第56章
“骆家这些年做的不错, 他们就能帮咱们渡过难关。”
沈瑾一说出那个骆字,林恩筱便一切明了, 等她话毕林恩筱噗嗤的就笑出了声来, 从床上站了起来,她笑的在原地转圈,笑的简直停不下来, 捂着嘴也没办法停下来。
她不停的笑, 笑的沈瑾终于忍不住了,立马生龙活虎的下了床来。
“我就说这行不通嘛, 梁薇这个傻宝, 非让我装。”沈瑾开始顺被她自己故意弄乱的头发。
林恩筱忍住不笑了, “生意亏了, 所以就卖女求荣, 逻辑通!亏你们想的出来。这种戏码早就过时了, 而且也于我们家不适用。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嗳嗳嗳,什么就走了。我的乖女儿过来过来,”沈瑾拉住了林恩筱, “这种上纲上线的事是没有, 但是有一个小麻烦你必须得帮!”
林恩筱谨慎看妈妈。
“骆之辰他姑姑不是也跟我们那几个人玩吗, 昨天跟她们小聚, 她当着那么多人就替她侄儿说媒了, 这人多嘴杂, 一来一回的我就答应了, 你说说看现在怎么办?”
“这不答应也答应了,你好歹帮我应付一下行不行,也就是周末他姑姑跟他, 我跟你, 咱们一起吃顿饭,意思一下。抹不开面就是将就处几天的事,以后答不答应还不是随便你找个什么理由就行了。”
“这不是开玩笑,他那个姑姑出了名的小气又记仇,咱们是真跟他姑姑家有生意合作的,这个事你是知道的。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万一她以后背地里给咱们使什么绊子就麻烦了。”
这还能说什么,都已经到了要演一出戏来骗她的份上了。林恩筱从万通山出来一到城里就给骆之辰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咱们见一面。”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压的低低的,“我现在不方便。”
林恩筱握着手机有些气愤,“骆之辰!”
“真不方便。好了,回头打给你。”骆之辰将电话挂掉,从阳台上回了客厅。
客厅沙发上,骆母白了儿子一眼,“你姑姑也是,这不是胡闹吗?”
骆之辰将手机放进兜里,摁着妈妈的肩膀坐在沙发上,“说不定你都是白生气呢。人家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
骆母扭头看儿子,微张着嘴唇,一副做出来的夸张的惊讶,她极力表现的不可思议,却不将想要表达的“凭什么”三个字说出口。
“你老实告诉我,是你自己还没有放弃,还是,只是你姑姑自己胡闹?”骆母气愤。
骆之辰笑了一下,有点耍无赖的靠上母亲的肩膀,“要是我自己呢?”
骆母不看儿子了,决绝的回头。“不可以!”
“以前你说不错,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你自己不知道吗?她结过婚了,还是傅家的人,万一,你真是昏了头了,就是不可以!”
骆之辰放开了母亲的肩膀,靠在了沙发背上,仰了脸,闭了眼,关注眼眶子里的那股热浪。他就是昏了头了,他能怎么办,他就是疯了,能怎么办?
从海城回来的那天清晨,林恩筱换了房间,而原来她住的那间房住着那个男人。
那天夜里,她的异常原来是因为那个男人,他傻傻的帮衬她,原来那男人当时就在房间里。
原先,他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让他慢慢来,让她一点一点的接受他。
现在他才知道,他只剩苟延残喘的时间了。
骆之辰也不费心说服母亲了,因为他只怕这是无用之功。
也许到最后还是不行。
*
骆之辰拒绝见面,林恩筱回了凯德中心,她手上拿着从台里拿的资料,正开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声音吓的她一惊,往旁踉跄了一步,“是我,别害怕。”胳膊被一只手拽住。
林恩筱心不在焉的思绪被吓了回来,一股熟悉的气息绕在身侧。她抬眼看人,他淡淡的对她笑,与早上不同,他身上穿的是衬衫,西裤,脚上是拖鞋,头发好好的往上梳了,精致、讲究。
她往旁挪开,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手中抽走了。
这一点,大概是于他发生的最大改变。她抽手,他就松开,她站开,他也不向前,他这种微妙的自觉让她心里怪怪的。
林恩筱不想说话,更不想和这个人说话,她垂头,手指解了门上的锁。胳膊上却传来动静,他将她从肩膀上滑到胳膊上的包包替她挂在了肩膀上。
“吃晚餐了没?”
“吃了。”林恩筱皱眉,推门。
“吃了就好。”
林恩筱也不管他说好不好,自己就进了门,他还站在门口,她警惕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看看你,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进来。”他说。
林恩筱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人,她关了门。
允许?那天在海城又算什么?
林恩筱猛的想起浴室里那幅风景!
她甩了甩头,门口的感应灯亮着,换了鞋子,她开了室内的灯,离开门廊,下了一级台阶到了客厅,将自己砸在沙发上,松了手,松了肩膀,资料躺在了沙发上,包包掉下肩膀,她舒服的闭了眼睛。
从这里到电视台,再到万通山,再回城……
这一天跑了这么一个大圈她早就乏了,再加上答应了妈妈的周末的事。
在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门上传来声音。
“叮咚……”
林恩筱放松的神经被这突来的声音扰的一抽,她睁了眼,客厅的水晶灯闪的晃眼,她垂了眼睛。
“叮咚……”
她干脆闭了眼睛,浓长的睫毛盖在眼脸上。门铃响个不停,她用手掌捂了耳朵。
“叮咚……叮咚……叮咚……”
林恩筱拖鞋在地上啪嗒出声,她走到门口,靠在猫眼上向外看去。男人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前,手上端着个果盘。
“叮咚……”又来一声,林恩筱将门打开。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执着,这么有耐心。
一个果盘凑过来。苹果、草莓、葡萄、橙子……
自然的果香味溢满鼻腔。
“秋天干燥,多吃点水果。”门口的人说,一脸的明朗。
林恩筱抬眼看他。这些可是她当初劝他多吃水果的台词。
“我自己有,你……”
林恩筱话没说完被打断,他突然弯了一下腰,一近,将她的手腕抓了过去。
果盘被塞到手上,手指相碰,他的皮肤触感冰凉,比一惯的凉还要凉。“水凉,就别自己弄了。”他说。果盘到她手上,他便松了手,“以后这些事我替你做。”
林恩筱眉毛不动声色的往里收,对他说的话,对他做的事,她莫名火大。他在看着她,她将眼睛垂下,不愿意看他,刚想转身。
“盒子你给我一下。”
“什么盒子?”
“装早餐的。”
手上的果盘上挂着晶亮的水滴,林恩筱嘴唇轻轻蠕了蠕,总算没说出什么恶语,她淡淡的抬起眼睛,尽量将眼底塞满冷漠。“我扔了。”
“扔了!那东西呢,尝了没?”
“我说了不要,当然就一起扔了。”
面前的人开始皱眉了,眼神也开始变了,不再是那副怪怪的样子了,冷的让人不敢靠近,这才是他。“你非给,我就只能扔。”林恩筱的眼睛里满是挑衅,话声落她还特意将眼睛从他脸上落到了自己手上的果盘里,示意他给的东西最后的归属就是扔掉。
对方却一点不在意,“不要紧,扔了也罢,做的也不太好。我明天做好一点。晚安,回家早点休息。”
林恩筱:“……”
她深深的皱了眉,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难受。
人消失在视线里,隔壁有轻轻的电子声响,门开了,门关了。手上的盘子莫名的变重,重的她不得不双手托住。
草莓很红,洗的很干净,橙子颜色鲜黄,盘子里几种水果拼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她将门关上,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从门口回来,走到客厅,蹲到了桌角的垃圾桶旁,单手托着盘子,盘子里果香诱人,眼睛辗转在颜色鲜艳的水果间,最后水果连着果盘一起进了垃圾桶,她利落的起了身,飘散在空气中的果香味从鼻间抽离。
转身上了楼,回了房间。
冲完澡,林恩筱穿着睡袍从楼上下来,略带着棕色的头发挂着水气成了乌黑,披散在白色的衣料上,她素面朝天,肤色白嫩,整个人透着一股极致的干净。
她进了储藏间,找了瓶红酒出来。
在厨房找了一只高脚杯,拿到了玻璃房,舒服的在沙发上坐,盘着腿,衣料间露出的细瘦脚踝白腻的晃眼。
她自斟自饮,欣赏黑洞洞的天空,一双明澈的眼睛湿漉漉的。
两杯酒下肚,林恩筱从躺椅上起了身,她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脸热,耳朵也热,心脏也热。但是她脑子很清醒,她才不像某人,脾气不好,酒品也不好,喝点酒就醉的像一滩烂泥。
她脚步有点飘,从玻璃房离开,到了客厅。她看着客厅的墙壁,过了这道墙,那个男人就在那边。他现在不用开会?不用应酬?放飞自我?
“莫名其妙!”
“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
她坐上了沙发,眼睛瞥见了垃圾桶,她又从沙发上起身,蹲到了垃圾桶旁,手指抓着桶边往里看,苹果已经开始氧化,白白的果肉变黄了,香味却越发的浓厚了,混合着橙子的味道,很香。
水晶果盘侧身在内,盘身的水滴已经干了,头顶的水晶灯将它照的晶莹剔透。
她伸手将盘子从垃圾桶里拾了起来,盘子手感光滑,触感冰凉,像某人的手。她将盘子拿在灯下看,冷色的盘子,她的手指头泛着粉。
室内的灯光随着盘子精美的纹路折射着光线,她木讷讷的看着其中奇异的光。
“你又有什么过错呢?”她看着盘子,水晶的光有一道折射在她脸上。
盘子落下,“你是无辜的,我释放你。”她将晶亮的盘子放在了桌子上,磕的一个脆响。
翌日,天下起了小雨,因为红酒,昨晚睡的异常的舒服,林恩筱早早的起床将自己洗漱干净,头发绑成马尾,精神十足的从房间里出来,下楼,楼梯上眼睛瞥见了客厅矮桌上的那个果盘。客厅斜出去是玻璃房,那一方蹿进来的天光让它在昏暗中隐隐闪着光点。
昨晚的一幕幕滑过脑际,一股沉闷感袭上心头。
她不看它,收回视线,开了灯,直去餐厅,穿过餐厅进了厨房。
拉开冰箱一股冷气肉眼可见的蹿来,她打了个冷颤,大冷天的早上做早餐真是难受。
冰箱门关上,转身在灶台上拿了个杯子,用凉水先冲了一下,杯壁沾了水,滑到手指上冰凉冰凉的,直凉到骨缝里。她先倒了杯热水,喝了,身上才舒服起来。
从前,在御华府,那个人每天都得很早就去公司,所以她要为他做早餐,就得更早的起床,夏天倒是无妨,一到了寒冷的季节,一大早进厨房真是难受。
那时候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喝杯热水,胃暖了心脏也暖了,就可以行动了。
离婚后,在京城,一年多的时间里,她难得自己动一次手。回江城,在海边,也是吃家里送来的食物。
她放下杯子,手也暖了,再去拖开冰箱,外面却响起了门铃声。
林恩筱手指扶在冰箱门上,冰箱里的冷气幽幽的往外飘。沈瑾那天从家里带了好些现成的吃食过来,现在她也只是需要热一热就可以吃。
“叮咚……叮咚……”门外的门铃声执着的响着。
林恩筱眼睛自在的看着冰箱。骨头汤分成了小格,一次拿一格;薏米糕两小块装一盒;糯米团子不易消化,一次只能吃一个;肉馅包子两个一盒;玉米虾饼用微波炉加热即可,……。
都是出自家里的厨师之手,沈瑾亲自分装,三天会送来一次新鲜的不一样的食物。
“叮咚……叮咚……”
林恩筱从冰箱里码的整整齐齐的众多小盒子中挑出想吃的,手指头被冰成了粉色。
“叮咚……叮咚……叮咚……”
林恩筱双手撑在灶台上,轻拧了眉,咬了咬唇。最后,她大步从厨房出来,穿过餐厅,拖鞋走出沉沉的声响,总算去拖开门。
“吃早餐了。”
一个食盒递在眼前,有好多层。林恩筱抬眼,男人高高的,走廊的灯光从他背后来,家里的灯光照亮着他的脸,英俊的男人,干净的笑脸。
耐心见风长?
“我说了我不需要!”她说。
“我说了要照顾你。”他回。
林恩筱握在门把上的手指紧了紧,“照顾,”她垂眼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我家里是没有锅还是没有食物,我需要你的小恩小惠?”
话毕眼睛抬起来,她看着人。即便是她这样说了,他也没有生气,甚至脸上仍挂着笑意,对她的冷言恶语温和包容。
“我今天六点不到就起床了,看在诚意的份上尝尝?以前从来不知道做早餐这么麻烦,要是知道就不让你做了。”
“现在知道了,以后就不让你做了。”食盒被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上,手指接触,他的手指是暖和的。
刚进厨房是难受的,不过转来转去后就会发热。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些东西出自于他的手,这双从来只会下达命令的手。所以不自觉的在他身上寻找证据,找到的却都是肯定的答案。
垂眼间,她看到他手上肤色泛红,手指上贴着创可贴,有两处。
刚学做饭的时候,她老弄伤手。以前以为只要用刀小心就不会受伤,真正下手才知道并非只是刀伤。还会被工具撞伤,还会被硬的食材刮伤,也会被油烫伤,被蒸气灼伤。
然而她辛苦做出的一桌子菜,他也并不一定回家吃,即便是他分明答应了的。
一天,她空着肚子伏在桌子上等的睡着了他才回家,对着满桌子凉掉的菜,他一身酒气的告诉她说忘记了答应她回家吃饭这件事。
“趁热回家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跟前的人开口打断了她回忆那些过往的破烂事。
东西脱手,傅荀从门边走开,林恩筱却不回家,反出了家门,与他擦肩而过。安全通道口有个垃圾桶,她大步过去,不管身后的人是在用如何的眼睛在看着她,她猛的推开那扇安全通道的门,将那个有好多层,沉沉的食盒重重的丢进了垃圾桶。
她大步走回来,男人站在那方看着她,她不看他,她甚至快意的拍了拍手,像刚处置掉了什么大快人心的东西。
她从他身前走过,朝自家门口去,手臂突然被拖住了,她心上冲上来一股气,猛的回头,她使劲抽手,他没有放,她以为他总算绷不住了吧,好吧,就发火吧。
我傅荀,亲手为你做早餐,不辞辛苦,一大早,伤了手做的早餐,你怎么敢这么嚣张!他甚至会不会动手打她,他这个人很凶,听说在公司里生气的时候会对人动手。
林恩筱等着他翻脸,等着和他大吵一架,出出心口那股难受的气。而他只是紧拧着眉眼看着她,英俊的脸上始终没能酝酿出火光,“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昨天做的太烂了?”他竟然笑了一下。
林恩筱的眼睛凝结在他苦涩的脸上。
“其实今天做的好多了,你该先看看的。”
“也不要紧,你不喜欢,我明天重新做,明天你一定先看看好坏再决定。”
“肯定那个盒子你也不喜欢,我待会儿重新选。今天是做不了了,食材浪费光了,明天我重新做。回家吧,这儿冷。”
手臂上的手松了,那贴了创可贴的手指落下,最后一眼林恩筱看到他的脸色暗淡的堪比今天的天空。他转了身,门上有电子声响,他开了门,消失在门里。
那门闭上的声音不大,却直砸在了林恩筱的心上,砸的她心脏猛的发酸,在这空气冰冷的走廊里心脏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