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走向独立

饭后，赵秀娟收拾行装，程程来到棚子外面与赵百林通话。尽管赵百林帮忙办理了父亲的丧事，但程程似乎仍然对他有意见。

“爸，你现在在哪里？我的亲爸已经死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是农民的儿子。可咱们也是养父子关系呀，也是亲戚呀。你太没有同情心了，你不给我妈工资，我妈回不了家，现在她住在河边的帆布棚里，每天靠捡破烂为生，吃的东西简直是猪狗食。我要求你马上给我妈工资，让我们平安回家。什么？你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你在外地？你别挂，我还有事情。我想工作，你在市里有那么的熟人，朋友，有不少朋友还是干部、领导。你就不能让他们给我找个工作？干什么都行，开车、干保安、送贷员、去部队当兵、到大桥管理处收费什么的，我都能干。学我是不上了，我要挣钱养活我妈。你就给我找个地方让我上班吧，要不然，我会被饿死的。什么？你不管？你宁愿我饿死也不会管？咱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你……”

对方挂断电话，这让程程十分恼火，他举起手机摔在水泥路上。

赵秀娟出现在棚门口问：“你咋把手机摔了？”

程程捡起手机试打：“已经不能使用。干脆……”他一抬手扔进河里。又黑又脏的河靣溅起一片水花。

赵秀娟说：“咱们走吧。”

程程抱起父亲遗像对李五山说：“爸，咱换个地方，你儿子会干出样子让你在地下安心的。”说完这话他泪如雨下。

赵秀娟也泣不成声。

母子二人离开棚户区。

几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在一片住宅区的一所民房内，赵秀娟与儿子找到了安身之处。程程出去找活干，赵秀娟马上与赵百林通话。

“你还好吧？啥？那个叫歪嘴的凶手抓到了？这我就不担心啦。我们住在南郊，是的，我们这样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你哥就这样走了。你托人送的钱我收到了。你向程程最近怎么样？我觉得情况有了转机，但有些事情我也说不好。对，有小流氓来拉拢他去去坏事，不错，程程拒绝他们了。一个人在屋里躺了两天，昨天早上自个去街上转了转，下午回来又睡了一下午。我让他跟我去捡破烂，他说，不信离开赵百林找不到工作。今天自己又去找工作了。我悄悄跟着呢。程程恨不恨你？难说。不过他现在学会写日记了，他以为我不识字，写完日记本子就扔在屋里，好，我给你念前天的。10月19日，阴。今天上午在电影院看了一部电影，身上的钱几乎花光了。不过电影内容还不孬，也看明白了。电影叫《狐狸的故事》，说的是一只小狐狸刚会跑，老狐狸就把小狐狸赶出窝。小狐狸一次次回来，老狐狸狠着心又一次次坚决、无情地把小狐狸赶了出去。后来小狐狸很快就学会了求生的本领，有了独立能力，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赵百林就像一只老狐狸，也许他是为了我好。未来的社会是一个竞争激烈、残酷的世界，适者生存，强者发展，弱者沉陷。我应该怎么办？……哦，这是程程前天写的。昨天的日记是这样写的：我爸为了我献出了自已的生命，父爱的力量使他在危急关头做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壮举，不惜流血牺牲来保护对他怀有仇恨的儿子。我对不起爸爸，我要记住爸的话，自食其力，做一个守法的公民。我妈说的话也非常好，一个人要想活得好，离开啥都不怕，只是不能离开双手和好身体。过去我不懂事，骂她臭保姆。这几天，我真想多叫她一声妈，她在我心目中很伟大……”

赵百林声音哽噎：“姐，曙光出现了，程程有救了。”

赵秀娟说：“还是你的这个‘甩手断奶方案’好啊。话就说到这里吧，程程回来了。中，以后我每天给你通报一下情况。

程程从外面快步走过来，脸上有笑容。见妈正收起手机，问：“妈，你有手机啦？”

赵秀娟说：“今天捡破烂发了一点小财，一百块钱买一个破手机，你打电话不？”

程程瞥一眼说：“不打，需要时再说吧。”钻进屋里。

赵秀娟又打手机：“百林，告诉你，程程跑了一整天，脸上有了笑容。”

赵百林问：“他找到工作了？”

赵秀娟说：“好像找到了吧。”

赵百林说：“问问，多了解，多沟通。”

“好吧。”

收起手机，回到屋内，赵秀娟见程程正看一张报纸，就说：“跑了一整天，累不？”

“不累。”

“想吃点什么，妈给你做。”

“妈，不用做了，你听我说。我今天找工作去了。既然我养父不向我提供任何机会，而我又不想自杀，怎么办？只有自己去闯。今天我跑了好几个地方，人才市场人山人海，可没有我半点机会。那么多手持大学毕业证的人工作都难找，何况我这个连高中也没有毕业的半文盲呢？不过我坚持找，一口气跑了十六家单位，最后总算老天不负有心人，一家打字复印部让我上机打字试了试。我一分钟能打153个字，老板说还可以，明天让我上班，月薪800元。我总算能挣钱养活自己了。我现在身上还有50块钱，我要请妈去搓一顿，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了。”

程程拉着赵秀娟进了一个饭馆。

二个人要了四个菜，和和美美地吃着。

“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想把名字改过来，叫李贵宝。”

“你的身份证上的名字也要改吧？还要去派出所吧？听说很麻烦的。”

“是很麻烦，那就先不改吧。迟早我要改过来。”

程程到红中打字复印部上班。复印部不大的营业厅安装了四台电脑，程程一上班就被安排打文件。他打得很快，而旁边的一个姑娘则不时含情脉脉地看他。

在程程稍停下来的时间，姑娘递过来一筒饮料。

程程说：“谢谢你。”

姑娘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史玉青，你呢？”

“我叫赵程程。”

史玉青问：“我来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咱这里环境你觉得怎么样？”

女老板走过来说：“工作时间不准聊天。赵程程，好好干活。”

程程冲史玉青作个无奈的表示，埋头打字。

史玉青写一纸条递给他：“我很想跟你说话，午后一点十分在中心花园小凉亭下见靣，不见不散。”

程程看过纸条对史玉青点点头。

中午下班后，程程来到中心花园凉亭下，史玉青已经等在这里。

两个人爬上小山站在高处向远方看。

史玉青说：“我真不理解你，长这么帅，五大三粗一个棒小伙子，怎么干我们女孩子的工作？像你这样的男子汉，打一辈子字能有啥出息？”

程程说：“我肯定不会打一辈子字，眼下当打字员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为什么来打字门市部上班，这可真叫小孩无娘，说来话长。你想听听吗？”

史玉青说：“我很想听。我生活在一个衣食无忧、经济富裕的家庭，我爸妈都是十几年前就下海经商的暴发户，钱多得花不完。我在打字部上班纯是因为上网方便。在家里，爸爸不让我上网谈朋友。”

程程问：“你没有上学？”

史玉青说：“初中没毕业死活不上了。学校是人间地狱，穷人的孩子在地狱里熬煎是为了改变命运，将来好挣钱。像我这样的，命运不用改变，钱不要我挣，我何必在地狱里受那份熬煎？除非我有病。我认为，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容易，既然不容易，机会只有一次，生命不会重复，为什么要追求痛苦放弃快乐与享受？当然幸福生活是多方面的。比如我，有钱，还要有理想的爱情，有一个白马王子陪伴。可现在世上的男人全都俗透了，都无聊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实话告诉你，我迄今为止已经谈了十四个男朋友，全都没劲儿，俗不可耐，愚不可及。你倒有一些个性，好了，你谈谈你的情况。”

程程一摆手：“你谈的不少了，我，就免了吧。我想给你说的是，我也非常俗，俗透了，尤其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眼里。我不会当一辈子男打字员，可我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为了生存而在社会上到处奔波，为了攒钱去尝试各种工作。我做好了在与命运搏斗中摸爬滚打、伤痕累累的准备。一句话，我决不沉沦，也不会交上你这样的女朋友。再见。”

程程大步走了，步伐坚定有力。

望着程程的背影，史玉青喊：“我会交上你这样的男朋友的，就因为你这身骨气！我要向全世界宣布，我要让地球人都知道：赵程程，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