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回忆章 霂东云）
“A区，危险级别，高危。”霂白站在传输台上，听着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深呼一口气。
接着，
蓝色的玻璃电梯封闭，面前的虚拟屏幕上出现要求人面虹膜识别的请求。
“匹配不一致。”系统道。
电梯没有动，依然停在原地。
霂白两手交握放在胸前，戴着的手套都被手心的汗水浸湿，他低头想了一两秒，再抬头时，目光坚决的道：“‘虞美人，帮我破解指令。”
‘虞美人’温柔的女声响起道：“殿下，您如果现在进了A区，您的父亲回来会责怪您的，毕竟A区事关重大。”
霂白道：“我知道A区有很多绝密实验室，但是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来的，是为了找一个人。”
“A区很危险”‘虞美人’道。
“‘虞美人’我是你的主人，你应该学会如何服从指令，而非阻拦和质疑。”霂白握紧双手，语气有些重的道。
“是”‘虞美人’没有再反对，而是开始着手操作。
当初建立A区，所有工作人员都签署了级别最高的保密条例，一入A区，从此再无缘正常人的生活和世界。A区建在地下几千米处就是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和里面的高危实验品逃脱，所以安检和防卫级别很高，里面的人接触不到外界，外面的人很难能进入里面。
三四秒的等待，
也让他觉得分外漫长，他能从外面进来，是因为偷盗了父亲的身份信息和指令密码，但是到了这里，层层扫描和验证让他不得不原形毕露。
“求求，快点。”他在心里默念道。
“请告知我，您要去的区域。”冰冷的系统音响起，昭示‘虞美人’破译成功。
他露出一个仓促而短暂的笑意，连忙道：“请帮我搜索，代号为‘七月兰浆’的实验品所在区位。”
系统道：“请在指定区域扫描工作牌，然后输入查询密码。”
“啊？”霂白手悬在虚拟屏幕前，愣了愣道：“工作牌？还要密码？”
‘虞美人’恰时提示道：“这里每个工作人员都在身体里植入了代号唯一的工作牌，查询任何资料信息都要再次身份验证。”
“你不可以么？”他只问道。
“不可以。”‘虞美人’道。
霂白皱眉看着面前的虚拟屏，随手划了几下，道：“不查了，带我去十九区，我自己去找。”
说完，
他用掌心贴着虚拟屏，将系统重启，道：“带我去‘十九区’。”
‘虞美人’忽然道：“刚刚暴露了，我刚刚攻击了他们的系统漏洞，被察觉到了。”
虞美人话音还未落，忽然电梯的蓝光变成了闪缩的红光，红的像鲜血一样，刺耳的警报声跟着响起。
“有人闯入‘58’号电梯。”楼层的广播里一遍一遍的重复道。
霂白抬头，
看了一眼监控，暗暗骂了一句，电梯紧闭的门外瞬间就涌进了许多武装人员，都带着武器将电梯口团团围住。
那些人全副武装，黑色的防护服白色的面罩，霂白看不到他们的编制和隶属，只能看见数不清的黑色枪口。
这时虚拟屏闪了几下，出现了监控室的画面，那边的人显然也看到了这里的画面道：“确定闯入者身份，然后击毙。”
声音冰冷而残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霂白伸出手，外面的人因为他这个动作，都纷纷瞄准这边，他从容的摘下遮住面孔的黑色兜帽，露出了面孔，道：“是我。”
显然他一露面，那边的人比他还要紧张许多，慌慌张张的问：“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来带一个人走。”他道。
“殿下能有什么人在A区？”那些人隔着屏幕和他对话道，外面的人依然没有撤走。
“代号‘七月兰浆’的人。”他微微抬起下巴，望着屏幕道。
“那是实验品，不是殿下要的什么人。”那边的人听到这个代号，即使心中万分紧张，依然强作镇静回答道。
“是么？”
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道，目光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虞美人’带我去十九区”他迅速的道，不及那些人反应就切掉了虚拟屏，然后弹处光脑屏蔽了监控。
“是”’虞美人立刻回答道。
电梯开始立刻离开了停留地，飞快运行，电梯虽然是透明的，因为运行太快，外面的情形依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霂白知道，他只有十秒的准备时间，一旦电梯停下来，他将要一个人独自面对各种阻挡，他伸手，摸出藏在后腰的枪。
然后深呼一口气，看着电梯开始停靠倒计时。
“三，二，一”电梯停下，报告道：“十九区到达，高危级别，一级。”
电梯门一开，果然等候他的是数不清的人，他掏出枪，因为不能杀人，所以他带的武器只有迷幻剂和麻醉剂还有烟雾干扰器。
趁着烟雾充斥着外面的大厅‘虞美人’已经快速扫描了地形图，提示道：“左行，进走廊，然后关门。”
他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跑向走廊，背后有人试图打中他，各种不能杀人却能麻醉人的子弹嗖嗖嗖划过他的耳边，脚边。
幸好玻璃门防弹，门一关，那些人只能在外面干跳脚。
“长官，他进了‘十九区的核心区域’我们进不去了”后面追击的人报告道。
这下轮到外面的人着急了，‘十九区’核心区域是A区著名的‘无人区’向来只有机器检测，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伤亡，一直都是非科研人员，其余人员禁入。
“派人进去，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把人活着带出来”A区负责人叹了一口气，沉重的吩咐道。
自从霂白跟着虞美人指示，七拐八拐，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区域，后面果然没有人再追他，四周也变得极其安静，只有机器运行时的排风声。
“此地是A区的基因计划改造区，里面有极度危险的实验品，你不要碰触任何东西，只看门上的编号就行。”‘虞美人’在他耳朵里交代道。
泛着白光的走廊像极了医院，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像是防腐剂活或者消毒剂一类的药物味道。
走廊两边全是各种全封闭的房间，厚重的金属门上标注着，闪电模样的危险标志。
他走过去，
挨个看门口的信息标注“一号实验品，hijn项目，改造程度，千分之一”下面还有很多的小字，他没有耐心看下去，一直往前走。
基因改造工程非常可怕，即使是一点点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改造，都能改变命运，因为其所具有的不确定性，潜藏更大的风险还有伦理挑战，一直都被禁止用活人实验。
这些霂白都知道，只是他从来都不清楚A区居然在做这样的秘密实验。他一直以为A区在做病毒和一些武器试验，因为每年父亲都往A区投入了大量的经费。
“进入这里面的实验体，一辈子都不能再出去，因为他们已经经过改造，出去他们所携带的基因会有混入所知基因池，会引发很多不可假设的后果。”‘虞美人’道：“无论你来找谁，他们都不会让你把人带出去的。”
霂白没有理会，一直往前走，他道：“这些实验体，都是……从哪里来的？”
虞美人没有说话。
忽然他走到了一个巨大的玻璃屏前，里面像是个手术室一样的布置。他转头，望着玻璃里面看见垂下的蓝色遮光帘下露出一截血色的东西。
像是人的碎肢一样，像半截人的胳膊，上面全是黑色的血迹，他看着隐约嗅到了一点危险的感觉。
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忽然眼前一花，他看见有巨大的像触角一样的东西从帘子下汹涌而出，紧紧的贴在了玻璃上，那摇曳的东西像章鱼的触手一般，但是上面的花纹却如同蛇皮似的。
那东西划过，在玻璃上留下一些红色的粘液，“它”体型极大，触手繁多，每根都有十几米长，那些触手像是有眼睛似的，隔着玻璃对霂白跃跃欲试。
而‘它’真正的躯壳显然还藏在帘子背后没有露头。
“快走，不要逗留。”‘虞美人’提醒到。
霂白扶着墙壁，看了一眼那玩意，快步向走廊另一头走去，他在迷宫一样的走廊不停的走，‘虞美人’小心的替他解开门上的扫描。
“代号‘七月兰浆’是这里……”他惊喜的道，然后伸手推了推门，门自然纹丝不动，上面的警示标志硕大。
他试了试密码，提示错误，他问“这门怎么开？”
“我也不知道，这里的门我也不敢随便破译，万一把隔壁哪扇打开了，后果不堪设想。”虞美人道。
霂白在门口转了几圈，有些烦躁的挠头道：“快点……快点……等会那些人就要到了……”说完，他伸手鬼使神差的敲了敲那扇门。
他对虞美人道：“你去，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帮我拖住那些人，还有顺便看看等会能从哪里出去。”
他掏出一把刚刚趁乱捡到的枪，对着电子锁位置开了一枪，电子锁冒了火花，但是门依然纹丝不动。
但是这动静显然吵到了隔壁的“家伙”门，很多门后传出了不小的响动。
霂白握住枪，贴着门，谨慎的看了一眼白色的走廊，谁知这一靠，门自动开了，他往后一倒，顺着开了的门摔倒了地上。
里面与走廊不同，灯光显得十分昏暗，他爬了起来，看着这个被改造成临时居所的屋子，握枪的手紧了紧。
忽然，里面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水声哗啦哗啦。
他紧紧盯着那里，抬手，用枪对准了，门后出现一片阴影，模模糊糊的。霂白的心几乎要崩出来了，如果他恰巧碰到了一个改造人，今天怕是小命要交代到这里了。
门开了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无所谓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越过他，走到了床上窝下，拖鞋被他穿的邋邋遢遢的。
他扔了手枪，冲了过去，趴在床边小心翼翼道：“你真的在这里。”
那人面对着墙，闭着眼仍然吐出几个字眼道：“笨蛋，连门都不会开，还敢冲进来。”
“我来是带你出去的。”他道。
那人翻过身，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道：“不用了，我快活不了了，你见也见着我了，等会那些人来了，你就跟他们走吧，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出去一个字都不要提。”
“为什么？为什么你快活不了？”霂白伸手，想去拉住他的手，却被甩开。
那人的体温极高，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温度，只是一瞬间的接触，就让霂白变得胆战心惊。
“他们对你也改造了么？为什么是你？啊？”霂白握紧拳头，脸色发白的问道。
那人回头，看着霂白道：“因为我分化后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beta，让有些人不满意了，他想让这种分化变得人为也可操控，所以用我这个便宜儿子做了试验。”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嘶吼着，他奋力扬起上半身，目光猩红，脖子上的筋骨凸显，显得异常可怕。
“他要一个完美的alpha继承人，你不是，没关系，因为你是舒云的孩子，他不会动你和霂灵时，但是我不行，我必须从基因到身体都必须是他满意的模样。”他又无力的倒下，脖子后面源源不断有鲜血流下。
霂白伸手，去摸他的脖子，想帮他止血：“父亲，用基因改造强制干预你的分化了？”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抖。
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人接受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改造。
血染红了他的手，他慌慌张张的道：“你别动，你别动，我帮你止血……”他看到了霂东云身后那个畸形的腺体，不像正常的alpha那样。
“他……是不是还对你……做了什么？”霂白用纱布包住他的后颈，忍者泪，问道。只是干预分化，不至于被关到A区来。
霂东云任凭他给自己包扎，躺在那里，闭着眼，有些疲倦的道：“不是他，是我自己，他强行干预了我分化，于是我也顺便给自己做了点改造。”
他睁开眼，
看着霂白笑了笑，道：“改造很成功，让他害怕了，所以他把我关在了这里，和那些怪物关在了一起。”
“什么改造？”他拉着霂东云胳膊，问道，见那人闭着眼不愿意告诉他的模样，他起身一把拽住这人衣领质问道：“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霂东云睁开眼，一双深黑的眼眸明亮的像星星一样：“我会变得和这些怪物一样，凶猛，可怕，让人一眼就觉得恶心和憎恶。”
霂白低头，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他额头抵着霂东云滚烫的胳膊道：“你们都疯了么？啊？”
“阿渝，我活不了了，就算活下去，也跟死了差不多，你替我给时灵带一句话，让他永远也别再踏入这个肮脏的地界，就在L地好好呆着吧。”他别过头，看着霂白道。
霂白抓着他道：“我会救你……我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霂东云摇摇头，将手抽走。
霂白咬着牙道：“就算是死，我也不许你死在这里。今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带你出去。”
霂东云道：“死了就给隔壁的那只蜥蜴做个餐后甜点也挺好的，非要留着慢慢腐烂发臭，没什么意思。”
霂白固执的道：“我不许。”他摇着头，咬牙重复道：“我不许，你来救你，就是要让你欠我一人情，等下一次要你来还。”
霂东云道：“你今天闯了大祸，他再宠你，也会责罚你，你还是想想回去该怎么办吧。”
忽然门“啪”一声，锁住。
虞美人声音出现，道：“我拦不住了，他们来了。”
门外的走廊上出现了整齐的脚步声，霂白调出光脑切换到外面的监控上，看见走廊里密密麻麻的穿着加厚了的防护服的持械部队。
那些人小心翼翼的对着这扇门，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颤颤巍巍走近，看样子是想输入密码开门。
霂白转身，掏出枪。
“怎么办？”他问，有些不知所措。
“啊”霂东云依然躺在床上，面不改色，慢悠悠的道：“很好解决，只需要打开这里的一扇门……”
说完，霂白的光脑已经到了霂东云手里，他轻轻点了点，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已解锁”的提示音。
外面的画面一下子就变得极其诡异。
“我建议你关了监控，免得以后再也吃不下去饭，会有心里阴影。”霂东云神闲气定的提醒道。
他抱臂，在床上舒舒服服躺着。
霂白回头看着他道：“你怎么会有这里的开门密码？”
霂东云眼睛张开一点缝隙，用手比了一个嘘的姿势，意思不要多说话，然后才道：“那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不是我开的门么？”
隔着厚厚的墙壁和门，霂白依然能听见外面触目惊心的惨叫声和武器击中的声音，还有玻璃碎了的声音。
“你……放出那东西……肯定会伤人的。”他低着头道。
霂东云闻言，笑了笑道：“进入十九区，就代表着，生和死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死了也许还能痛快点。”
“呆久了会伤身，这里面有辐射，走吧。”说完，他就起身去开门。
霂白吓得脸色一变，道：“现在？你放出来那个，也还在外面吧？”
霂东云回头，一把抱住他道：“走吧，别担心，能让你活着出去的，放心。”说完，就拎着人出去了。
外面走廊空空荡荡，除了血迹，和打斗过的痕迹，还有在光下黏糊糊的反射的脓液，没有一个活人，也没有一个死人。
霂白松了一口气，往外走，霂东云紧紧贴着他，站在他后面。
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霂东云的鞋子在地上踩过发出的动静，而霂白是尽量轻轻迈出每一步，不产生任何多余声音。
“小心。”虞美人提醒道。
说完，
霂白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霂东云脱掉外套，一把将他从头到脸罩住，然后将他拖离了原位置。
“虞美人，锁门”他听见霂东云大声道，然后他就被身边的人一把推倒了一扇门内。他扯开头顶的衣服，发现自己被关到了刚刚锁着那个有触角的怪物的玻璃门里。
这里面除了一些腐肉和零零碎碎的骨头，什么都没有，显然刚刚被霂东云放出去的是这个大家伙了。
外面就是走廊拐角，霂白看不见那怪物，也看不见霂东云。
他有些着急的喊道“虞美人，帮他。”
虞美人道：“是。”
然后关掉了走廊上的所有光源，道：“我刚刚扫描门口资料，发现这个玩意怕黑，这是他的弱点。”
霂白道：“你这样关了灯，霂东云也看不见了啊。”
虞美人安慰道：“没事，霂东云的改造，会让他的眼睛在无光状态下，也能视物。”
霂白靠着玻璃墙，心里乱糟糟的，连正常的思维也做不到，这些怪物的改造，显然比百年前的那些更可怕，更加失控。
他捂着脑袋，手里还拽着霂东云的外套，过了十几分钟，在他感觉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里，霂东云才出现在门口，浑身都是血。
霂白拍了拍玻璃，虞美人将他放了出去，他扶住霂东云，这人却摆摆手，道：“没事，别担心。”
俩人沿着寂静的走廊往外走，直到快到尽头时，霂东云问他：“又利用了你一次，生气么？”
霂白偏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才忽然笑了一下道：“‘七月兰浆’原来是你派人故意透露给我的么？”
霂东云也不避讳，道：“是，整个帝国只有你有权限能走到我面前，然后带我出去，我赌对了，你来了。”
霂白看着外面集结的部队，密密麻麻的军用头盔和武器，道：“下回要是利用我就别说破，我不会生气，但是会伤心的。”
“那么，等会陪我演个戏怎么样？”霂东云手里转着霂白刚刚拿进去的那把枪，道。
走过扫射盲区的一瞬间，那把枪就抵到了霂白的脖子大动脉上，霂东云用手卡着他的脖子，拖着他往外走，对外面密密麻麻的部队道：“让我出去，否则你们的皇储，可能也活着出不去了。”
那天之后，那双漆黑的像长夜，像星辰，像点漆一般的眼睛，再也不见了，从此翠色双眸成了他美貌的标志。
那是变异导致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霂白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有些恍惚的望着头顶的灯，一时有些分不清是到底是何年何月。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那道勒痕似乎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