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秘密
面对着身前烂醉不醒的沈焱，我怀揣着那点龌龊的小心思给他剥落干净。我抚上他的后背，却碰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伤疤。我从他兜里找到手机，就着微弱短暂的灯光，第一次看到沈焱的后背。
细密的伤痕遍布他富有弹性的脊背，触目惊心。
所有的念头一并打消，我几乎是颤着身子为他换上睡衣。
脑海中不停的搜索着他露背时的场景，除了第一次，其他时候他都是衣冠完整。可第一次我是半醉半醒的状态，他身后有没有这样的伤我记不得了。
我再次拿起手机，仔细看了他的伤口，伤口已经有了年代，轻凸外翻的边缘再次触动我的内心。
那夜我哭着睡去，再醒来时，沈焱已不见踪影。身边唯独留着他睡过的痕迹。
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用过早餐后，沈母说家里酱油快用完了，我主动请缨去买，村子里路上人不少，大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村民，好像是赶回家过年的，见到我过来都会热情的打个招呼。我按着昨天的记忆找到商铺，结账时见到不远处的五层高楼。
“大姐，那是个什么楼啊？修的这么好。”
“是沈家长子捐的小学，前两年刚修好的，气派的很，现在村里的娃娃都有学上了。”
“沈焱？”
“对的，小伙子认识他？”
“嗯。”我拎着酱油想着去那溜一圈儿瞅瞅，中式设计的大楼引起了我的兴趣。谁知道半路上遇到沈焱和昨天见过的那帮村官。
“小珩你怎么在这儿？”沈焱顿了下，走上前问。
“早啊，我帮阿姨买酱油，听说这个小学是你建的，想去看看。”
“正整修呢，没什么好看的，等修好了再带你去吧。”他拉着我的胳膊，往前带了两步。身后的老头们突然道：“这就是你对象？我听你爹说你找了个俊的，不领过来让叔儿们瞧瞧？”
“……”沈焱似乎有些不愿意，依旧拉着我过去简单介绍了一下。
“不错不错，要我说你们就赶紧办事儿，趁着还年轻。”
“对哦，老沈急孙子都急的跳墙了，哈哈。”
“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学校的事等年后会解决。”
“行行，快回去吧，过年的时候带着他一起来拜年，我们给准备上红包。”
沈焱拉着我一路往山边小路走，我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逐问：“这是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此地常年湿润，再加上地理位置靠南，即便是冬天山上也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很少有雪，山中露水浓重，走了一小会儿我的头发就潮了。
上山的时候还遇到几个采野菜的村民，到后面就几乎见不见到人影了。沈焱在前面引路走的很快，从几次岔路来看，他对路线很熟悉。
“我们这是在徒步吗？”我有些好奇，沈焱是个高效率的人，他从来不去做无谓的付出。
“就是想带你走走我小时候走过的路。”沈焱回头问：“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不累，走吧。”
“别走太急，出汗了就把外套脱了，不然会发烧。”沈焱叮嘱道。
“嗯。”
沈焱带着我一口气从山下爬到山顶，这才找了块石头休息，此时山中雾气未消，云山雾绕的，很有武侠小说里世外仙境的感觉。之后翻过这个山头，开始爬向更高的一座山时，我有些累了。看了眼表，已经爬了一个小时了。
“还能行吗？爬上这座山就到了。”
“嗯。”
之后爬上的这座小山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上的路并不好走，许是很近没人走了，路已模糊不清，四周杂草丛生，偶尔还能看到盘踞在一处冬眠的蛇。
沈焱站在边缘的开阔处，似乎在找什么，随后他对我勾勾手道：“来，让你看看我小时候上学的路。”
我走过去，十点多的天上已经露出太阳吹散了山间的薄雾，我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到了山下不远处一片大镇子。
“你以前上学要走这么远？”
“嗯，村子里没有小学。”沈焱风轻云淡的，好像这一切都不是在讲他自己，“每天上学要翻过两座山才能到镇子边上的小学读书。小珩，这就是我的童年。”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他的身世我已经有所了解，可我不知道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到底付出了什么，我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
“对不起。”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没什么对不起的，这就是我的出身，带你来这就是想把我的故事分享给你。”沈焱面色平静，缓缓的讲出最后几个字，“小珩，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五年我们没有在一起，Dina说的没错，我背叛了你，期间你我都没有联系，直到你去年回来找我，我们……又在一起了。”
“为什么告诉我？”我往后退了两步。
“你在因为这件事困扰，我也不想隐瞒了。”
“你怎么背叛我了？”
“这是你要找的答案，找到真相，找回你自己。”
“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答案……我暂时也没有。”沈焱苦笑着看着我，距离这么近，却又那么远。“但在你想起来前，留在我身边吧。”
他伸出手。
一阵微风吹过，抚乱发丝。
我走上前，牵住他的手，埋进他的胸膛。
沈焱拉着我的手抚上他的心口，喃喃自语道：“这里……有太多的罪恶，我是要下地狱的人。”
“但我需要你。”他的目光格外柔和，周身披着温暖的日光，金灿灿的。
“沈焱。”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永远都记不起来那些事，你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吗？比如像我们之前设想的那样，去找个景色秀丽的地方开家餐厅。”
“不愿意。”他顿了顿，随即道：“你和我之间不可能这样不清不楚的共度一生，你需要找到想要的答案，找回完整的自己，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我们可以再试试。”
“嗯。”
他抚上我的脸，“你身子好冷，我们回家吧。”
“嗯。”
我不相信这个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陪伴着我的男人会对我做过什么残忍的事。
我坚信着。
乡村生活简单而单调，是最合适我现在状况的生活状态，临近过年家里逐渐热闹起来，沈焱的亲戚听说了我的存在，隔三差五的组团来拜访沈宅。大多数的时候沈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办公，我跟着沈父做些农务活儿，玩的不亦乐乎。
家里来串门的亲戚我见了几波后便被沈母拒之门外，不过他的亲戚倒是大方，红包、金银首饰之类的送了不少，我攒到一起数钱正数的开心，突然一个黑影挡在前面。
“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你亲戚给的见面礼。”我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票子，腕子上的金链子明晃晃的。
“看给你财迷的，没见过钱啊。”
“还真没见过，我都是划卡。富二代的烦恼啊。”我叹了口气，把钱装在袋子里小心放好。“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吧，到时候得给你那些侄子外甥准备红包。”
沈焱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包扔过来，“早给你准备好了，第一年可不能手软。”
我看着每个厚厚的红封愣了下，“真当我没钱呢？瞧不起人啊！”说着我起身装腔作势，随后悄咪咪的收起红包。
沈焱攥住我拿着红包的手，身子一沉，半促半就的压在我身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财迷？”
“我不但财迷……而且还好//色。”说着便偷亲了他一口。
“你…！”沈焱不依不饶，跟着我一起胡闹起来。
突然，门口一阵哄笑让我们二人僵在原地。
三个小脑袋猫在门外，其中两个小家伙正捂着眼睛，为首的那个红着脸叫了声：“舅舅……舅母……你们好。”
“……”
我挣扎的起身，将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推到一边，对着那几个小崽子招了招手，“来来，给你们发几个红包。”
三个小家伙一听红包小脸立马扬起喜悦，乖巧的跑过来，亲昵道：“舅母好。”
“我是男的，你们得叫舅舅。”
“可我们已经有一个舅舅了啊。”
“对啊。”
“现在拿了我的红包可就有两个舅舅了，知道吗？你们就叫我小舅舅吧。”我从沈焱刚刚拿来的红包里抽了三个塞给他们。
“小舅舅好！”
“但是刚刚的事儿可不许乱说哦！”
三个小朋友突然害羞起来，糯糯道：“知道了，小舅舅。”说着接下红包跑走了。
“花钱如流水啊。”
“这是必要消费，要不然这群小家伙还不得到处宣扬……”
话音未落，远处一声哄笑入耳。
“舅舅在楼上亲另外一个小舅舅呢，小舅舅说不能讲……”
“……”
我果然还是低估了小孩的定力。
“哈哈……”沈焱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我气的拿枕头轻轻砸去，又让他捉去胡闹了一番才被放走。
沈焱说有公务要处理，我闲着没事打算下楼帮忙，谁知道下楼后才发现厅里坐满了人，刚刚那群小崽子一拥而上，将我团团围住。
“小舅舅！”
我被他们闹得不行，整个屋子的人注意到我的出现，全都盯着，搞得我很狼狈。沈母拿着筐菜过来给我解围，“你们几个去别的地方玩去，别缠着小舅舅了，快去。”
随即给我拉到厅内，简单介绍起来。
我看着满屋子陌生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焱的亲戚，未免也忒多了点。
一波接一波的亲戚不下三四十个，应接不暇。说白了，小地方的村落谁家还不沾亲带故的，我这次也算亲身体会到了。人来去往，到最后我的兜里都塞不进钱了，有些亲戚务实，直接要电子转账，到最后没办法了，只得窘迫的说自己没有手机，对方缺不依不饶的转给沈父，这才罢休。
看来沈焱真的很受欢迎。
喧闹过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子里，刚落脚，沈焱推门进来，惊诧道：“你这身花袄哪儿来的？”
“你某个姨妈做的。”我虚脱般的躺在床上，“楼下也有你一件，别想跑。”
“……”
“你可倒好，自己在屋里清闲。”
“我可是一直在工作。”
“别诓我了，大年三十谁上班啊。切。”我懒得理他，“对了，我想要个手机，刚刚红包都塞不下了，他们要给我转账，我连个手机都没有太丢人了。”
“我有个备用的，你先拿去用吧。”
“好。”
除夕夜，沈家主系的亲戚聚在一起共庆新春，偌大的沈宅里里外外摆了十几桌，沈焱被拉去一同招呼宾客，我忙里偷闲躲到个角落里看那帮妯娌编织红结。
小拇指粗的红绳在这帮女人的手里不一会儿便成了一个个精美的绳结，我觉得很好看，摘下一个放在手里把玩。
“你是沈焱的爱人吧？”其中一个女子注意到了我，“我是他大表姐。”
“您好。”
“你喜欢这个？”
“嗯，很漂亮。”
“我编了好多手环，祈福平安的，送给你一个吧。”说着，大表姐从袋子里掏出一条条红色的绳环，不由分说的系上我的手腕。
一条、两条、三条……
她似乎想看看哪个更适合我。
可我的额头已经溢满细密的汗珠。
我看到沈焱面无表情的拿着红色的绒带徐徐向我走来，我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苦苦地哀求着他，口中的话语已碎裂成渣，可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管不顾的将我系上，然后勒紧。
我如同一只活体人偶悬在空中，任由他摆布。
“你怎么了？”
“别……别碰我！你别碰我！”我惊恐的逃离他的魔爪，匆忙的人影晃晃而过，我拼了命的跑，往那更黑暗的地方跑去，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大口的喘着粗气。
寒风迎面，脑袋涨的难受，无数的记忆片段纷涌而至，我痛苦的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仿若整个世界都已坍塌，我被压的喘不过气。
“不……不要……”
错乱的、清晰的、毫无章序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我靠在树干旁，虚弱无力的掏出手机，拨通了唯一记得的那个号码。
“是我，余珩，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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