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猎物
沈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至少在我的印象里不是，在我们最后交往的日子里，他的温和仅限于外表，虚假如稀薄的宣纸，一捅就破。
在过去的五年里，我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何会在知道真相后，依然无法放下，继续迷恋着他。这件事恐怕难寻答案，日子久了，我把这样的行为当做是一种习惯，放空的时候从心里拽出来再思考一番。久而久之，沈焱如嵌入我DNA里的基因，摆脱不掉。
老师说，我是因为得不到才迈不过这个坎儿。或许是吧，他已然在我的骨骼上刻下无解的诅咒，久病无医，早就无可救药。
余光中，我看到斑驳的青痕留在白皙的皮囊上，是恶魔对猎物留下的标记。疯狂的夜幕，宣泄无处，我尽力撑到最后不让自己陷入他的疯狂，沈焱似乎在惩罚我，却又真心实意的渴望。
如今我躺在床上饿得发昏，却又动弹不得。
寂静中，一双眼睛注视着我。
“阿城？”我瞥向门缝处，对着那片抹不真实的影子问。
那人没有回答我，一身黑色的衣服与背景几乎融为一体，我能看到他的手紧紧搭在门边上，仿佛在跟自己较劲。
“是他让你来给我松绑的？”我动了动勒紧的手腕。
果然是他。
他缓缓走进来，狭长的双眼扫过这里，莫名的惊讶像是才看到我似的。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解开，饿了。”我同样打量了他半晌，见他手上拎着个公文袋，不客气的吩咐道。
他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我腰间的那条丝薄的单子上，定在那挪不开眼。
我笑了，压着声拉长音。
“阿城。”
阿城抬头瞧了我一眼，如视什么轻贱的东西。我有些失落，连他身边的狗都会瞧不起我。随后阿城如俯**将白单子向上拽了拽，动作轻柔利落。
沈焱绳子系得很紧，阿城解开的时候，我手腕都没有知觉了。
“多谢。”我扭了扭手腕，半支着身子裹起单子，下床去找衣服。
我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未想有一天，我无所不用其极。
“你不去把文件送给他吗？还等什么？”我瞥了眼依旧立在房间内的阿城，打开水龙头。
他似乎说了什么，被冲水的声音遮盖住，洗漱好后，阿城已不见踪影。待我穿戴整齐回到公司，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一路上大家对我毕恭毕敬，可我知道他们背后的议论的是什么。
我不想去公司，但更不想回别墅。
“Dina，房子的事怎么样了？有看到合适的吗？”
电话那头很吵，能在下午四点就去club玩的估计也就Dina了。
“余？你大点声音，我这里有点吵。”
“上次托你去看的公寓，怎么样了？”
“Sorry，我实在听不清……”
“嘟……嘟……嘟……”
这就是我不喜欢她的地方。
我随意找了家售房中介联系妥当。半个小时后，我出现在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公寓。
中介往王小姐给我简单介绍了下这个小区，公寓比较新，精装、24小时安保、配套齐全。
很理想的住处。
我很快定下了一套，正要与王小姐去签合同时，电梯口遇上了穆康。
“余总？”穆康转向王小姐，“1601卖了？”
“穆总，你们认识？余先生刚交了定金，我们正要去签合同。”
世界真的太小了。
虽然我很想毁约，但最后还是签了。这和我10%的七位数定金毫无关系，主要是房子的确合我心意。
【新邻居，你买房子就和买菜一样快啊。】
我看了眼手机，熄屏钻进被窝，沈焱还没有回来，掺杂着些许罪恶感，坠入梦乡。不知道沈焱什么时候回来的，迷迷糊糊里，一个滚烫的身子卷着酒气包裹住我。
沈焱似乎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可惜我困意难挨，一句都没听清。
翌日，沈焱难得起的晚，可惜还是被厨房里一声爆炸惊醒。
“你在干嘛？”沈焱拖鞋都没穿，急忙跑来。
“这个……面包机不太好用。”我看着案台上那个已经炸裂的面包机，无辜的说。
“不是说过不要你做饭吗？伤到没有？”沈焱跑进来，皱了下眉。
我愣在原地，他什么时候讲过不要我做饭的？
似乎，很久之前，有这么件事。
那个时候我们刚认识不超过一个月，两个人该干的也都干了，不该干的也干了，唯独关系没有确定。他出差去伦敦，一走十几天，我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子，留在悉尼等着他，为这段本不该有的特殊关系发愁。
他是我爸新聘的执行董事，也是我最崇拜的男人，却跟我这个刚分手的直男上了床。
确切的说是我被他上了。
总之一切很混乱，但我对他动了心。知道沈焱要回来的时候，我开心的跳了起来，去超市买了一堆菜，想着犒劳他一下。
平日一直靠各种沙拉过日子的我，自然很擅长做各种沙拉，可也不给一个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只吃草吧，我搞了两块牛排，腌制好后，接他回家，满心欢喜的去厨房鼓捣牛排。
随着我的一声尖叫，厨房起火了。
烟雾报警器，消防车，成了我们晚宴的调味剂。
沈焱一脸疲惫的吃着我做的沙拉，抬韩对我说：“小珩，你以后还是不要做饭了，我来做就好。”
相似的表情，相似的话语。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确跟我说过不要我再做饭的呀。
我见他要去收拾发黑的面包机，急忙过去，“我来收拾，以后还是你来做饭吧。”
沈焱愣在那一瞬，冷声说：“我也早就不做饭了。”
早就应该没感觉的心，却让他这句“早就不做饭了”刺痛。
记忆里，他的手艺很好，至于是什么时候吃过他做的饭，而他又是从哪学的厨艺，我已经全然想不起来了。可他已经不做了，我也吃不到了吧，或许这段记忆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我们就叫外卖吧。”
“不用了，我要去公司了。”
沈焱留给我一个清冷的背影，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刚醒就这么大的火气。
我在厨房收拾了一会儿，正要出去，一低头见地面上一串血迹。
追出去时，他已经穿好衣服走到门口。
“你脚……还好吗？”
“离穆康远点。”
“什么意思？”
“没事你多去公司，我已经和高层说了，最近银星通讯收购的事由你负责，收购计划书已经放在办公室了，今天晚上我去美国出差几天，你乖乖的，把这个case给我处理好。”
“好。”
没有沈焱的日子过的很快，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去家具城置办家具。
“辛苦了。”我满意的将最后一批送家具的小哥送走，正要关门，穆康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Hey！新邻居！”穆康先一步拉住了门。
他身材极好，身高力大，门被他死死控制住。
“放手……”
“沈总不知道你这处房产吧？他出差了你才敢来……哎呦，品味不错嘛。”
“关你什么事？”
“余珩，你就这么烦我？”
“既然知道还废什么话，门就在你身后，开门，出去！”
“余珩你不想知道你爸死亡的真相？到底是谁把集资数据在短时间内收集好泄露出去的，又到底是谁放你爸出去，最后他……”
“你知道的这些是沈焱透露的？你就这么想得到我？”
穆康笑了，“以前就听说过你，也特意去看过你的论文，和沈总不同，我对你是欣赏，不是占有，你想从沈总那得到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我气急了，一把将他衣领拽住、扯开，刚刚大力的男人此时目光柔软如水，任凭我的暴戾释放在他身上。
矛盾就是我世界的法则。
冬夜春风过，穆康诚不欺我，我体会到了另一番滋味。我不许他在这儿留夜，话讲清楚后，拎着衣服溜走了。
深夜，窗外江上灯光斑驳，我靠在窗边苦思冥想，实在想不通穆康最后说出的那件事。
我知道当初是沈焱一手检举的爸爸，既然如此，为什么在爸爸要被抓捕前，他又给了爸爸一笔钱去跑路？
难道恶魔良心发现？
可正因爸爸提前获知消息逃跑，他才有机会从他盖过最高的楼上跳下去。
一切终成迷。
所有的脏水、罪名最终也都坐实。曾经最成功的商人之一跌落神坛，转身成了当年轰动S市的罪人。
没有什么比一个死人更好的替罪羊了。
也许，这也是沈焱的计划。
我拨通了Dina的电话。
“余？”
“我得到了下个猎物的名字，这个比刘楠更肥。”
电话那头的Dina话音逐渐清晰起来。
“好的，随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