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番外四《 Be Mine》
自从曾文浩的婚礼之后,顾立群就一直坐卧难安。
他抽调过“璀璨之星”的案件卷宗,对被警方误会开枪击毙的那个男性的身份耿耿于怀。
出事那天,连尸体都没送到法医解剖室就被家属领走了。死者背景神秘,有人带了上头的命令介入,不光是名字,就连一张对方的照片也没有留存,没人停职,没有调查,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能坐到这个位置,他自然明白,有些事,是他的手脚也触及不进去的。
倒不全是为了案子,而是曾文浩婚礼那天从棕榈道上带走宁奕那家伙,让他想到个人——
思前想后,他给海关处副处去了个电话。
“老冯啊,在忙?”
“问你个事儿,你还记得年前,就是去年开春,你给我介绍的那人么……就那个,那个……调教师……叫什么来着?……对,对,关泽脩!你那儿,还有没有他的照片?……不是!你想什么呢?!……真有事,你要有,给我传一张过来。”
照片很快发过来,只有半张脸,拍得很模糊,不是正常角度拍摄,但倒不妨碍相片上男子的醒目。
“我不会认错。”他将手机扔给赶了两个多小时夜巴士来G城的老战友,“就是这小子,在婚礼上跟宁奕两个动手动脚,还手拉手跑了,我查过了,兔崽子叫关泽脩。”
“你说他叫什么?”宁爸抬起头。
“关泽脩,关心的关,沼泽的泽,脩就是……”一笔一划的,顾立群在桌上写,“喏,脩士的脩……”
宁爸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可以给我一张么?”
“行,我现在就发你。”顾立群摁了发送,“孩子既然回家了,你也找机会问问,他搭档都结婚了,儿子的事,你操点心吧。哎……老宁,你干嘛!上去哪儿啊?老宁……!!!”
“我去了你们家。”后来,宁爸告诉宁奕。
没进屋,宁老爷子就着冷风,瞧了一眼密林里的山庄。
“我不懂你们这些情啊爱的,好好的男人,不爱姑娘,非要在一起,图什么?”宁爸对关泽脩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我不懂,也不想搞懂。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倒还能勉强看个明白。”嘬着腮帮,宁爸猛吸了一大口烟,他拍儿子已经高过他的肩膀,白色的烟丝被风一吹,散在空气中,淡去,“既然都带回来了,往后的日子,你就好自为之吧。”
对于父子俩的对话全然不知情的顾局,周一特意起了个大早,他担心就老宁那耿脾气,真闹起来,可别出点什么乱子。越想越烦躁,新沏的茶也不香了,坐垫也不软了,时钟一超过9点20,他就拉开门跨出办公室:“这都几点啦?!宁奕那小子怎么还没来?”
看来,只有可怜的顾大局长还不知道,宁奕请了大长假,这会儿,人已经在前往加国的飞机上。
虽然离得到认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宁奕已经激动不已,他赶在平安夜之前,花光了银行卡上所有的积蓄,买了两张飞往特鲁多国际机场的机票,直飞蒙特利尔。
他们要去关泽脩生活过的城市,过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圣诞节。
“你在那儿住了多久?”去机场的路上,宁奕异常兴奋。
“八年。”
“这么久,没考虑过留下?”
关泽脩摇头:“只是待一阵,没碰上值得留念的原因,所以也没有什么舍不得。”
宁奕揪着他的话不放:“就没遇到过什么腿长胸大皮肤白一头棕发的美女?”
“那还真不少。”男人露出一把坏笑,去抓爱人藏来躲去的手,非等抓住了,握紧了,才说,“可惜,她们不是你。”
“说得好像你就认定我似的……”宁奕低声嘟哝,打心里觉得他不老实。
关泽脩没同他争论,他只是笑笑,默默的,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牵紧了爱人的手。
12月25日,加国,白色的世界。
生长在西南城市的宁奕,从来没看过如此盛大的雪景,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好像整个北极的雪都落下来,街道、房屋、纵深的树,全都变成了白色,缤纷的彩灯和人们脸上的笑容,是沿途最好看的装点。
几个裹着麋鹿围巾的白皮肤小孩绕着树,玩打雪仗的游戏,遍地的武器飞来飞去,风筝一般自由的笑,扬到天上去。
“关泽脩!”异国的街头,陌生的面孔,放纵了宁奕的胆子,他也学着掬了一手的雪团成球,笑着往远处慢悠悠走在后头的男人身上掷。
一击即中,雪花在胸前炸开,溅在脸上,宁奕笑着,得意洋洋地看他,模样一下子小了好几岁。
霜雪挂在关泽脩的脸上,眼眉上,他没抖去,只是徐徐向着宁奕走来,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并没有使他失了体面,反而因为那双含笑的黑眼睛,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温柔。
宁奕的童心在童话一样的美景中全然复苏,当男人差不多走到他跟前一手臂的距离时,他背着手,倒退一步:“来啊,追我啊。”
像个玩不腻的游戏似的,他们相隔几步,面对面相望,眉目传情。
关泽脩朝他进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手在路边汽车的前盖上捋过,一会儿就是一个拳头大的雪团,虚虚往男人身上泼,像少女在赶歌圩时往中意的小伙怀里抛绣球,偶尔关泽脩也会轻轻回抛一个,两人的雪球砸在一起,恰似火花闪着光,落在眼睛里。
终于是夜了,满街的灯亮起来,庆祝圣诞的人群光鲜的好像节日柜台里的喜庆的糖果一样涌上街头,他们宽容,和蔼,他们微笑,拥抱,哪怕是两个男子当街将彼此深吻,得到也是掌声和祝福,宁奕看呆了,忘了迈步。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关泽脩抓住了他:“冷不冷?”他合掌拥握宁奕因为玩雪而红通通的手心,轻轻的搓,热乎乎的哈气。
宁奕的眼睛追着那对热吻的同性恋人,进了路边一间灯火照得特别暖,特别吸引人的店,橱窗上MERRY CHRISTMAS的金色字样,有一种平静的神圣,是间小小的珠宝店。
“关泽脩!”宁奕突然有点兴奋,闪烁的眼睛摘了星星藏里面,可说话的样子又好像憋着什么更大的坏点子,“我饿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吃东西的地方?”毕竟这里是男人生活过的城市,从飞机降落的那刻,宁奕就没有为他们的旅游操过一点心。
“想吃什么?”确定宁奕的双手不再凉冰冰的,关泽脩摘下自己的围巾,一圈圈绕在宁奕脖子上。
整个人都热起来,宁奕红着脸要求:“刚才经过的那家甜甜圈不错,我想要个枫糖的。”
“好,要咖啡吗?”
“你看着办吧。”他目送男人走远,自己折入亮晶晶的珠宝店。
橙花和玫瑰的香甜味道中,黑色绒布的柜台里摆放着各种首饰,有项链、造型独特的胸针、一些精致的耳环,最多的还是戒指,有的一枚枚排着队摆开,有的成双成对向人招手:“快些来试试。”
宁奕的脚步在它们中间缓了,英俊的脸上有些许的拿不定主意。
“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店员带着贴心的微笑来带他身边。
“啊……”宁奕的脸埋在围巾下,异国的英俊,一点点腼腆但是可爱的红晕,他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眼睛又惯性地飘到那对挑选戒指的恋人身上。
“想看看戒指吗?”相当敏锐的直觉,店员在黑色的绒布上摆上三对戒指,“这几对正在享受圣诞折扣。”非常精致的款式,一枚稍大,一枚小些,宁奕试了试,并不适合他和关泽脩两个大男人。
“有没有更大一些的。”他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和店员笔画,“比我手上这个更大点。”这样那男人才戴的下。
“那可能需要定制。”店员耐心的解释,整个工期超出了宁奕在加国逗留的时间。
“谢谢,我再考虑考虑吧。”
关泽脩提了咖啡和点心回来,就见宁奕倚在馨黄的路灯下,镀了金一样的不动,出神地想心事。
热咖啡暖暖贴在脸上:“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呢?”关泽脩挤进那团黄光,将咖啡塞到他手里,“趁热喝,小心烫。”
“关泽脩……”
“嗯?”
光影下拉长两道相偎的声影,长长的,一对的,连到街道上,宁奕的眼光从那双影子里爬起来,从关泽脩交叉而立的鞋,一路望到他眼睛里。
“今天是圣诞。”
“圣诞快乐。”关泽脩侧头,给了宁奕一个微笑。
这一刻,他的眼睛是多彩的,有着细腻的笔触都描绘不出的动容。
一个预谋的失落,被温柔地瞧着,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我送给你。”抑着那份冲动,宁奕颇为渴切地问他。
“礼物么?”关泽脩状似认真地考虑,眼睛在琳琅满目的店与店之间飘,最终,像飘下层轻柔的纱,轻轻笼在爱人的身上,“我有你,什么都不缺。”
这种情话即使听上一百遍,宁奕还是会羞赧:“别闹,我说真的,圣诞了,我想送你点什么。”
“我很认真的。”关泽脩握着宁奕没有持杯的手,绕着手指牵住,插进自己大衣口袋里,两人的温度碰在一块儿,暖呵呵的,寒冬都有了春初的安宁,好像一抔雪化,一树芽生花,“我想要的只有你,真的想送我礼物,把你自己给我就好了。”
恋人的整张脸都低低掩在层层围巾下,宁奕似乎说了句,人都是你的了。
笑声是具有感染力的开怀,关泽脩咧着嘴,冲他说:“那就和我道声快乐吧,这样就好。”
就这么简单?宁奕从围巾中侧转脸,小声的,将祝福说出表白的心跳:“关泽脩,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男人笑着,握着他的手,在口袋中掏,易拉罐的拉环大小的小环,叮当跳进掌心,猛的心像一串叮风铃被吹响高高低低的错落,“AND……MARRY ME。”
“你……什么时候……”宁奕像不会说话了,他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只是将男人望着,好像要望进心里,一起舞去。
“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银色的小环套在手指上,正好的尺寸,一人一个,“你不说话,也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关泽脩亲宁奕的手背,为他戴上戒指。
确实没拒绝,也确实不想拒绝,就这样被一枚戒指骗走人生的宁奕突然回过神:“你站住!你这算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刚才那遍可不算!”混蛋,哪儿有人这么骗婚的。
可很显然,关泽脩倒十分满意,他边往前跑,边频频回头:“那就换你再说一次!”
“说什么!”隔开几步路的距离,宁奕大声喊他。
这次他站定了,是那种新郎脸上才会有的笑容:“换你对我说,MARRY ME!”
“你想得美!”宁奕追上去,他非要逮到男人不可。
可风雪又大起来,仿佛要将跑远的人拢进横飞的雪花。
宁奕急了,大声喊他的名字,伸手胡乱地抓,拍醒了身边的男人。
关泽脩开了小夜灯,为宁奕掖了掖毛毯:“做梦了?梦见什么了?”
宁奕揉揉惺忪的眼,半阖的小窗外,是副斑斓的星空:“我们这是……在飞机上?”
关泽脩笑笑:“睡糊涂了,我们至少还有3个小时才降落。”
宁奕有点恍惚,他似乎是想起来他们商量好一起到加国过圣诞:“今天几号?”
“24号。”
宁奕错愕又惊喜,原来是场梦啊,不想被男人好奇地觑着,他打了个幌子:“我还没见过雪呢,加国的大雪,大的时候是不是像把整个北极的雪都搬来了。”
所幸关泽脩没有深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看见了。”这种生动的诗意令男人莞尔,“确实很大,不过我们很幸运,暴雪刚过去,现在去我住过的城市,正是雪景最漂亮的时候。”
“关泽脩……”仿佛还没从那个梦中出来,宁奕穿过关泽脩的胳膊,紧紧拽住他,生怕他和梦里一样跑了,“这个圣诞节,我送你个礼物吧。”
“你不是已经给我了。”男人缠着他的五指,在手里反复捏,“我最想要的,已经都在手里了。”
又是那股莫名的悸动,好像血管里远古来的鼓,在心上擂,和这个人共度余生,与有荣焉,有何不可。
“你确定?”那点闪亮的狡黠又回到宁奕的脸上,眼里,嘴角,“别急着说不哦,你会想要的。”他无比自信地说,然后不管男人怎么问,都决定不出一言。
看来这一次,那句还来不及登场的话,就由他抢先了。
飞机下落的时候,加国是个阴天。
没出太阳,天空像一层冰冻河床下静止的流水,浮着白翳一样浅浅淡淡的云。
宁奕的心情丝毫未受影响,他趴在窗口,从高空瞰望这座尚未苏醒的城市,他的爱人,生活了八年的他乡。
他要在这里,干一件让他感动一辈子的事,一件一辈子他只打算干一次的大事。
可一下了飞机,出到机场外,宁奕的雄心壮志就瞬间缩回了厚重的外套下。
像被强行抹了一鼻子薄荷脑,吸口气,整个肺腔都冻得透心凉。
“呼……呼……”宁奕说话都困难,“好~冷~”
早有准备的男人,将先前宁奕不肯戴的那条围巾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来,沾了他的香水味,微醺的温热,圈到宁奕暴露在外的脖子上。
“这里是这个温度的,手给我。”
也许是来到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宁奕也难得放肆,把手交给他,热乎的手掌,在男人的衣服口袋里,悄悄暖和了他。
“我们去哪儿?”
“先去酒店补个觉。”近20个小时的飞行,宁奕睡不踏实,眼圈下淡淡的青色,充满了倦意,“等睡饱了,你想去哪里都行。”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亮灯,因为怕宁奕冻着,关泽脩带他上商场买了件羽绒服。
中途有一阵子,这小子闪烁眼睛,托词上洗手间的功夫,溜得无影无踪,再回来,他的色气都和刚才不一样了,因为跑动,他的脸上有点……薄红,甚至……娇艳。这么形容男人或许有点古怪,但关泽就是觉得他变得更靓眼了,侧头,一路觑了他好久。
路过Guy-Concordia station的时候,宁奕热到不行,比起凛冬的街头,这个地铁站的温度,犹如一间浇了水的硕大桑拿房。
手上挂着他脱下来的衣服,关泽脩在后头慢慢跟着宁奕:“一会儿出站前必须穿上。”
“好,好,知道了。”宁奕舒服的跟一只挣脱束缚的小鸟似的。
这个地铁的站台,白寥寥的,尤其长,尤其空静,可能因为过节,人不多,路过一个垃圾桶,在凹进墙面的金属长椅上,一对情侣正贴着大腿,用手盖着彼此的脸,交换黏腻热情的亲吻。
直到经过他们的前面,宁奕才发现那两个人,是一对年龄叠在一起超过百岁的男性。
在G城,两个男人当街亲吻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可在这里,他们看起来是那么自然而然,仿佛只要感觉来了,他们就能随时将一个吻,演绎出各种各样的悱恻味道。
很快,他们也留意到宁奕过分的好奇,但也只用一种友好的,乃至包容的目光,对他笑了笑。
“这里的人,胆子真大。”宁奕也对他们笑。
“没什么的。”蒙特利尔虽然不是什么繁华的大都市,确是北美有名的同性之都,“在蒙城,同性之间的恋情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衣衫单薄的东方青年,和手上拿着厚羽绒的高大男人,福至心灵,那两个接吻的男人用一种宛如情话的语言,向他们打招呼:“Est-il ton amant?”【法文:他是你的爱人?】
“Oui, il est mon amant.”【是的,他是我的爱人。】
“你们在说什么?”宁奕瞪大了眼。
“吻我,我就告诉你。”
“谢谢,我不想知道。”
“我可不是在问你。”
一节蓝白色的列车呼啸而过,声音大得盖过稀稀拉拉的掌声,但很快的,整个站台都被掌声充盈。
“Super!”【法文:太棒啦!】
为那对远道而来的东方爱侣的火辣激吻,人们长久不绝的祝福和吹哨。
隔开几条街就能找到一座教堂的蒙特利尔,素有“尖塔之城”的美誉。第二天放晴,关泽脩带着宁奕,去了其中最负盛名的圣母大教堂。
与灰石的外貌相比,教堂的内部用精美绝伦来比喻都嫌粗糙苍白,也许每个圣殿的气氛有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神圣,站在蓝色光辉普照的大穹顶下,宁奕心潮澎湃地仰头,虔诚仰视圣像,伸手,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悄悄攥紧一个有棱有角的东西。
跟着一个黑袍神父,宁奕心血来潮地拉着关泽脩,溜进与礼拜堂相连的圣心室,肃穆庄严的小礼堂里,有一对新人,正在神坛前交换誓词。
“Céline Dion也是在这里举动的婚礼。”关泽脩贴着宁奕的耳朵,小声讲。
“Do you take him for your lawful wedded husband, to live together after God’s ordinance, in the holy estate of matrimony? Will you love, honor, comfort, and cherish him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saking all others, keeping only unto him for as long as you both shall live? ”
“I do.”
赶在新娘回答之前,关泽脩转过脸,望着宁奕说了。
心像被十几个踢踏舞演员卖力地踏着步子舞过,跳得好像要蹦出来。
“干嘛……”宁奕躲他多情的眼睛,却没逃过他缠绵的指头。
勾住宁奕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关泽脩讨糖一样绕他:“你还没说呢。”
“你要我说什么?”宁奕是懂的,可又不想说得这么仓促。
他不说,男人就不让他起来,拿他那双能让铁石都开出花的眼睛,长长久久地望他。
真是服了他了:“好啦,我说,我愿意,我说啦。”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但说出来的那刻,宁奕还是在关泽脩的脸上,看到了情窦初开的幸福满足。
于是,那些他的计划呀,因为缺少点什么的遗憾啦,都好像在一瞬间,圆满了。
出了教堂,他们去了老港,沿铺满阳光的石板路步行,仿佛被这座娴静城市的气质同化,宁奕已经不需要关泽脩的提示,也会与他十指缠十指的牵手。
关泽脩给宁奕买了一根枫叶糖,笑着看他吃到粘住牙齿的可爱模样,他本来就生得极为俊美,当他的笑容来自他的内心,更是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来来往往间,有几个个高开放的女郎,也不管宁奕的存在,对他抛来别有深意的媚眼。
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宁奕叼着糖棒,别开眼。
一点没意识到不对,男人还在问他:“是不是很甜?这个时候要是来一杯咖啡就好了,你一定喜欢。”
“你以前……就没想过找个人?”甜味盘踞在味蕾上,可喉咙却干得发苦。
关泽脩终于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转了个身,停下,宁奕心里有事,还在往前走,猛一下就扎进男人的怀抱,抬头。
男人在看他,深邃的,仔细的,像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他突然皱眉的理由,半晌,他有点被惊喜,甚至快意:“你指什么样的人?”像个风流的青年一样,他笑着。
宁奕瘪了瘪嘴,想稀释口中那种无处不在的苦味道:“就那种,可以交往,也许相处好了,还可以……一起进礼堂的……”
棒子上的余味,是酸的,像一口埋了十几年的老醋,被女人的眼神,刨翻出来。
自从上次在关俊的助攻下尝了一回宁奕吃醋后的美味,关泽脩就忘不掉那个味道,可不是现在,还差一点,他必须忍住。
“曾经有过一个……”他说,“是我第一眼看到,就想象过白头的人。”
宁奕偏过头,躲了,不用看,他就知道男人说的是真的,他遇到过,见识过,甚至现在还留在他心里,没消失过的人,整个调味架上的酱瓶都倾倒下来,五味杂陈。
“怎么没和他在一起?”他恨自己的问,就像恨自己的在乎。
“想过,但当时没成。”关泽脩说,“其实也不是没成,是根本没机会,我只见过他一眼,却找了他十几年。”
宁奕的手劲很大,用力推开他,独自一个人往前走,他踱过好几个人的肩膀,步子越迈越大,根本不去管男人有没有追上来,他心烦意乱,大声地说:“那你怎么又不找了?!你去找他啊!”
“我找到了!”隔着几个人,一些从未见过的洋面孔,宁奕回头,他瞧见关泽脩的眼睛,深深浅浅,也映着他,“宁奕,我找到你了。”
这一刻,宁奕没听懂,可理智选择不信之前,他的感情已经妥协:“你说……我……?”
“你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和你的同学在KTV,因为好奇你进过一间包厢,这些都没什么。”关泽脩朝他走来,他是坚定的,也是激动的,为一个他曾经以为没有希望的梦,也为面前真真切切存在的爱,“你还救了一个人,或许对你来说这不算件事,但你当时说的每一个字,我还都记得,没忘。”
熙熙攘攘的广场,阳光洒了一地,慷慨得好像一场童话。
“当时的人……是你……”惊愕的,宁奕抓住走到自己面前的人。
“我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欲望就是那一天,我渴望见到他,渴望和他说话,渴望知道他的名字。”
“我没有别的对象,也没有考虑过婚姻,我爱的人只有一个。幻想和你邂逅,是支撑我在加国生活了八年的唯一动力。”
“我曾经找过你,但是没找到,我甚至一度以为再也没可能碰见你了。可要是和我结婚的人不是你,那我也想象不出第二个。如果说,我可以有和一个人宣誓白首到老的机会,我只希望,那个人是你。”
“所以……你愿意么?”诚恳的,关泽脩向爱人跪下半膝,“宁奕先生,能否请求你,嫁给我。”
和那晚在地铁站台上一模一样,和善的人们被这一幕感动,纷纷善意的,用听得懂听不懂的各种语言,催促宁奕,答应他吧!
那些高高低低的呼声,在宁奕掏出一个丝绒小盒的时刻,达到了高潮。
谁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有关泽脩,懵了似的,颤动嘴角:“这是……”
直到宁奕用三根指头将那枚款式简洁的戒指牢牢推到关泽脩颤颤巍巍的指根,宁奕才特别得意地笑了,“傻的,还不明白!”他是激动的,又很骄傲,“我在向你求婚呐,关先生!”
这份惊喜来得太意外了,他应该高兴,却陌生的,从黑眼睛里滑下一滴泪。
“哭什么……”宁奕用指腹抹去关泽脩脸上泛着银光的痕迹,他眼中也噙着泪,却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两个大男人,一起跪在街头哭,“关泽脩先生。”格外认真,宁奕借在小礼堂从神父那儿现学的一句话,“你愿意嫁给宁奕先生为丈夫吗?”
说完,他没催促,只是静静等待,宁奕想,或许许多年以后,他都不会忘记关泽脩笑着流泪,对他道的这声:“我……愿意……”
“那你还在等什么?!”是时候了,宁奕把自己的手,毫不矜持地递给关泽脩,“给我戴上啊!”
同款式的男戒,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众目睽睽之下,宁奕吻了关泽脩:“愿意。”
他吻他时,一直反复对他说:“关先生,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