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段荒夕听了这话心中更怒:“你闭嘴!”
洛晚回头冲徒弟苦笑了笑,上前几步冲着北方落了膝盖,扣了三个头!心道若是想要索命,来寻我便是,只要不动我徒弟,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寺阳见洛晚起了身,这才对着众人道:“这应该是江家父子的记忆,被这阵法留存了下来,钟离少陵主,既然你不会这姑胥的阵术,便把这龙印给我,说不定我还能试试!”
钟离千落还未应声,钟子茹便怒道:“你想的美!”
“哎呀!小茹茹你莫要这般凶嘛!我这不也是想带大家出去嘛!”
钟离千落想了想道:“借你龙印也不是不可,但是既然你懂阵法,那你得答应我将此处的血藤萝封了,莫让它再蔓延到别的地方去!”
“少陵主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寺阳很是难以相信得看了钟离千落一眼,“这岂是我一人能封住的!”
钟离千落解释道:“无需太久,七日便好,我自会传信给父亲,让他来姑胥重新加固封印。”
“这还差不多!”寺阳从钟离千落手里接了龙印,抬眼对众人道,“我破阵的时候,你们都醒着些神,别想一些虚头巴脑的事,不然出不去可别怪我不行!”
洛晚看了看这整片姑胥之景,听了寺阳的话,这才回过身来,本来想拉着徒弟的手以免有什么状况来着,可想了想,还是只拉了段荒夕的一角袖子,像自己这般的人,即便换了身份也不该再同徒弟有过多牵扯的。
段荒夕下意识想将这人给甩开,但看这人满脸青灰之色,还是忍住了动作!
“我也不确定行不行哈!”寺阳有些心虚的看了看众人,然后执着龙印,并指在空中画了个卦阵,运灵力将龙印送至了阵眼,顿时面前的云海仙府之景骤然缩小,渐渐远离归置于空中,化为万千幻境之一,四周之景又恢复为之前那尸灰遍布,破败茅屋之色!
“你到底行不行啊?”钟子茹对寺阳表示很是失望!
寺阳额头上都激起了一层薄汗,强自镇静道:“小茹茹,你别这般小瞧了我嘛!我还是很厉害的!”
寺阳说完后也便集中着精力找寻生门,随着龙印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往卦阵中输入,突然满天记忆所化的幻境在卦阵的催动之下循着阴阳五行之法旋转起来,从天幕之上逐渐覆压下来,将周围的茅屋等实景都一一吞没,众人如同陷在了记忆狂流形成的旋涡之中,顿时只觉天旋地转!
“都抓紧了!”寺阳一手掌着以龙印为阵眼的卦阵,一手扯了腰带,握在中间,将两头运着灵力向众人抛了过去!
钟离千落闻声抓了钟子茹,握住了腰带的一头!而洛晚和段荒夕也几乎同时握住了另一头,而在段荒夕握住的那一刻,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松了手,直直朝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洛晚见徒弟也不知道会跌到哪里去,来不及反应,只是凭本能紧紧握住了那一角衣袖,松了腰带,同段荒夕一同跌到这无尽头的乱象之中!
“你们两个欠儿登的,不要命了!”寺阳见二人就这样没了影,也来不及多骂两句,不然就真的连尸体都捞不着了,转头对钟子茹笑了笑道:“小茹茹别担心,我把你两平安送出去,保证会回来找你的!”
寺阳冲钟子茹挤了个眼,不等人反应直直借着龙印的灵力,将二人连带着腰带给甩了出去,然后朝着段荒夕和洛晚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段荒夕落地时到了一处满地都是梨木墨玉砌起的高殿的地方!地上的墨玉石阶每一处都被细细雕着龙纹祥云和火凤的图案!风从栋栋高殿之中吹过,如同龙吟凤啸之声,给人以蔚然起敬之感。
正要抬步,段荒夕只觉袖子上一重,回头看去,只见那抓着自己袖角的家伙竟然不怕死的又跟了过来,而且由于四处混乱的灵流的冲击,之前的伤口又洇出了血来,在这暗色调的景象之中被风一吹,配着那苍白的脸色,宛如个鬼影,只要被风一吹便散了!
段荒夕额角青筋直跳,心中愤懑道:怎么到哪里都甩不掉这家伙!
洛晚也看出了徒弟的脸色有些不好,忙收了抓着徒弟袖角的手,顿时失了撑力点,竟然有些站不住,感觉眼前的徒弟都有了重影,勉强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我怕你出事就跟过来了!”
段荒夕见这人眼神都是涣散的,聚焦处都已经不在自己身上,整个人都是一种飘忽之感了,责备之语也就默默压了下去!蹙着眉很是难得的扶了一把!
“哎!”寺阳也寻了过来,由于解了腰带,整个人在空中被刮得像一块破布般直直被拍到了高殿的墙上,很是费力的将自己从墙上撕吧下来,寺阳这才很没形象的整着松散的衣袍,埋怨道:“你们俩个虎蹬得欠超,就这样上赶着找死是不是,我给你们说,要不是……”
还没说完便被段荒夕很是嫌弃地将洛晚给砸了过来,段荒夕很是不耐的交代了句:“把他扶着!”然后便没有理两人直直推了门走了进去。
“啧啧!”寺阳看了看洛晚几乎已经踏进了阎罗殿般的面色摇了摇头,扯了洛晚的一个胳膊饶了脖子拖着跟上了段荒夕!
寺阳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好奇道:“这不是十三陵嘛!你是在这看到了什么?这般不要命!”说着说着段荒夕停了脚步,寺阳也拖着洛晚停了下来,抬头看了过去!
虽说外面是一幅庄严肃穆之景,但这殿中却并非是这个样子,地上不是外面那雕龙画凤的墨玉阶,反倒是每一脚踩上去都黏腻的发出咯咯滋滋的声音,垂眸细看,会发现这些都是血液干涸之后又被覆上了新鲜的血液,往往复复不知多少次才形成的血泥,甚至有些半干不干的血半凝固后就在两块地砖之间黏连着,如同腐肉一般。
满地的血污之中,盘绕着许多同样被血染得污黑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有发丝般粗细的,若非上面结了血垢都看不到的精铁链条。顺着链条的去处看,只见一被血浸透了而且被撕扯的稀烂的血帘子后面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体,不仅在不停的发着抖,而且血不停的从那个地方慢慢朝着四处蔓延!
段荒夕看着满地的鲜红,循着血气往那边走了过去!
洛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虚弱的几乎五感渐失,面前之景在眼中尽是模糊的色块,声音在脑海中也只剩嗡鸣,但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这周围究竟是什么景况,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绝对没有!这,这是自己被植入龙骨的那一段日子啊!再也不想想起来的记忆!
努力地想动一动手指将徒弟给拉回来,可是感觉这具躯壳几乎不是自己一般,即便使上了浑身力气,身体自始至终都像一滩死水一般激不起半点波澜!连晃一晃手指都做不到!
段荒夕拨开那血纱帘,只见再地上躺着的是一个约莫有五六岁的孩童!满头乌发已经被血垢给糨在了一起,左眼角似是被刀子划了一道口子直接划到了鬓角,甚至深入了头皮里面。鼻孔嘴角都被新旧血沫粘的满满当当,脖子,四肢每处都有三条那细如发丝的精铁链生生勒入了皮肉之中,伤口周围都腐烂地流了脓水,那精铁链几乎已经长入了皮肉之中,可见时日之久!
段荒夕看着这蜷缩在地上的小躯体,没来由胸腔一阵钝痛,像是有什么被生生撕裂,颤抖着手想碰一碰这几乎将要绝了气息的躯体,却连靠近一丝又都不敢,即便知道自己什么都碰不到。
还未伸出手去,突然一束惨白的光线从门口直直射了进来,殿门轰然大开,段荒夕看到蜷缩在自己身前的躯体很是恐惧地微微颤动了一下!抬眼望去,从门外那抹惨白中出现了一席暗绿色着凤纹华服女子,直直朝殿中走了过来!
“紫斛剑!”寺阳惊呼!
段荒夕凝眸看去,那妇人手中正提着一把散着淡紫色灵气的仙剑,段荒夕心中产生了个近乎荒谬的想法,这人掌着紫斛夫人的灵器,而世人之前从未知道林停舟还有个儿子,所以洛晚从小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所以面前这个孩子……
还未等段荒夕反应过来,那厢紫斛夫人已经走了过来,紫斛剑挑着地上的一滩锁链一卷,将铁链尽数缠上了剑身,然后振臂一挥,段荒夕身前的那个孩子就被扯到了紫斛夫人的脚下,而那锁链在皮肉中滑动,又再次将旧伤扯得鲜血淋漓,而那孩子已经痛得不会呼痛了,只能一味地痉挛呜咽来做出那仅可能的反应。
段荒夕双目几乎已经沾满了血丝,但还是没有追过去,因为自己宁可相信是自己猜错了,也不相信这个孩子会是洛晚,宁愿洛晚从没经历过这些,这些都是自己的一味猜测罢了,对,猜测,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孽障!”紫斛夫人冷笑的勾了勾唇,如同索命的鬼魅一般,用剑尖将犹自痉挛着的孩子挑的翻了个个,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段荒夕这才发现,这血人一般的孩子的背上顺着脊骨被生生破开了皮肉,森森白骨在这裂开的皮肉上显得格外突兀,刚刚那不断向四方漫延出去的血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而就连这脊骨也都布满了剑痕,几乎也要将这脊骨给剖成两半一样。
紫斛夫人夫人俯身抓住了那孩子的头发,几乎要将那脖子给生生折断一般,几乎都能挨到那血淋淋的背了:“小孽障,没想到你如今还没有死哈!果然同你爹爹林停舟那个蛆虫一般令人恶心的紧!你说我钟离安怎会生出你这种令人作呕的东西来!你怎么不去死,偏生的苟活着在这碍我的眼!”
“钟离安!”寺阳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妇人喃喃,“那可是寒帝钟离寒的亲妹妹,钟离千落的亲姑姑啊!难道世人从未见过真容的紫斛夫人竟是十三陵的小姐,那洛晚岂不是寒帝的外甥,钟离千落的表弟?”
寺阳仍沉浸在这难以接受的惊讶之中反应不过来,扶着洛晚挪到段荒夕身边撞了撞段荒夕:“我没听错吧!”
段荒夕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什么钟离寒,钟离安,钟离千落都没进脑子里半分,整个脑子里只有这个孩子是洛晚这一个念头不断地在脑子里转,这满地的鲜红突然变得刺眼极了,看着那钟离安的紫斛剑卷着链条就要落到洛晚的背上,段荒夕心中一恸,整个人扑将了过去想将这恶毒妇人推开。
可是已经分不清究竟在此处谁才是幻影了,段荒夕直直地从这景象中穿了过去。
“啊!”伴随着小洛晚的一声痛呼,段荒夕僵硬着脖子转过头来,目眦欲裂地看着那紫斛剑钉透了地上蜷曲着人的脊骨,钟离安用力侧了剑,只听一阵如翠竹裂开之声,洛晚的脊骨被这紫斛剑生生撬开一条血缝,直直被钉到了地上。
“孽障哥哥!”正当段荒夕被自己的无能为力快要逼疯了的时候,门外闯进来一个淡青色衣衫的小女孩,琥珀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到了这殿中的血腥之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迈着小短腿跑进殿中抱住了钟离安的腿,哭道:“姑姑,姑姑,夜雪求求你了,别杀孽障哥哥好不好,别杀他!”
钟离安眼底里像是结满了冰,直接擎住了那钟离夜雪的脖颈,将人给提了起来:“你想给这个孽障求情?呵,和这摊烂泥搅在一起,也配叫我姑姑!”然后手上用力,当真是要生生掐死自己的侄女。
洛晚已经痛得神志不清了,但也知这个唤着自己孽障哥哥的妹妹是这十三陵唯一待自己好的人了,忍着紫斛剑生生插入骨缝的疼痛,微微拉了拉钟离安的袍角,留着血泪嘶哑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