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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娇蛮

第一章

我本娇蛮 桐宿 0 2025-02-27 17:2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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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和十九年,冬天特别长,永明宫的雪,从入了正月,断断续续飘飘洒洒下了半个多月。

我听阿仪说,常年在陇嘉关外驻守的封疆大将军,皇祖父最喜欢的嫡出次子,我的三叔父,听说我出生前掌管大昭半壁兵马,叱咤倥偬西疆十余年的大昭西宁王要回朝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听阿仪说,那人小我两岁。他本是西宁王的次子,生母不是大昭人,而是西疆外拓歇国的一个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哪的游吟舞女。他一出生就没有被留在西宁王身边,而是被西宁王妃送到拓歇国做了质子。

听说那人眼睛带着淡淡红色,阿仪说,只有吃人的妖怪才有那样的瞳仁。

“公主!公主!莫要跑了!阿仪追不上您了!”

大雪纷纷扬扬,丹宸宫的屋檐一重一重,覆上厚厚的白。

我裹着滚边白绒的裘衣,躲在一束一束翠绿莹白的雪竹间,捂着嘴唇悄悄地笑。

阿仪今年十八岁了,听母后说,要将她许给上柱国的次子。我打趣她几句,她非但没有如话本中女儿家娇怯羞赧,反倒红了眼眶,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我本以为自己躲在雪竹间,阿仪一时片刻必找不到我,谁知还不到半柱香,阿仪拐进玉杖园,拨开翠竹,白雪扑簌簌跌落下来,露出阿仪因为跑来跑去,红扑扑的脸颊。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宫人,各个跑得额上带着细汗,可肩膀还有薄薄一层雪粒。

阿仪有些嗔怒地点了点我的额头:“雪还未停,您还乱跑。上次跌了跤,在榻上养了好几日,这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朝阿仪露出笑容,伸手搂住她手臂,轻轻摇晃:“我这次小心的很。可是阿仪你快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我明明藏得好好的。”

阿仪听了我的话,忍不住轻笑,用绣着秋海棠的锦袖轻轻掩住唇,眉眼弯弯:“您这白裘里穿着这身拓歇国朝贡的华焰锦,在这白茫茫绿幽幽里,谁找不到你。”

“不好玩,不好玩。“天寒地冻,丹宸宫里我镇日见不到几个新鲜人影,不过找些乐子,打发时间。

我嘟了嘟嘴,谁知阿仪这么聪明我这么笨。

阿仪看我一脸扫兴,牵起我的手朝流春殿去,声音轻轻柔柔哄着我:“好啦,今晚是朝宴。听说宴上,您的堂弟也要来。他比您小两岁,自幼在拓歇国,一定见过许多新鲜好玩的东西。您见了他,同他说说话,一定十分有趣。”

今晚这朝宴,上个月母后就叫宫人开始筹备。一百二十八席,除了大昭的八十八内臣,还有三十余个拓歇国的使臣。

“我那堂弟听说有拓歇人血统,赤目如铜铃,面目如罗刹,好生吓人的。我不想去。”我踢踢踏踏,因我个子矮,那雪银狐裘是他国贡品,被母亲看到十分喜欢,命匠人做了裘衣给我,可却比我身量长些。我穿着,有一小截拖在地上,我便用绣靴踢着雪白裘衣的下摆,踩得黑漆漆脏兮兮。

阿仪看了自然又是心疼,小心翼翼将裘衣下摆提起,继续道:“除了珩世子,今日蔺辅国和蔺大公子也要来,那您总该高兴了。”

蔺衍?

我抿了抿唇,小声嘟囔:“那人来不来,我才不在乎。”

阿仪掩唇轻笑,有些揶揄看着我,但见我鼓起腮来要怒不怒,忙安抚道:“是是是,我们公主才不在乎蔺家那公子来不来呢。”

阿仪说完,身后几个宫人也忍不住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掩唇轻笑。

“不理你们了!”我咬牙跺跺脚,快跑几步,回了流春殿。

那官锦厚重,宫服套了七八层,尾翼拖在厚毯上。我头上未戴金玉,只戴了一朵眼里朱红色只在严冬开放的火鹤牡丹。可一进殿中,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不像严冬腊月,却像暖融融春意撩人。

宫女穿着冬季的宫衣,也仍露着白腻腻的颈子,长纱彩缦,朱唇花钿,手中托着玉盘,鱼贯穿梭。

有通报宫人看见我,长长捏着嗓子扬声报了我的官名。

我走在前面,阿仪和宫人们躬身低头,提着我的官服下摆,慢慢跟在我身后。

殿中歌女舞姬退至两侧让开路。

众人起身,叩拜,长呼公主。

我是大昭的唯一公主,大昭延明帝的唯一子嗣。大昭皇室子孙稀薄,前前先帝就是一任女帝。

我在山呼中微微侧头,两侧有宫人为我撑了珠幔,那珠幔摇摇晃晃,有些遮挡视线。

一人在华服中穿一袭白衣,眉目低垂。

“公主,看前面。”阿仪在我身后小声提醒。

我抿了抿唇,收回视线,投向高台之上的人。

御阶上有人接了珠幔,阿仪他们只能站在阶下,我又由人扶着上了玉台。

母后笑着拉过我手:“阿瑾。”

阿瑾是我乳名。母亲最重威仪,这般朝宴,她本不该这样叫我,想来她是心情不错。

我微笑在她身旁坐下,母亲轻轻将我搂进怀里,她和父皇落座,其他人方才抬起头来。

又有人用珠幔遮住我前面,阻隔开与他人的视线。

可我还是注意到,有个陌生面孔的少年十分打眼。白皙面庞,尖尖下巴,长眉纤细,一双微微上挑的细长凤眼,颜色红嫩嫩的嘴唇。那人身形瘦弱,本低着头,坐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异服使节中,却穿了一袭我大昭的贵族官衣。

他忽然抬起头来,长睫抬起,露出一双隐隐带着暗红色的异色瞳仁,直直望进我眼底。

珠帘微微一晃,我才回过神,别开眼。

顿了顿,又想到,我这样身份,何须躲避,遂又挺起胸口,朝他方向望过去,却见他已转过头,同身旁的拓歇人不知在说什么。

“阿瑾。”

“嗯?”听见母亲低声唤我名字,我回过神,乖乖应了一声。

母亲年轻时,美貌冠绝大昭。传言当年尚国家的伯阳郡主在闵江边踏青,大昭的青年在闵江对岸,齐声放歌。渔人船只穿梭,却没人敢送江对岸的青年过江去见传言中的美人。只因明夷太子种了满江芙蓉,送给江对岸的美人。

当年的美人如今依旧风华正盛,微微一笑,让她腮边琳琅珠玉都黯然失色。

母亲轻轻抚了抚我头发,轻声道:“那是你的堂弟,公子珩。我要将他留在丹宸宫,陪你做个玩伴,你可愿意?”

玩伴?我七岁前也有个玩伴。那是西宁王的长子世子寰。对寰,我亦要称他一句兄长。

我七岁之前,公子寰一直住在诏枬宫,与我一墙之隔。每天早晨,他的随从总会天不亮就敲响重掖宫的大门,催促我起来同寰一起到太傅处读书。我那时年幼,每每总是困倦得很,趴在卷桌上,头歪在一旁,看着窗外云棠片片花瓣随着春风飘向墙外。寰却不知为何,他好像不需要睡觉,不需要休息,每日读书,练剑,陪在父皇身旁侍奉,听太傅为他讲解治国的道理。

寰文质彬彬,总看上去有些病弱。

有一次朝中大宴,我和寰都要出席。寰坐在父皇下首,母后将我抱进怀里,小声告诉我,寰一点都不像他父亲。说完,便轻笑出声。

我不明所以,抬起头看了看寰。他眼神平静柔和,端坐在角落,无人注意到他,他在这欢闹的宴上,显得沉默又温和。寰也看见我,见我看他,微微露出笑容。

我撅了撅嘴唇,轻轻别开头去。

那日官宴之后,我再未见过寰。后来是母后告诉我,他死了。

想到寰,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落。

“不要。”我一直盼着有个玩伴,可真有人送到我面前,我却有些胆怯。

虽然我也不清楚,模模糊糊,我在胆怯什么。

只是偶尔梦中想起幼年的某个清晨,寰站在我的宫门口,晨光中只能看见他背影,然后我叫他名字,他好像回答了一声,但不待我走到他身后,牵住他手,让他领我去太傅处上学。他自己一人,慢慢向前走,走出宫门,消失在晨曦光影中。

母亲看了我一会,仍是微微笑着,轻轻抚摸我的头发:“阿瑾怎么会不要?我听公仪说你一直想要个玩伴的。”

“阿仪乱说的。”我矢口否认。

母亲并未再和我争辩什么,只是轻笑着替我正了正腮边那朵碗口大的艳丽牡丹,眼中带着温柔和威严:“阿瑾今天好看,是公仪给你涂了唇贴了钿?也对,我们阿瑾马上就十六岁了。”

我的脸颊有些微烫。

大昭女子十六岁成年,满十六,就可以婚配嫁娶。

“今日宴上,我大昭贵族青年几乎都到了,阿瑾好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不如一会,我和你父皇说,让人把你前面的珠幔撤了?”

“母后!”听母后这般打趣,我脸颊更是滚烫,嗔怒着咬了咬唇。

母后眼中笑意更深,替我拢了拢腮边细发:“阿瑾这样更好看了。”

我与母后在这种朝宴一向只做陪客。

父皇本与台下朝臣使节寒暄,朝宴正是热烈的时候。父皇见我与母后低语,便轻轻凑过来问道:“伯阳与阿瑾在说什么?”

母后含笑附在父皇耳边低语,父皇眼中也染上笑意,真一挥袖,让人撤掉我眼前珍珠隔幔。

台下众人低声哗然,但无人敢抬头。

父皇只作无事,又与朝臣把酒言欢,过了会,台下臣使才复热络起来。

少了珠幔,我的视线也清晰起来。偷偷向父皇侧面瞟过去,蔺家的少年坐在他父亲下首,案上无酒,只有一杯薄茶。他低头不语,只有身旁的贵族公子与他谈笑,他才微笑回应几句,大多时候,总是安静。

这人还是这样……

“这次,我拓歇国将昭国西宁王的次子送回,父王特命我此行还要向昭国皇帝进献我拓歇一件国宝。”一道清亮少年嗓音压过大殿之中百余人的嘈杂人声,一个黑衣少年从拓歇国使臣中站起身,少年身姿挺拔,看起来年岁不过十五六,细眉杏目,瓜子脸蛋,容貌不完全是拓歇人的深邃硬挺,更有种雌雄莫辨的少年感。

那少年嗓音明明不大,却为何不知听在耳中,耳膜嗡嗡作响,让我忍不住轻轻捂住耳朵,皱起眉来。

台下父皇的亲侍官左右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间剑柄上,虎视眈眈看着起身说话那少年。

父皇看着少年,露出长辈的和蔼微笑:“拓歇王有心了,不知胥赫王子今日带来的是拓歇国的什么宝物?不如在宴上,让我大昭臣子一睹为先。”

胥赫王子闻言微微一笑,右手放在左肩上,恭敬俯身又抬起头来,但脸上神情却带着一丝倨傲:“我拓歇国这件宝物,怕是不敢随意带到殿上,唯恐让昭国诸位公侯受惊。”

父皇微微一笑,胥赫这般挑衅言语之下,仍是宽和道:“无妨,胥赫王子尽可献上。”

胥赫嘴角微勾,微微扬着下巴,朝拓歇国人中间坐着的那个瘦弱少年道:“珩公子,这是你的国土,你在拓歇国学了几年,不如就由你为昭国皇帝献上吧。”

我看向明夷珩,只见他沉默了片刻,便站起身来。

父皇见珩起身,露出赞许的微笑:“珩儿,这里都是亲眷,无需担忧。”

明夷珩听完,脸色却有些难看。

胥赫看了明夷珩一眼,朝身后的拓歇人用拓歇话低语几句,那拓歇人便起身出去,过了一会,抬着一个一人多高的东西进来。那东西方方正正,被幕布盖着,似乎是个箱子或笼子,应该极重,要这七八个彪悍的拓歇人一起抬着。看着拓歇人将那被幕布遮着的东西放在地毯上。

胥赫朝明夷珩笑道:“请吧,珩公子。你在拓歇国苦学多年,也该在你们昭国的土地上让人欣赏一下了。”

父皇面露微笑,赞许地点头。

角落里,蔺衍一直没有说话,他看着明夷珩的脸色,微微蹙了蹙眉头。

明夷珩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一把揭开幕布。黑色幕布落地,露出里面是个一人多高的方正笼子,里面伏着一只雪白莽狮。那莽狮本闭目休憩,受到光的刺激,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殿中四处的侍卫官登时在殿前排成几排,手中长矛指向雄狮。

胥赫王子仰首大笑,笑了好一会,还擦了擦眼角:“不过一只莽狮而已。昭国的珩公子在拓歇学了几年驯兽,表演过不知多少场,料想必不会出差池。诸位何必如此紧张。”

母后脸色一变。

我此刻也看出,这哪是进献宝物,分明是借机羞辱我大昭,既嘲笑我大昭君臣胆怯懦弱,又嘲讽公子珩在拓歇为质,哪学过什么正经东西,不过是些取悦拓歇贵族的机巧玩意。

我看向明夷珩,不由恼火几分。

都是这个没用的东西,害我大昭在这些蛮族面前丢脸,真是没用!

父皇也明显有些不悦。

正在这时,蔺辅国抚须起身,向胥赫王子微笑俯身:“久闻拓歇西疆北域国疆辽阔,珍禽走兽无数。不过,这莽狮虽珍贵,却也在大昭不罕见。我大昭许多贵族喜欢收集异兽,家中林园便有莽狮。欸,林柱国,我听闻您在信陵城外便有一处异兽园,其中便有莽狮,原想去年陛下寿辰献与陛下,却苦于嫌这礼物不够稀罕,值得割爱送了一只九尾青鸾,不知是否?”

“啊……啊!不错不错!说来惭愧,那九尾青鸾我献与陛下,陛下却责备我豢养祥瑞珍禽,当日便将那鸾鸟放了,已佑我大昭万世清平。那莽狮我有一对,如今还养在自家园中。”林柱国是个五大三粗的军旅粗人,说话粗声大气,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

蔺辅国抚须微笑,点了点头,又朝胥赫王子道:“这莽狮足表拓歇国诚意,不过实在可惜,莽狮在拓歇国虽算国宝,在我大昭却不稀罕。不如今日就不必花时间观赏训狮了,等胥赫王子下次来,再带些真正的珍禽走兽,我们再看无妨。”

蔺辅国的话音一落,殿中诸人哄堂大笑。

胥赫脸色青白,一双漂亮杏眼中流露出几分阴鸷,声音压着怒火:“既然如此,那也不勉强。看来我拓歇这一次的礼物不够入昭国皇帝的眼了。”

“若是赠与朝臣王爵倒也不错,只是当作国宝献与我陛下,这就……”蔺辅国露出为难神色,轻轻抚须摇头。

蔺辅国讽刺拓歇国不过是与大昭王爵一等,不配与国君平起平坐,分明是贬低拓歇为我大昭一个属国罢了。

若不是在这朝宴之上,只怕胥赫早已勃然大怒,但胥赫到底是拓歇王子,帝王之术,权股之道必定烂熟于心,此刻虽脸色难看,但还是微笑回应道:“实在惭愧,既然如此,那小王就将这只莽狮带回去了!”

说完,一抬手,那几个拓歇勇士又将莽狮抬起。

胥赫挺起胸口,扬起脸来,仍是带着倨傲神色,微微俯身:“天色不早,我看珩公子回到昭国,陛下必要长叙离情,小王就不多做叨饶。告辞!”说完,不等父皇开口,转身便领着拓歇国人出了大殿。

这胥赫王子一走,殿中又是哄然大笑。

父皇朝蔺辅国颔首。

蔺辅国微微一笑,未言其他,倾身落座。

胥赫一走,殿中气氛顿时融洽热络起来。

我抬起头,看着默默坐会原处的公子珩,暗暗攥拳。

他周围那些拓歇国人一走,座位空了,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面无表情坐在那里。

都是他,险些害得大昭丢脸。若不是蔺辅国急智,我大昭险些颜面尽失。

母亲见我脸色不豫,关心问道:“阿瑾,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母后,您不是说要送我个玩伴?“

母后微笑:“你不是说不要?“

我指着那格格不入,沉默坐在角落的少年,声音清脆:“我就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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