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狂8
在居委会于大妈要死要活的攻势下，顾燃不得不同意这件大龄青年耳熟能详的小操作，相亲。于是第二天，顾燃破天荒的出现在了商场里。对于顾燃这种到定点买东西的人来说，找到于大妈说的餐厅，就着实的不容易。和顾燃相亲的女孩是一个私企的小白领，叫秦菲，已经工作了几年，部门的小头头，不上不足，不下，还可以，但相貌平平，家世一般，最后也只能安心的在相亲的小河沟里，随波逐流。顾燃来的时候，人家女孩早就到了，话语间落落大方，看的出来是正经人家的小孩。
聊了一会儿后，顾燃还是决定速战速绝，他直接说，“我是警察。”
女孩笑了，道，“我知道啊，于阿姨跟我说了。”
“我们工作比较多，可能没有太多时间。”
“为人民服务吗，理解。”
“我们家没人了，生活会很辛苦。”
“你。。。对我好。。。就行。”于大妈倒是没隐瞒，秦菲知道顾燃的不容易。
顾燃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给了女孩致命一击，“对不起，你很好，但。。。我喜欢男的。”顾燃说完，甚至都没敢抬头看对面的姑娘 。
“你有伴侣吗？”女孩脱口而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没有。”顾燃有些无奈，多拙劣的理由，任谁能信，还不如好人卡呢。
“没有为什么不试试，也许可以呢。”秦菲觉得顾燃不错，却拿不准他是真的不愿意和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是个女的。
“我心里有人，追不到，忘不了。”顾燃不想回忆那些心酸，但深入骨髓，又怎么能说忘就忘。
“怎么追不到？”秦菲看到顾燃眼里的决绝，也明白相亲这种事要不一拍即合，要不两不亏欠，但莫名的，她的某种雷达被打开了。
“对不起，我。。。不想说。。。。”
“恩，好，追到了记得请我吃饭。”秦菲笑了笑，觉得他们应该可以当朋友。
“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相亲，便是相上了再一起，相不上再安排下一次的事。”女孩笑了笑，一脸豁达。
“谢谢你，那个。。。我。。。出柜的事，能不能替我保密。”顾燃到不怕闲言碎语，只是怕于大妈下次要给他介绍男孩子了。
“恩，明白，加油。希望我们能做个朋友。”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便决定要结束这次不是约会的约会，顾燃陪着秦菲向商场外走，走到一半，秦菲便停了下来，对顾燃说：“燃哥，帮我买杯喝的，我去下洗手间。”
顾燃的好字还没出口，秦菲就跑走了，但秦菲才跑了一半，就又折了回来，还将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了顾燃的手里。顾燃捏着手里的钱，一脸无奈，想还回去，人家姑娘已经跑进卫生间了，拿着花了，他还真做不到。顾燃无奈的将钱塞进口袋里，然后走向不远处的咖啡店。
“两杯摩卡。”霍晟竖起两根手指，冲着店员甜甜的一笑。但下一秒，顾燃将霍晟拎开，拿出钱，塞给还直勾勾盯着霍晟的女服务员。
“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又甜又苦的不伦不类。”顾燃看着正贴在自己身旁的霍晟，心情才略好了起来。
“碰撞才有激情啊，还有你数岁那么大了，应该少喝点咖啡因。”霍晟一脸真诚的继续道，“你都这么老了，我还小，你要好好保养你自己。。。”
“死孩子。。”顾燃在霍晟的腰上拧了一把，然后凑在霍晟的耳边道，“我身强体壮，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咖啡好了，走了。”霍晟像兔子一样逃窜走，但顾燃还是看到了他红彤彤的耳朵。
“先生。。。先生？”女服务员的声音将顾燃从回忆里强扯了出来。顾燃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吓意识的道，“两杯摩卡。”
走出咖啡店，顾燃看着袋子里的两杯摩卡，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他们分开了六年，这期间一次没想起来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也从没像现在这样集中过。六年当中，他们生活在一个城市里，没有擦身而过，没有对面不相逢，怎么就在六年后的此时，一面一面的，跟缘分爆发似的，隔三差五就来个故人再相会。顾燃愤愤的想，如果命运真的在跟他们开玩笑，那下次绝对要将他按倒在他，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行行色色的人走在你我身旁，他们可能是情侣，低语亲昵，他们可能是亲人，相伴而行，他们可能是朋友，互述苦喜。我们身边每天会出现很多人，旁人是我们故事的配角，我们也是他人故事的过客。
商场内三三丙两的人群，不算拥挤，但也处处有人，一个女人此时正飞奔在走廊上，她不顾周遭眼光，不停的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长发从挽好的发髻里飞扬出来，衣服因为跑动有些凌乱，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冲到一个保安面前，死死的抓住保安的双臂，颤抖着大哭。
“出什么事了女士？”保安一动都不敢动。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女人的身体不自觉的下滑，她跪在保安的眼前，浑身颤抖，“我的孩子不见了。”
“您别急，多大了，男孩女孩，有什么特证，怎么走丢的。”
女人强忍着抽泣，一字一句的告知保安自己女儿的样子，是怎么一转眼就不见的。
“您先到客服中心坐下，我让同事们留意下。”保安安慰道。
“帮帮我，能不能关闭商场的大门，也许人贩子就要带她离开了。。。”女人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您还是先跟我去广播室吧。”保安并不觉得这是大事，小孩子不听话，藏起来玩，这不是很正常吗。
“广播有用吗，要是人贩子呢，说不定现在就剃光了我女孩的头发，换了别的衣服。”那些曾经看过的新闻，听过的故事，一波接一波的灌进女人的脑海里。
“您看哈，您再这闹也没用不是。”保安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冷静，觉得这女人可能是疯了。
“你们把大门关了，谁也不能走，关了。。。”女人抓着保安的手大叫，没有丝毫的稳重端庄。
“你以为商场是你们家开的，说关就关。”保安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那是我的女儿呀。”
“还不是你们大人没看好，不找孩子去，再这闹什么？”保安被女人闹得烦了，也没了好气。
“我的女儿，你们。。。。”女人声音越来越大，吸引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周边三三两两的议论，让保安更加的烦躁，他一把甩开女人，“别闹了，我叫人来了。。。”
商场的另一侧。。
“周大仙是不是有病，大周末的在商场蹦哒，闲死的不快是吧。”赵择阳想想就火大。
“他每天都神神叨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霍晟又补充道，“大仙算了，吉时，福地。”
“操。”赵择阳仰天长吼。
两人走到中庭的时候，四周都是人，连行走都开始缓慢了，赵择阳本来就烦，这会儿更想鞭周云山的尸了。
“赵总、霍总。”从人群里挤出一个少年，两颗小虎牙因为明朗的笑，更加的耀眼。
“好。”霍晟冲着少年笑了笑。
“小顺子，你家大仙呢。”赵择阳问梁顺，梁顺是周云山唯一的入室弟子，他一幅白白净净弱不经风的样子，赵择阳就觉得这哪里是认师傅，明明是大太监调教小太监呢，所以小顺子也叫的异常顺口。
“师傅陪师母呢，这就过来。”梁顺交代着。
“辛苦你了。”霍晟一直觉得梁顺不容易。梁顺跟了这么个师傅，除了没被睡过，什么活都干了。但也许，也是因为梁顺也有两颗明晃晃的虎牙的原故，让霍晟看着特别的亲切，舒心。
“没有没有，对了霍总，师傅说戒指在你那。”
“恩，给。”霍晟递过去一个盒子。
“这东西不是应该自己买吗？”赵择阳日常吐槽。
“我家这个系列，我不出马，谁能订的到。”霍晟不是吹，盛丰这个系列，没有现货，不但贵的要死，预订还要排一年以上。
“牛死你得了。”赵择阳一脸瞧不上，霍晟那副资产阶级的腐朽样。
“承让。”霍晟满目自豪。
赵择阳和霍晟站在人群边上，一边聊着天，一边准备看热闹。周云山，远近闻名的占卜大师，不是批八卦提亲，而是公开求婚，这听上去就很不按套路出牌。
与此同时，一阵一阵孩子的哭声影响的他们无法再聊下去。一个小女孩手足无措的站在人群中，唯有大哭才能让她轻微的缓解下此时过分紧张的心情。
“小妹妹，妈妈呢？”霍晟走过去蹲在小女孩跟前，问。
小女孩摇摇头，不但没有回答，还哭的更大声了，仿佛霍晟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变态叔叔。
“妹妹，哭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坏人觉得你好欺负，来吃颗糖，然后我带你去广播站，你家人听到了，会去那里找你。”霍晟说完，站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这么怀旧的糖，你哪买来的。”赵择阳也凑了过来，看到霍晟手里的那颗大白兔，笑得快要岔气。
“挺好买的，你不知道而已。”霍晟将糖塞进小女孩手里。
“谢谢哥哥。”小女孩将糖放进嘴里，然后拽住霍晟的衣角，一直没有再放手。
顾燃买完饮料，越往中庭走，发现人越多，这让他觉得很危险。顾燃不自觉的像四处张望，果然发现了一个少妇正和保安在拉扯。
“请问出什么事了？”顾燃不着边际的挡在女人和几个身高体壮的保安之间，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了丝丝的缓解。
“你谁？”一个保安瞪着顾燃，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您好，我叫顾燃，这是我的警官证。”顾燃从口袋里拿出警官证在几个保安面前晃了一晃。
“警官，您来的正好。”保安一转刚刚冷漠的嘴脸，窜到顾燃眼前，说，“这位太太说孩子丢了，非要我们将各个出口封锁了，您说，这丢孩子他不找您们警察同志，找我们。您看看今天这情况，咱们这今天有活动，人又多，这门一关，引起什么恐慌，也危害社会安全你说是吧。”
“您别急。”顾燃理都没理保安，直接将女人隔离了出来，“说说孩子是怎么丢的。”
“我一转身，她就不见了，这里人越来越多，我怕。。。”女人说了一半，便开始哭泣。
“孩子多大？走丢了多长时间。”顾燃拿出口袋里随身带着的记事本。
“6岁，10分钟左右。”女人如实回答，但颤抖的声音让人对她的话语有所怀疑。
“这样您别急，我陪您去广播站，孩子比较大了，应该会找过去。”顾燃又转向保安的方向，“请你们尽快上报，最好先关闭没有监控的大门，然后派人守在各个门口，看到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找个理由先留下来，比如说有抽奖什么的。”
“这。。。我们可没这权力。”保安人员看上去很不以为然。
“你们该走流程走流程，但如果后面我们查出来孩子就是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走的，我也不会放过你们。”顾燃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并在扫过每个保安的脸时，都停留了一下。
“这。。。好吧。。。。”保安只能认命的开始给主管打电话。
顾燃盯着保安调来人员守住各个出口，才带着丢孩子的女士准备去广播站，中途还给秦菲打了个电话，让秦菲直接去广播站找。
商场的中庭开始热闹起来，伴随着浪漫的爱情歌曲，人潮中不断的发出接受他的声音，有人求爱，成功与否都是让人喜闻乐见的，人类从本质上就是喜欢看热闹。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顾燃身边，已经哭到肝肠寸断的少妇。他们穿过人群的边缘，快速的离开了喧嚣，女人不赶停下一步，她怕再也不能挽回。对于保安来说，一个小孩的走失，也许跟丢掉一件东西一样稀松平常，对于顾燃来说，他也只是助人为乐，而对于女人来说，这个孩子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在，而长命百岁，喜乐康健，她不在，便天崩地裂。
顾燃问了保安最快到达广播室的路线，他们没有耽搁一秒，顾燃几乎是半拖着女人，才保证她不会走到一半而摔倒在路上。在转过弯的那个瞬间，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妈妈。”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落在耳边，女人疯狂的扑过去，将女孩一把拦进怀里，他们没办法再说出任何话，只能激动的流着眼泪。
短暂的拥抱后，女人将女孩扯离自己，然后一巴掌打在女孩身上，她大声喊着，为什么乱跑，为什么不听话。然后再一次抱头疼哭。
顾燃拉住出来看热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通知保安孩子已经找到。
刚刚女孩挣脱开霍晟的手的时候，电话正好进来，霍晟一边跟着女孩，一边接起电话。
“晟哥，你的破镜出现了吗？”划开手机屏幕的瞬间，周大仙呱躁的声音便从听筒里冲了出来。
“去。。。”霍晟话还没说完，便整个人都愣住了。
女孩冲进了被她称住妈妈的女人的怀抱，透过这场惊心动魄的离别，霍晟看到那个他最近常常想起的人，就近在咫尺。顾燃此时也和工作人员说明完情况，转过身便看到了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霍晟。
霍晟看着顾燃，那些熟悉的记忆，曾经的过往，好像瞬间都回到他的身体里。顾燃也看着霍晟，他将右手**口袋里，直直的看着，没有回避。
“好。。。”霍晟刚要开口。
“顾哥。”一个女孩出现在顾燃身后。顾燃不再是冰冷着一张脸，而是重新挂上霍晟熟悉的暖暖的笑容。他们交谈了几句，顾燃便和女人和孩子道别。他看了霍晟一眼，不明白原因，神情复杂，意味深长。然后便跟着女孩走了。。。
走了，没跟自己说一句话，连个平常的招呼都没打，就这样走了，霍晟缓了半天才接受这个现实。六年，他自己没忘掉顾燃，他就觉得顾燃也忘不掉他，他就像个孩子，认为他们之间只是有了误会，因为双方拉不下面子，而无法重修旧好。
而如今，他还在曾经自己为自己搭建的小房子里，而顾燃早已离他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