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阿宝的父亲病情严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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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年初，阿宝的父亲病情严重起来。
他很沮丧，不断地掀起衣服来让人看他的肚子，说：“跟青蛙一样。”
林教授让他输“速尿”，输过后尿多了一些，睡觉的时间也长了一些。他抱怨说：“也不先说，要是先输就好了。”
可是药效并没有持续，只好一次次地加药量，他带着哭腔说：“从开始时的三支，加到五支，现在又加到八支。”
老郑又来看阿宝的父亲，阿宝的父亲说：“我要死了。”老郑安慰他说：“现在想死的问题就为时太早了。”
黄厂没有再来看他，老郑说：“他陪妻子到魔都治病兼休养，他的女婿现在很风光，条件好就在那里多住一些时间。”
阿宝的父亲进房间去睡觉。老郑走的时候说：“我必须进去跟他说一声，要不他又要不高兴。”
……
阿宝姐姐丈夫的父亲来看阿宝的父亲，阿宝姐姐丈夫的妹妹陪他一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来看阿宝的父亲，来了以后不住地说自己也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阿宝的父亲故意问：“那你怎么还来？！”
他走的时候，阿宝的父亲让阿宝开车送他们回去。
阿宝乡下的两个表伯也来看阿宝的父亲。他们走的时候阿宝的父亲也是让阿宝开车送他们回去。
他们很高心，大表伯说：“好，少花十块钱！”
二表伯高兴地说：“我看见楼下停着一辆车，就知道是家宝的！”大表伯上车后双脚缩到椅子上面，感觉舒服极了。
这一天阿宝的母亲在菜市场遇到阿宝父亲以前的同事，他听说后来看阿宝的父亲，讲了自己的一个朋友生病后卖掉房子去治病，结果钱花光了人也没了。
这时候阿宝的朋友伟华打电话给阿宝，一年多前阿宝曾经打电话给他。
伟华问他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阿宝说：“我父亲现在病得快不行了。”
他说：“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问一下。”
阿宝带他去看父亲。
阿宝的父亲见到伟华，突然想起另一个朋友，问他说：“浩然现在怎么样？”
伟华说：“浩然已经去世了。”
阿宝的父亲惊呆了，问：“多久了？”
他说：“两三年了。”
……
五一节过后阿宝的父亲打电话给阿宝，说他上午已经到医院检查好了，叫阿宝下午陪他去给林教授看。
阿宝说：“等明天，下午有事。”
他说：“明天我要去读书，还要交作业。”
说：“去吧。”
下午阿宝陪父亲去给林教授看，他们先到检验科拿检验单，看到肌酐又高上来。
阿宝最近身上长出一些带状疱疹，疼痛难忍，本来打算顺便到皮肤科看，结果没有，怕让父亲自己上楼到教授家，过后自己又要后悔。
林教授给阿宝的父亲看过后问：“还要不要输液？”阿宝说：“不要。”
……
以后阿宝的父亲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了。
阿宝的母亲看到他几年前的照片，“哇”地一声叫起来，说：“那时候人还好好的！”
阿宝看到后却说：“这件衣服是我买的！这件衣服也是我买的！”阿宝的姐姐只翻了一下就放下。
阿宝的父亲还在整理自己这几年写的书法，一幅幅卷起来后再用旧报纸包起来，然后整整齐齐地放进抽屉。
阿宝要去给父亲准备遗像，老是找不到一张合适的照片。阿宝的母亲说：“你们祖母去世的时候，你父亲去给她做遗像，顺便也给我做了一张，说要给我们办完后事后才走，没想到走在我的前面。”
……
还在几个月前阿宝的父亲就曾经打电话给阿宝，说：“不久前经委的林主任给我介绍了一个医生，说这个医生退休后还在家里给人看病，乡下来给他看的人很多，如果要给他看，晚上去比较好，可以研究.。
他是同济大学毕业的，今年六十多岁，老婆也是个教授，以前在给市里的领导看，住在市委宿舍，他这个人比较直率，检验单拿给他看，能治就治，不能治就说不能。
诊金二十元，开处方后到外面去抓药，吃水药每个月差不多一百元，拿药丸两个月六百，吃水药就不用吃药丸，吃药丸就不用吃水药，如果想给他看，他再打电话给他，然后我们就去找他。”
这一天阿宝的父亲又打电话给阿宝，叫阿宝找时间陪他去给这个医生看。
两天后他们去了，见到他们楼下门口贴着一张字，说他出门去，二十六号才回来，只好回来。
路上阿宝的父亲不停地念叨：“他出门到哪里去了呢？！他出门到哪里去了呢？！”
好不容易等到二十六号这一天，阿宝的父亲一大早就打电话给阿宝，说：“张医师回来了，我刚才打电话到他家，他说回来了，可以去找他了。”
阿宝陪父亲去。
他们在张医师楼下门口按了一下门铃，马上“啪”地一声，门开了。
他们上楼后，见到门开着，就推开门进去。
只见一个女的背对着他们，一个男的端坐在桌前看报纸。
张医师接过病历看起来。
阿宝的父亲刚要说话，他说：“你坐，我自己慢慢看。”
他看完后给阿宝的父亲打脉，阿宝的父亲不敢再说话，等他打完脉，就急不可待地问他。
他说：“比较重，比较难治，必须有耐心，肌酐800多了，过了临界线就比较难，它的临界线才130，别的降得下，尿素氮、尿酸都能降，只有这一种没法降，到现在医学界还没有一种办法能够降。”
最后他说：“我先开五贴水药给你吃，我跟你说在哪里买，你就到那里去买。”
诊金虽然只有二十元，但阿宝给了他一百。
……
五贴水药吃完后阿宝又陪父亲去给张医师看。
这一次屋里坐满了病人，张医师正在给一个妇女看，开玩笑说：“人这么胖、这么虚，脉这么难打，叫你孩子买一张轮椅给你，坐在上面让他推，真舒服！跟里根总统一样，傻里傻气的。”
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看完，阿宝说：“张医师，先给我父亲看，我父亲没办法坐太久！”
这一次张医师要给阿宝的父亲配制药丸，说：“先交钱才有做，没先交钱就没有做。”
阿宝把钱拿出来交给他，他欲言又止，一张张地拉直压平，然后慢慢地放进抽屉里。
这一次阿宝只给了他二十元诊金，阿宝的父亲看到后赶紧把他的钱拨开，换下自己的一张五十元。
回来路上，阿宝说：“他如果没有叫我们配制药丸，我还打算给他一百元呢。”
回到家里，阿宝的母亲说：“运气好好的，看吃下后能不能快点好。”
……
这一天是阿宝父亲的生日，他请大家去。阿宝去后父亲拿出他最近的作业来给他看，有一幅书法的下面老师写着：“抱恙奋书，其情感人，注意休息。”
阿宝问：“老师知道你生病？”
阿宝的父亲说：“知道。”
接着他们谈了一会儿书法，阿宝的父亲说：“一横要遥一点，一撇要像兰叶一样。”
阿宝手上拿着一支铅笔，随便划起来，阿宝的父亲看后说：“这个‘女’字得上面大下面小才好看。”
阿宝的妹妹把阿宝叫出来，问：“你看父亲的额头最近是不是变得很黑？”
阿宝听到后又紧张起来，一紧张就跟丢了魂似的，开车和妹妹的小儿子去接几个去补习的小孩回来，竟然迷了路，两个人在车里争论了很久。
阿宝的父亲不能够吃东西，就坐在桌前看大家吃，等大家吃完后就到房间里睡觉。
一会儿阿宝看到他醒过来，拿一片哈蜜瓜给他吃，他吃后说：“真甜，以前皇宫里才吃这种东西。”
他讲了刚才自己做了很多梦，梦见小时候在乡下，有一次跟在戏班后面，不知不觉走了很远；
梦见十四五岁在柴炭行，一百多斤的木炭一口气挑到楼上；
梦见早年上夜校，放学后几个人到张伯竹器行睡觉，三个人挤在一起，天气太热，半夜起来到溪边坐，天将亮的时候再到公园，大门还没开，翻墙进去；
梦见六四年到广城干部培训班学习三个月，星期天到广城大学找阿宝的姑丈，一起到佛山找阿宝的姑姑……
阿宝安慰他说：“你只是先走一步，到那里去等人家。”
他说：“本来孩子都成家立业，孙子也大了，看着孙子读中学、大学，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阿宝的姐姐把阿宝叫出来，说：“父亲说他生前要中一次大奖，然后做三件事，他有没有跟你说？”
阿宝说：“我知道有两件，难道还有第三件？”
阿宝的姐姐说：“第一件是给自己找一个墓地，以后母亲跟他葬在一起，第二件是把先人的牌位请进祠堂。”
阿宝说：“第一件能够办到，他没有中大奖我们也给他办……”
阿宝的姐姐说：“第三件是要给我们每个人留点手尾，妹妹也说后两件没办法帮他办到。”
晚上大家都回自己家，阿宝的女儿哭着对阿宝说：“过几天放假，我就可以去陪爷爷。”
说：“给我买的保险金能不能拿点出来给爷爷看病？”
说：“家里的电子琴卖掉可不可以？”
说：“上网去看精油能不能治肾病！”
还在年初，阿宝的父亲病情严重起来。
他很沮丧，不断地掀起衣服来让人看他的肚子，说：“跟青蛙一样。”
林教授让他输“速尿”，输过后尿多了一些，睡觉的时间也长了一些。他抱怨说：“也不先说，要是先输就好了。”
可是药效并没有持续，只好一次次地加药量，他带着哭腔说：“从开始时的三支，加到五支，现在又加到八支。”
老郑又来看阿宝的父亲，阿宝的父亲说：“我要死了。”老郑安慰他说：“现在想死的问题就为时太早了。”
黄厂没有再来看他，老郑说：“他陪妻子到魔都治病兼休养，他的女婿现在很风光，条件好就在那里多住一些时间。”
阿宝的父亲进房间去睡觉。老郑走的时候说：“我必须进去跟他说一声，要不他又要不高兴。”
……
阿宝姐姐丈夫的父亲来看阿宝的父亲，阿宝姐姐丈夫的妹妹陪他一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来看阿宝的父亲，来了以后不住地说自己也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阿宝的父亲故意问：“那你怎么还来？！”
他走的时候，阿宝的父亲让阿宝开车送他们回去。
阿宝乡下的两个表伯也来看阿宝的父亲。他们走的时候阿宝的父亲也是让阿宝开车送他们回去。
他们很高心，大表伯说：“好，少花十块钱！”
二表伯高兴地说：“我看见楼下停着一辆车，就知道是家宝的！”大表伯上车后双脚缩到椅子上面，感觉舒服极了。
这一天阿宝的母亲在菜市场遇到阿宝父亲以前的同事，他听说后来看阿宝的父亲，讲了自己的一个朋友生病后卖掉房子去治病，结果钱花光了人也没了。
这时候阿宝的朋友伟华打电话给阿宝，一年多前阿宝曾经打电话给他。
伟华问他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阿宝说：“我父亲现在病得快不行了。”
他说：“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问一下。”
阿宝带他去看父亲。
阿宝的父亲见到伟华，突然想起另一个朋友，问他说：“浩然现在怎么样？”
伟华说：“浩然已经去世了。”
阿宝的父亲惊呆了，问：“多久了？”
他说：“两三年了。”
……
五一节过后阿宝的父亲打电话给阿宝，说他上午已经到医院检查好了，叫阿宝下午陪他去给林教授看。
阿宝说：“等明天，下午有事。”
他说：“明天我要去读书，还要交作业。”
说：“去吧。”
下午阿宝陪父亲去给林教授看，他们先到检验科拿检验单，看到肌酐又高上来。
阿宝最近身上长出一些带状疱疹，疼痛难忍，本来打算顺便到皮肤科看，结果没有，怕让父亲自己上楼到教授家，过后自己又要后悔。
林教授给阿宝的父亲看过后问：“还要不要输液？”阿宝说：“不要。”
……
以后阿宝的父亲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了。
阿宝的母亲看到他几年前的照片，“哇”地一声叫起来，说：“那时候人还好好的！”
阿宝看到后却说：“这件衣服是我买的！这件衣服也是我买的！”阿宝的姐姐只翻了一下就放下。
阿宝的父亲还在整理自己这几年写的书法，一幅幅卷起来后再用旧报纸包起来，然后整整齐齐地放进抽屉。
阿宝要去给父亲准备遗像，老是找不到一张合适的照片。阿宝的母亲说：“你们祖母去世的时候，你父亲去给她做遗像，顺便也给我做了一张，说要给我们办完后事后才走，没想到走在我的前面。”
……
还在几个月前阿宝的父亲就曾经打电话给阿宝，说：“不久前经委的林主任给我介绍了一个医生，说这个医生退休后还在家里给人看病，乡下来给他看的人很多，如果要给他看，晚上去比较好，可以研究.。
他是同济大学毕业的，今年六十多岁，老婆也是个教授，以前在给市里的领导看，住在市委宿舍，他这个人比较直率，检验单拿给他看，能治就治，不能治就说不能。
诊金二十元，开处方后到外面去抓药，吃水药每个月差不多一百元，拿药丸两个月六百，吃水药就不用吃药丸，吃药丸就不用吃水药，如果想给他看，他再打电话给他，然后我们就去找他。”
这一天阿宝的父亲又打电话给阿宝，叫阿宝找时间陪他去给这个医生看。
两天后他们去了，见到他们楼下门口贴着一张字，说他出门去，二十六号才回来，只好回来。
路上阿宝的父亲不停地念叨：“他出门到哪里去了呢？！他出门到哪里去了呢？！”
好不容易等到二十六号这一天，阿宝的父亲一大早就打电话给阿宝，说：“张医师回来了，我刚才打电话到他家，他说回来了，可以去找他了。”
阿宝陪父亲去。
他们在张医师楼下门口按了一下门铃，马上“啪”地一声，门开了。
他们上楼后，见到门开着，就推开门进去。
只见一个女的背对着他们，一个男的端坐在桌前看报纸。
张医师接过病历看起来。
阿宝的父亲刚要说话，他说：“你坐，我自己慢慢看。”
他看完后给阿宝的父亲打脉，阿宝的父亲不敢再说话，等他打完脉，就急不可待地问他。
他说：“比较重，比较难治，必须有耐心，肌酐800多了，过了临界线就比较难，它的临界线才130，别的降得下，尿素氮、尿酸都能降，只有这一种没法降，到现在医学界还没有一种办法能够降。”
最后他说：“我先开五贴水药给你吃，我跟你说在哪里买，你就到那里去买。”
诊金虽然只有二十元，但阿宝给了他一百。
……
五贴水药吃完后阿宝又陪父亲去给张医师看。
这一次屋里坐满了病人，张医师正在给一个妇女看，开玩笑说：“人这么胖、这么虚，脉这么难打，叫你孩子买一张轮椅给你，坐在上面让他推，真舒服！跟里根总统一样，傻里傻气的。”
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看完，阿宝说：“张医师，先给我父亲看，我父亲没办法坐太久！”
这一次张医师要给阿宝的父亲配制药丸，说：“先交钱才有做，没先交钱就没有做。”
阿宝把钱拿出来交给他，他欲言又止，一张张地拉直压平，然后慢慢地放进抽屉里。
这一次阿宝只给了他二十元诊金，阿宝的父亲看到后赶紧把他的钱拨开，换下自己的一张五十元。
回来路上，阿宝说：“他如果没有叫我们配制药丸，我还打算给他一百元呢。”
回到家里，阿宝的母亲说：“运气好好的，看吃下后能不能快点好。”
……
这一天是阿宝父亲的生日，他请大家去。阿宝去后父亲拿出他最近的作业来给他看，有一幅书法的下面老师写着：“抱恙奋书，其情感人，注意休息。”
阿宝问：“老师知道你生病？”
阿宝的父亲说：“知道。”
接着他们谈了一会儿书法，阿宝的父亲说：“一横要遥一点，一撇要像兰叶一样。”
阿宝手上拿着一支铅笔，随便划起来，阿宝的父亲看后说：“这个‘女’字得上面大下面小才好看。”
阿宝的妹妹把阿宝叫出来，问：“你看父亲的额头最近是不是变得很黑？”
阿宝听到后又紧张起来，一紧张就跟丢了魂似的，开车和妹妹的小儿子去接几个去补习的小孩回来，竟然迷了路，两个人在车里争论了很久。
阿宝的父亲不能够吃东西，就坐在桌前看大家吃，等大家吃完后就到房间里睡觉。
一会儿阿宝看到他醒过来，拿一片哈蜜瓜给他吃，他吃后说：“真甜，以前皇宫里才吃这种东西。”
他讲了刚才自己做了很多梦，梦见小时候在乡下，有一次跟在戏班后面，不知不觉走了很远；
梦见十四五岁在柴炭行，一百多斤的木炭一口气挑到楼上；
梦见早年上夜校，放学后几个人到张伯竹器行睡觉，三个人挤在一起，天气太热，半夜起来到溪边坐，天将亮的时候再到公园，大门还没开，翻墙进去；
梦见六四年到广城干部培训班学习三个月，星期天到广城大学找阿宝的姑丈，一起到佛山找阿宝的姑姑……
阿宝安慰他说：“你只是先走一步，到那里去等人家。”
他说：“本来孩子都成家立业，孙子也大了，看着孙子读中学、大学，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阿宝的姐姐把阿宝叫出来，说：“父亲说他生前要中一次大奖，然后做三件事，他有没有跟你说？”
阿宝说：“我知道有两件，难道还有第三件？”
阿宝的姐姐说：“第一件是给自己找一个墓地，以后母亲跟他葬在一起，第二件是把先人的牌位请进祠堂。”
阿宝说：“第一件能够办到，他没有中大奖我们也给他办……”
阿宝的姐姐说：“第三件是要给我们每个人留点手尾，妹妹也说后两件没办法帮他办到。”
晚上大家都回自己家，阿宝的女儿哭着对阿宝说：“过几天放假，我就可以去陪爷爷。”
说：“给我买的保险金能不能拿点出来给爷爷看病？”
说：“家里的电子琴卖掉可不可以？”
说：“上网去看精油能不能治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