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瓜子壳与破碎的镇山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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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疆荒漠深处那场惊天动地的湮灭，在九天之上激起的涟漪远比下界更为汹涌。
巡天殿深处，那面曾映照天命帝朝的观天宝鉴，此刻镜面黯淡无光，边缘的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镜面上，关于西疆荒漠的一切影像都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混沌的虚无。
“观天鉴……彻底失联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就在那股力量抹除‘地渊魔蝎’存在的瞬间……我们与下界天命帝朝的所有因果联系被强行斩断了。”
“不止是斩断……”另一个声音干涩地补充，带着深深的恐惧，“是覆盖，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覆盖了那片区域的所有因果，强行探查，只会引来反噬。”
为首那道笼罩在星辉中的身影沉默良久，周身星辉剧烈波动，显示出其内心的惊涛骇浪，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
“传令，即刻起，封锁所有关于‘天命帝朝’及代号‘园丁’的信息，列为‘洪’级绝密，非殿主亲启，永世封存，任何试图探查、接触、甚至提及此名号者……视同叛殿，神魂俱灭。”
“另，召回所有在‘玄黄大世界’附近星域活动的巡天使，建立绝对禁区，半径……一亿星里。”
“遵殿主法旨。”
沉重的命令如同烙印，刻在每一位巡天殿巨头的心头，洪级绝密，亿里禁区，这已是对待混沌魔神级别的最高警戒，那个下界的“园丁”……其恐怖程度，远超他们最坏的想象。
九天之上的波澜，丝毫未能影响下界的宁静。
天命帝朝，帝都。
祭天大典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帝国祥瑞频发的盛况更是让朝野上下沉浸在一种近乎狂热的振奋之中，西疆荒漠深处那场惊天变故的真相，被洛清歌以“上古凶物复苏，供奉殿长老合力将其引回地脉深处镇压”为由，轻描淡写地带过，至于那瞬间湮灭的魔蝎和三位供奉长老语焉不详的惊惧，则成了深宫中讳莫如深的秘密。
朝堂之上，捷报依旧如雪片般飞来，北境灵谷丰收，南疆矿脉开采顺利，东域海疆风平浪静……整个帝国如同一架被无形巨手推动的战车，朝着前所未有的盛世狂奔。
洛清歌端坐御座，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掩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茫然，她听着臣子们激动难抑的奏报，批阅着歌功颂德的奏折，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听竹苑的方向。
在他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帝国的兴衰，万民的生死，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女帝，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启奏陛下！”礼部尚书周大人出列，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九玄圣地圣主遣使来朝，恭贺陛下祭天大典圆满成功，并献上贺礼——‘九玄镇山鼎’拓印神符一枚，此符蕴含圣地千年气运，可镇山河，佑国祚，圣使已在殿外候旨。”
九玄圣地。
镇山鼎拓印神符。
朝堂之上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九玄圣地，那可是玄黄大世界传承万载的顶级势力，其镇山鼎更是圣地气运所系的至宝，一枚拓印神符，虽不及真鼎万一，但蕴含的威能也足以镇压一方气运，堪称无价之宝。
洛清歌的思绪被拉回，九玄圣地？她凤眸微凝，此等庞然大物，为何突然向天命帝朝示好，还送上如此重礼，是真心恭贺，还是另有所图。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面上维持着帝王的沉稳：“宣。”
很快，一位身着九玄圣地云纹道袍、面容倨傲的中年修士步入大殿，他手持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符，玉符之上，一座古朴巨鼎的虚影若隐若现，散发出磅礴厚重的气息，正是九玄镇山鼎的拓印。
“九玄圣地外门长老，玄诚子，奉圣主法旨，恭贺天命女帝陛下。”玄诚子微微躬身，姿态虽恭敬，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优越感，“特献上‘镇山鼎拓印神符’一枚，愿贵我两方，永结盟好。”
他双手托起玉符，一股无形的威压随着玉符的光芒扩散开来，让殿内不少修为稍弱的官员感到呼吸一窒。
洛清歌目光落在玉符上，感受着那磅礴的气息，心中却毫无波澜，见识过陆离弹指湮灭魔蝎的恐怖后，这等所谓的“至宝”气息，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
“圣主美意，朕心领了。”她声音清冷，“赐座，看赏。”
玄诚子谢恩落座，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御座之上的洛清歌，又扫过殿内群臣，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九玄圣地此次主动示好，自然不是无的放矢，祭天大典那日笼罩帝都的恐怖黑暗与瞬间消散的“神迹”，以及西疆荒漠深处那昙花一现、却让圣地高层都心悸不已的湮灭波动，都让九玄圣主对这天命帝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忌惮。
这枚拓印神符，既是贺礼，也是一次试探。
“陛下，”玄诚子落座后，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听闻贵国祥瑞频发，国运昌隆，实乃千古盛世，不知……贵国可有何秘宝或高人坐镇，方能引来如此天地眷顾，我九玄圣地，对贵国气象，亦是心向往之啊。”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百官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御座，祥瑞之源，帝宫皆知，但谁敢言明。
洛清歌心头一凛，果然来了，她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天佑帝朝，朕与万民同心，自得上天垂青，至于秘宝高人……玄诚长老说笑了。”
玄诚子微微一笑，也不追问，话锋一转：“是贫道唐突了，只是，这‘镇山鼎拓印神符’威能非凡，需以精纯灵力激发，方能展现其镇国佑民之效，不知陛下可否允贫道在殿内演示一番，也让诸位大人一睹圣地至宝风采。”
演示？
在朝堂之上？
洛清歌凤眸微眯，这分明是借机展示圣地威仪，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威慑。
她正欲开口婉拒，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突兀地在殿门口响起：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略显凝重的气氛，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听竹苑那位咸鱼驸马爷陆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金銮殿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常服，头发有些凌乱，睡眼惺忪，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仿佛在自己家后院散步，对殿内肃穆的气氛和玄诚子手中那光芒四射的玉符视若无睹。
“驸马爷？”有官员忍不住低呼。
洛清歌心头一跳，他怎么来了？
玄诚子眉头微蹙，看着这个毫无修为波动、举止随意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轻蔑：“这位是？”
“朕的驸马，陆离。”洛清歌压下心头的波澜，声音平静地介绍。
“原来是驸马爷。”玄诚子敷衍地拱了拱手，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玉符，显然没把陆离放在眼里，“贫道正欲为陛下演示我圣地至宝……”
“演示？”陆离已经走到了殿中，停在玄诚子不远处，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还带着点生理性的泪水，“不就是个破鼎的影子吗？有什么好显摆的。”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一颗剥好的瓜子仁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你！”玄诚子脸色一沉，圣地至宝竟被说成“破鼎影子”，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强压怒火，冷声道，“驸马爷慎言，此乃我九玄圣地气运所系之宝拓印，岂容轻辱？！”
“哦？”陆离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又看了看他手中光芒流转的玉符，撇了撇嘴，“气运所系？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他像是觉得手里的瓜子壳碍事，随手一弹——
“咻。”
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瓜子壳，被他极其随意地弹了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玄诚子手中那枚光芒四射的“镇山鼎拓印神符”。
“放肆。”玄诚子勃然大怒，这驸马竟敢用瓜子壳亵渎圣地至宝，他下意识地就要催动灵力护住玉符。
然而！
就在那枚瓜子壳即将触碰到玉符光芒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的碎裂声。
玄诚子手中那枚流光溢彩、散发着磅礴威压的玉符，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玉符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毫无灵性的碎片粉末，四散飞溅。
那原本悬浮在玉符之上、散发着厚重威压的镇山鼎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瞬间扭曲、黯淡、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
玄诚子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僵在原地，他脸上的愤怒和倨傲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般的呆滞和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还沾着玉符粉末的手掌，大脑一片空白。
碎了？
圣地至宝的拓印神符……被一枚瓜子壳……弹碎了？！
所有官员，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玉符粉末，看着玄诚子那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陆离那副睡眼惺忪、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的慵懒模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的心头。
陆离似乎根本没在意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又打了个哈欠，对着御座上的洛清歌含糊道：“清歌，没事我回去补觉了，朝堂太吵，下次别叫我。”
说完，他看也没看呆若木鸡的玄诚子一眼，转身，迈着懒散的步子，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金銮殿，消失在殿外的阳光里。
留下满殿死寂，和一地象征着九玄圣地威严的玉符粉末。
洛清歌端坐御座，冕旒下的手指死死攥紧了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陆离消失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摊刺目的粉末，心头那点关于帝国意义的迷茫，瞬间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绝望所取代。
他弹指灭魔蝎，她尚可自欺欺人，那是为了清净。
可他如今，仅仅因为嫌吵，便随手用一枚瓜子壳……
崩碎了九玄圣地的镇山鼎拓印？！
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
这是对规则、对秩序、对一切世俗认知的彻底践踏。
在他眼中，这金銮殿，这满朝文武，这帝国江山，甚至那高高在上的九玄圣地……与那枚被他随手弹飞的瓜子壳，又有何区别？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洛清歌。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帝王的冰冷与……一片死寂的荒芜。
“玄诚长老，”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圣地贺礼，朕收下了，使者远来辛苦，云袖，带长老下去休息。”
玄诚子如同木偶般被云袖引了下去，脸上依旧是一片呆滞的空白。
朝会在一片诡异到极致的死寂中草草结束。
洛清歌回到凤栖宫，屏退左右，她独自站在空旷的殿内，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许久，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唇瓣。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星辉下那微凉的触感。
可此刻，却只觉得一片冰冷。
?
深夜。
凤栖宫的书案上，烛火摇曳，一份来自帝国最隐秘情报机构“天机阁”的密报，静静地躺在洛清歌面前。
密报内容，是关于陆离。
是洛清歌在祭天大典后，心神剧震之下，秘密下令启动的最高级别调查。
密报很厚，但内容却少得可怜。
“陆离，男，来历不详，于天命历三九七年秋，突然出现在帝都郊外‘落星坡’，重伤昏迷，被巡城卫发现，因其容貌俊美，疑为落难贵胄，送入帝都救治，后因与陛下八字相合，被钦天监选为驸马……”
“落星坡”之前的记录，一片空白，仿佛这个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性情：慵懒散漫，不喜俗务，日常多在听竹苑晒太阳、种花、喂鱼、看书，与外界接触极少……”
“疑点有……落星坡出现时，天降异象，有微弱空间波动残留，疑似跨界而来。”
“听竹苑花草长势异常，所种‘星辉草’为古籍记载已灭绝之上古灵植。”
“多次帝国危机发生时，驸马皆在附近，且危机皆以匪夷所思方式化解，关联性极高。”
“实力评估深不可测，疑似超越化神，甚至超越此界认知。”
密报最后，用朱砂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
“综合研判：目标‘陆离’非此界之人，其存在本身，即为最大变数，建议敬而远之，万勿触怒，”
非此界之人。
洛清歌看着那行朱砂小字，指尖冰凉，密报上冰冷的文字，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彻底斩断。
她缓缓合上密报，走到窗边，夜色深沉，听竹苑的方向一片静谧。
她看着那片黑暗，许久，才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深的疲惫：
“陆离……你到底是谁？”
?
听竹苑外。
陆离并没有睡，他坐在星辉草圃旁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根柔韧的星辉草叶，正借着月光，慢悠悠地编织着什么，动作生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月光洒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似有所觉，抬起头，目光穿透夜色，望向凤栖宫的方向，仿佛看到了窗边那道孤寂的身影。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无奈的弧度，低头继续编织手中的草叶。
“我是谁？”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一个想给你编个戒指的园丁罢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
西疆荒漠深处那场惊天动地的湮灭，在九天之上激起的涟漪远比下界更为汹涌。
巡天殿深处，那面曾映照天命帝朝的观天宝鉴，此刻镜面黯淡无光，边缘的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镜面上，关于西疆荒漠的一切影像都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混沌的虚无。
“观天鉴……彻底失联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悸，“就在那股力量抹除‘地渊魔蝎’存在的瞬间……我们与下界天命帝朝的所有因果联系被强行斩断了。”
“不止是斩断……”另一个声音干涩地补充，带着深深的恐惧，“是覆盖，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覆盖了那片区域的所有因果，强行探查，只会引来反噬。”
为首那道笼罩在星辉中的身影沉默良久，周身星辉剧烈波动，显示出其内心的惊涛骇浪，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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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召回所有在‘玄黄大世界’附近星域活动的巡天使，建立绝对禁区，半径……一亿星里。”
“遵殿主法旨。”
沉重的命令如同烙印，刻在每一位巡天殿巨头的心头，洪级绝密，亿里禁区，这已是对待混沌魔神级别的最高警戒，那个下界的“园丁”……其恐怖程度，远超他们最坏的想象。
九天之上的波澜，丝毫未能影响下界的宁静。
天命帝朝，帝都。
祭天大典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帝国祥瑞频发的盛况更是让朝野上下沉浸在一种近乎狂热的振奋之中，西疆荒漠深处那场惊天变故的真相，被洛清歌以“上古凶物复苏，供奉殿长老合力将其引回地脉深处镇压”为由，轻描淡写地带过，至于那瞬间湮灭的魔蝎和三位供奉长老语焉不详的惊惧，则成了深宫中讳莫如深的秘密。
朝堂之上，捷报依旧如雪片般飞来，北境灵谷丰收，南疆矿脉开采顺利，东域海疆风平浪静……整个帝国如同一架被无形巨手推动的战车，朝着前所未有的盛世狂奔。
洛清歌端坐御座，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掩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茫然，她听着臣子们激动难抑的奏报，批阅着歌功颂德的奏折，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听竹苑的方向。
在他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帝国的兴衰，万民的生死，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女帝，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启奏陛下！”礼部尚书周大人出列，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九玄圣地圣主遣使来朝，恭贺陛下祭天大典圆满成功，并献上贺礼——‘九玄镇山鼎’拓印神符一枚，此符蕴含圣地千年气运，可镇山河，佑国祚，圣使已在殿外候旨。”
九玄圣地。
镇山鼎拓印神符。
朝堂之上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九玄圣地，那可是玄黄大世界传承万载的顶级势力，其镇山鼎更是圣地气运所系的至宝，一枚拓印神符，虽不及真鼎万一，但蕴含的威能也足以镇压一方气运，堪称无价之宝。
洛清歌的思绪被拉回，九玄圣地？她凤眸微凝，此等庞然大物，为何突然向天命帝朝示好，还送上如此重礼，是真心恭贺，还是另有所图。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面上维持着帝王的沉稳：“宣。”
很快，一位身着九玄圣地云纹道袍、面容倨傲的中年修士步入大殿，他手持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符，玉符之上，一座古朴巨鼎的虚影若隐若现，散发出磅礴厚重的气息，正是九玄镇山鼎的拓印。
“九玄圣地外门长老，玄诚子，奉圣主法旨，恭贺天命女帝陛下。”玄诚子微微躬身，姿态虽恭敬，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优越感，“特献上‘镇山鼎拓印神符’一枚，愿贵我两方，永结盟好。”
他双手托起玉符，一股无形的威压随着玉符的光芒扩散开来，让殿内不少修为稍弱的官员感到呼吸一窒。
洛清歌目光落在玉符上，感受着那磅礴的气息，心中却毫无波澜，见识过陆离弹指湮灭魔蝎的恐怖后，这等所谓的“至宝”气息，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
“圣主美意，朕心领了。”她声音清冷，“赐座，看赏。”
玄诚子谢恩落座，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御座之上的洛清歌，又扫过殿内群臣，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九玄圣地此次主动示好，自然不是无的放矢，祭天大典那日笼罩帝都的恐怖黑暗与瞬间消散的“神迹”，以及西疆荒漠深处那昙花一现、却让圣地高层都心悸不已的湮灭波动，都让九玄圣主对这天命帝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忌惮。
这枚拓印神符，既是贺礼，也是一次试探。
“陛下，”玄诚子落座后，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听闻贵国祥瑞频发，国运昌隆，实乃千古盛世，不知……贵国可有何秘宝或高人坐镇，方能引来如此天地眷顾，我九玄圣地，对贵国气象，亦是心向往之啊。”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百官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御座，祥瑞之源，帝宫皆知，但谁敢言明。
洛清歌心头一凛，果然来了，她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天佑帝朝，朕与万民同心，自得上天垂青，至于秘宝高人……玄诚长老说笑了。”
玄诚子微微一笑，也不追问，话锋一转：“是贫道唐突了，只是，这‘镇山鼎拓印神符’威能非凡，需以精纯灵力激发，方能展现其镇国佑民之效，不知陛下可否允贫道在殿内演示一番，也让诸位大人一睹圣地至宝风采。”
演示？
在朝堂之上？
洛清歌凤眸微眯，这分明是借机展示圣地威仪，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威慑。
她正欲开口婉拒，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突兀地在殿门口响起：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略显凝重的气氛，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听竹苑那位咸鱼驸马爷陆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金銮殿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常服，头发有些凌乱，睡眼惺忪，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仿佛在自己家后院散步，对殿内肃穆的气氛和玄诚子手中那光芒四射的玉符视若无睹。
“驸马爷？”有官员忍不住低呼。
洛清歌心头一跳，他怎么来了？
玄诚子眉头微蹙，看着这个毫无修为波动、举止随意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轻蔑：“这位是？”
“朕的驸马，陆离。”洛清歌压下心头的波澜，声音平静地介绍。
“原来是驸马爷。”玄诚子敷衍地拱了拱手，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玉符，显然没把陆离放在眼里，“贫道正欲为陛下演示我圣地至宝……”
“演示？”陆离已经走到了殿中，停在玄诚子不远处，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还带着点生理性的泪水，“不就是个破鼎的影子吗？有什么好显摆的。”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一颗剥好的瓜子仁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你！”玄诚子脸色一沉，圣地至宝竟被说成“破鼎影子”，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强压怒火，冷声道，“驸马爷慎言，此乃我九玄圣地气运所系之宝拓印，岂容轻辱？！”
“哦？”陆离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又看了看他手中光芒流转的玉符，撇了撇嘴，“气运所系？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他像是觉得手里的瓜子壳碍事，随手一弹——
“咻。”
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瓜子壳，被他极其随意地弹了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玄诚子手中那枚光芒四射的“镇山鼎拓印神符”。
“放肆。”玄诚子勃然大怒，这驸马竟敢用瓜子壳亵渎圣地至宝，他下意识地就要催动灵力护住玉符。
然而！
就在那枚瓜子壳即将触碰到玉符光芒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的碎裂声。
玄诚子手中那枚流光溢彩、散发着磅礴威压的玉符，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玉符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毫无灵性的碎片粉末，四散飞溅。
那原本悬浮在玉符之上、散发着厚重威压的镇山鼎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瞬间扭曲、黯淡、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
玄诚子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僵在原地，他脸上的愤怒和倨傲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般的呆滞和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还沾着玉符粉末的手掌，大脑一片空白。
碎了？
圣地至宝的拓印神符……被一枚瓜子壳……弹碎了？！
所有官员，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玉符粉末，看着玄诚子那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陆离那副睡眼惺忪、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的慵懒模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的心头。
陆离似乎根本没在意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又打了个哈欠，对着御座上的洛清歌含糊道：“清歌，没事我回去补觉了，朝堂太吵，下次别叫我。”
说完，他看也没看呆若木鸡的玄诚子一眼，转身，迈着懒散的步子，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金銮殿，消失在殿外的阳光里。
留下满殿死寂，和一地象征着九玄圣地威严的玉符粉末。
洛清歌端坐御座，冕旒下的手指死死攥紧了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陆离消失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摊刺目的粉末，心头那点关于帝国意义的迷茫，瞬间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绝望所取代。
他弹指灭魔蝎，她尚可自欺欺人，那是为了清净。
可他如今，仅仅因为嫌吵，便随手用一枚瓜子壳……
崩碎了九玄圣地的镇山鼎拓印？！
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
这是对规则、对秩序、对一切世俗认知的彻底践踏。
在他眼中，这金銮殿，这满朝文武，这帝国江山，甚至那高高在上的九玄圣地……与那枚被他随手弹飞的瓜子壳，又有何区别？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洛清歌。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帝王的冰冷与……一片死寂的荒芜。
“玄诚长老，”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圣地贺礼，朕收下了，使者远来辛苦，云袖，带长老下去休息。”
玄诚子如同木偶般被云袖引了下去，脸上依旧是一片呆滞的空白。
朝会在一片诡异到极致的死寂中草草结束。
洛清歌回到凤栖宫，屏退左右，她独自站在空旷的殿内，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许久，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唇瓣。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星辉下那微凉的触感。
可此刻，却只觉得一片冰冷。
?
深夜。
凤栖宫的书案上，烛火摇曳，一份来自帝国最隐秘情报机构“天机阁”的密报，静静地躺在洛清歌面前。
密报内容，是关于陆离。
是洛清歌在祭天大典后，心神剧震之下，秘密下令启动的最高级别调查。
密报很厚，但内容却少得可怜。
“陆离，男，来历不详，于天命历三九七年秋，突然出现在帝都郊外‘落星坡’，重伤昏迷，被巡城卫发现，因其容貌俊美，疑为落难贵胄，送入帝都救治，后因与陛下八字相合，被钦天监选为驸马……”
“落星坡”之前的记录，一片空白，仿佛这个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性情：慵懒散漫，不喜俗务，日常多在听竹苑晒太阳、种花、喂鱼、看书，与外界接触极少……”
“疑点有……落星坡出现时，天降异象，有微弱空间波动残留，疑似跨界而来。”
“听竹苑花草长势异常，所种‘星辉草’为古籍记载已灭绝之上古灵植。”
“多次帝国危机发生时，驸马皆在附近，且危机皆以匪夷所思方式化解，关联性极高。”
“实力评估深不可测，疑似超越化神，甚至超越此界认知。”
密报最后，用朱砂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
“综合研判：目标‘陆离’非此界之人，其存在本身，即为最大变数，建议敬而远之，万勿触怒，”
非此界之人。
洛清歌看着那行朱砂小字，指尖冰凉，密报上冰冷的文字，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彻底斩断。
她缓缓合上密报，走到窗边，夜色深沉，听竹苑的方向一片静谧。
她看着那片黑暗，许久，才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深的疲惫：
“陆离……你到底是谁？”
?
听竹苑外。
陆离并没有睡，他坐在星辉草圃旁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根柔韧的星辉草叶，正借着月光，慢悠悠地编织着什么，动作生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月光洒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似有所觉，抬起头，目光穿透夜色，望向凤栖宫的方向，仿佛看到了窗边那道孤寂的身影。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无奈的弧度，低头继续编织手中的草叶。
“我是谁？”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一个想给你编个戒指的园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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