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画室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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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城的秋老虎赖着不走，午后阳光把画室的玻璃窗烤得发烫，颜料管在画架旁歪歪扭扭躺了一地，松节油的味道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在空气里酿出股躁动的甜。沈知意正对着画布发呆，笔尖悬在半空，米色针织衫的袖口沾了点钴蓝颜料，像落了只安静的蝴蝶。
“知意！你看我带啥好东西了！”颜妍抱着个油纸包冲进来，帆布包带子在肩上颠得老高，齐耳短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她把纸包往画桌上一搁，油星子洇透纸背，散出浓郁的肉香：“城南老李头家的酱肘子，刚出锅的，我妈排队抢的，给你补补脑子——看你这几天画得人都瘦了。”
沈知意被她逗笑，放下画笔转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画不出来才愁的，补多少肘子都没用。”她伸手去撕油纸，指腹蹭到温热的纸面，颜妍突然“哎呀”一声，指着她袖口：“你看你，又把颜料蹭衣服上，这件针织衫不是你上周刚买的吗？”沈知意低头瞅了瞅，不在意地笑笑：“画画哪有不蹭颜料的，洗不掉就当添了个新图案。”
正说着，画室门被人一脚踹开，陆钦砚带着几个男生涌进来，烟味混着汗水味瞬间冲散了桂花香。他松垮的白T恤领口沾了点灰，额前碎发被汗打湿，贴在饱满的额角，看见沈知意手里的肘子，眼睛一亮：“哟，颜妍姐又来投喂了？还是咱知意有口福。”
“去你的！”颜妍伸手把肘子往沈知意怀里拢了拢，斜睨着陆钦砚，“带这么多人来扫荡啊？方圆，你那手别乱摸，知意的颜料可贵着呢！”
被点名的方圆正伸手想去碰画架上的调色盘，闻言手猛地缩回，憨厚的脸上挤出个笑：“嘿嘿，我就看看，不动不动。”他微胖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向晨，后者正盯着沈知意画了一半的画布，被撞得一个趔趄，扶了扶眼镜嘟囔：“方圆你吨位够重的，差点把我撞进颜料桶里。”
向晨戴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总带着点探究的光，校服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连袖口都整齐地卷到小臂，和这画室的随性格格不入。他推了推眼镜，指着画布上模糊的光影：“沈知意，你这画的是梧桐巷吧？树影的层次还能再压重点，暗部用点群青，透点光出来会更鲜活。”
沈知意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接话，罗本已经咋咋呼呼凑过去，他染着半截黄毛，耳朵上别着根烟（没点燃），手舞足蹈地说：“懂不懂啊向晨？这叫艺术留白！你看这线条，多有劲儿——”话没说完就被许清朗拽了把，“别瞎掰，向晨学过三年素描，比你懂行。”许清朗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白衬衫口袋里插着支钢笔，袖口挽得规规矩矩，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像个老派的读书人。
周泽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他是这群人里最高的，肩膀宽得像堵墙，灰色运动服的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懒洋洋的眼睛，此刻正盯着颜妍手里的肘子，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梁川在他旁边捣鼓手机，屏幕亮着游戏界面，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着，嘴里念念有词：“中路支援啊哥们儿！等死呢？”
陆钦砚没管他们吵吵，径直走到沈知意身边，抽走她手里的画笔在指间转了个圈，下巴往画布上一点：“卡壳了？”沈知意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画桌边缘的木刺：“想画巷口那棵老槐树，可总觉得少了点啥。”陆钦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画布上的槐树躯干遒劲，枝叶却画得犹豫，像被框住的困兽。
“缺股野劲儿。”他突然开口，伸手把沈知意往旁边拨了拨，自己站到画架前，抓起支大画笔蘸了把赭石研磨而成的暗棕红色颜料，手腕一抖，颜料在画布上拖出道粗犷的斜线，“你看，老槐树的枝桠哪有这么听话的？去年台风天，它丫的枝桠都快戳到对面房顶了，那才叫活着。”
颜料溅到他手背上，他浑然不觉，又蘸了点藤黄往枝叶间隙抹，动作又快又狠，沈知意看得心惊：“你慢点，这画布快被你戳破了！”陆钦砚头也不抬，嘴角勾着笑：“不破怎么叫突破？画画跟打架似的，得敢下手。”
“我靠，钦哥这两下有点东西啊！”罗本凑过来看得直咋舌，黄毛差点蹭到画布，被颜妍一把推开：“离远点！沾到你那破头发丝算谁的？”方圆已经捧着半块肘子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钦哥不光打架厉害，画画也牛逼……唔，这肘子真香。”
向晨推了推眼镜，眉头却皱着：“用色太大胆了，明暗对比太强烈，不符合透视原理。”许清朗在旁附和：“确实有点急，该循序渐进。”周泽终于从门框上直起身子，走到画布前看了两眼，瓮声瓮气地说：“我觉得挺好，比课本上的画带劲。”梁川也从游戏里抬起头，扫了一眼就又低下头：“比我妹画的卡通好看。”
正吵着，画室门口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教导主任王梅抱着教案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陆钦砚！又是你！说了多少次画室不准抽烟，不准带外人进来，你当我话是耳旁风？”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被颜料涂得乱七八糟的画布上，声音陡然拔高：“沈知意！你看看你把画室弄的！还有你，颜妍，不知道劝着点？”
颜妍刚想开口辩解，沈知意已经往前站了一步，后背挺得笔直，米色针织衫因为动作绷紧，勾勒出纤细的肩线：“王主任，是我让他们进来的，颜料也是我自己弄的，不关他们的事。”陆钦砚伸手想把她拉到身后，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手在半空顿了顿，攥成了拳。
“你还护着他们？”王梅气得教案往桌上一拍，粉笔灰簌簌往下掉，“沈知意，你是班干部，是美术生里的好苗子，跟陆钦砚这群问题学生混在一起，你想毁了自己吗？”这话像根针，猛地扎在陆钦砚心上，他往前一步，白T恤的领口因为动作扯开些，露出清晰的锁骨：“王主任，话别说这么难听，我们咋就成问题学生了？来画室看朋友也算错？”
“你还敢顶嘴！”王梅的声音更尖了，“上周运动会你故意撞人，上上周在操场抽烟，上个月翻墙出去……你自己数数，这学期你犯了多少事？沈知意，你要是还想保住美术联考的名额，就离他们远点！”
“我联考的名额不用你操心！”沈知意的声音陡然拔高，平时温和的眉眼此刻带着锋芒，“陆钦砚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不用你来说三道四！画室是大家的，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颜料我自己清理，有什么处分我担着！”
颜妍吓得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知意，别说了……”陆钦砚也愣了，他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沈知意会发这么大火，她攥着拳头的样子，指节都泛了白，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兽。
“好，好得很！”王梅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登记表，“沈知意，你要是执迷不悟，这个月的优秀学员评选你就别想了！还有陆钦砚，你跟我去办公室！”
“不去。”陆钦砚往沈知意身前一站，白T恤挡在她和王梅之间，像竖起了一道屏障，“要罚一起罚，别找她麻烦。”方圆把肘子往桌上一放，油乎乎的手往裤子上抹了抹：“主任，这事有我一份，我也去。”向晨推了推眼镜，虽然紧张得指尖发白，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我也在。”
“还有我们！”罗本、许清朗、周泽、梁川异口同声地说，六个男生往陆钦砚身后一站，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却像堵密不透风的墙。颜妍也挺了挺胸，站到沈知意身边：“王主任，我也在，要处分就一起记！”
王梅看着眼前这阵仗，气得嘴唇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他们脚下投出长短不一的影子，像片倔强生长的野草。沈知意看着陆钦砚宽厚的背影，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混着阳光的味道，突然觉得刚才卡壳的画笔，有了想要落下的冲动。
“行，你们行！”王梅抓起教案，转身时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班主任，看你们家长知道了怎么说！”
门被甩上的瞬间，画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罗本第一个笑出声：“我靠，刚才吓死我了，王扒皮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咱。”方圆挠挠头：“会不会真叫家长啊？我妈知道了得打断我的腿。”许清朗推了推眼镜：“应该不会，她就是吓唬人。”周泽往嘴里塞了颗糖，含混地说：“叫就叫，怕啥。”
陆钦砚转过身，看着沈知意发红的眼眶，伸手想碰她的脸，又觉得不妥，半路改成捏了捏她的肩膀：“哭了？”沈知意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没，就是觉得王主任说的话太难听了。”颜妍递过来张纸巾，瞪着陆钦砚：“都怪你！天天惹事，现在连累知意了吧？”
“是我的错。”陆钦砚难得没顶嘴，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想点燃又想起这是画室，又塞了回去，“这事我扛着，保证不让你们家长知道。”向晨突然开口：“其实刚才你画的那几笔，确实有点意思，就是太急了，下次可以试试先打草稿。”梁川也从游戏里抬头：“我可以让我妹给你看看她的绘画教程。”
沈知意看着这群吵吵闹闹的人，突然笑了，眼角还挂着点湿意，像沾了露水的桂花：“谁也不用扛，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她转身走到画架前，抓起那支被陆钦砚用过的画笔，蘸了点钛白色颜料，在刚才那道粗犷的斜线上轻轻勾勒，“你们看，这样是不是就柔和点了？”
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给每个人的发梢镀上金边。陆钦砚看着沈知意在画布前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把他画的狂野和自己的温柔融在一起，突然觉得王梅说的那些话，好像也没那么刺耳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像这片画室里的颜料，五颜六色，吵吵嚷嚷，却能调出独一无二的颜色。
“对了，”沈知意突然停下笔，回头看着众人，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做红烧肉，管够。”颜妍第一个欢呼：“好啊好啊！阿姨做的红烧肉天下第一！”方圆拍着肚子：“刚吃了肘子，还能再塞两碗饭！”陆钦砚笑着踹了他一脚：“就你能吃，赶紧帮忙收拾画室，不然别想去。”
画笔在画布上沙沙作响，混着收拾东西的嘈杂声，松节油的味道里，好像又多了点叫做“热闹”的味道。博城的太阳还在窗外徘徊，但画室里的风，已经带着点暖起来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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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城的秋老虎赖着不走，午后阳光把画室的玻璃窗烤得发烫，颜料管在画架旁歪歪扭扭躺了一地，松节油的味道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在空气里酿出股躁动的甜。沈知意正对着画布发呆，笔尖悬在半空，米色针织衫的袖口沾了点钴蓝颜料，像落了只安静的蝴蝶。
“知意！你看我带啥好东西了！”颜妍抱着个油纸包冲进来，帆布包带子在肩上颠得老高，齐耳短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她把纸包往画桌上一搁，油星子洇透纸背，散出浓郁的肉香：“城南老李头家的酱肘子，刚出锅的，我妈排队抢的，给你补补脑子——看你这几天画得人都瘦了。”
沈知意被她逗笑，放下画笔转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画不出来才愁的，补多少肘子都没用。”她伸手去撕油纸，指腹蹭到温热的纸面，颜妍突然“哎呀”一声，指着她袖口：“你看你，又把颜料蹭衣服上，这件针织衫不是你上周刚买的吗？”沈知意低头瞅了瞅，不在意地笑笑：“画画哪有不蹭颜料的，洗不掉就当添了个新图案。”
正说着，画室门被人一脚踹开，陆钦砚带着几个男生涌进来，烟味混着汗水味瞬间冲散了桂花香。他松垮的白T恤领口沾了点灰，额前碎发被汗打湿，贴在饱满的额角，看见沈知意手里的肘子，眼睛一亮：“哟，颜妍姐又来投喂了？还是咱知意有口福。”
“去你的！”颜妍伸手把肘子往沈知意怀里拢了拢，斜睨着陆钦砚，“带这么多人来扫荡啊？方圆，你那手别乱摸，知意的颜料可贵着呢！”
被点名的方圆正伸手想去碰画架上的调色盘，闻言手猛地缩回，憨厚的脸上挤出个笑：“嘿嘿，我就看看，不动不动。”他微胖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向晨，后者正盯着沈知意画了一半的画布，被撞得一个趔趄，扶了扶眼镜嘟囔：“方圆你吨位够重的，差点把我撞进颜料桶里。”
向晨戴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总带着点探究的光，校服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连袖口都整齐地卷到小臂，和这画室的随性格格不入。他推了推眼镜，指着画布上模糊的光影：“沈知意，你这画的是梧桐巷吧？树影的层次还能再压重点，暗部用点群青，透点光出来会更鲜活。”
沈知意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接话，罗本已经咋咋呼呼凑过去，他染着半截黄毛，耳朵上别着根烟（没点燃），手舞足蹈地说：“懂不懂啊向晨？这叫艺术留白！你看这线条，多有劲儿——”话没说完就被许清朗拽了把，“别瞎掰，向晨学过三年素描，比你懂行。”许清朗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白衬衫口袋里插着支钢笔，袖口挽得规规矩矩，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像个老派的读书人。
周泽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他是这群人里最高的，肩膀宽得像堵墙，灰色运动服的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懒洋洋的眼睛，此刻正盯着颜妍手里的肘子，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梁川在他旁边捣鼓手机，屏幕亮着游戏界面，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着，嘴里念念有词：“中路支援啊哥们儿！等死呢？”
陆钦砚没管他们吵吵，径直走到沈知意身边，抽走她手里的画笔在指间转了个圈，下巴往画布上一点：“卡壳了？”沈知意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画桌边缘的木刺：“想画巷口那棵老槐树，可总觉得少了点啥。”陆钦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画布上的槐树躯干遒劲，枝叶却画得犹豫，像被框住的困兽。
“缺股野劲儿。”他突然开口，伸手把沈知意往旁边拨了拨，自己站到画架前，抓起支大画笔蘸了把赭石研磨而成的暗棕红色颜料，手腕一抖，颜料在画布上拖出道粗犷的斜线，“你看，老槐树的枝桠哪有这么听话的？去年台风天，它丫的枝桠都快戳到对面房顶了，那才叫活着。”
颜料溅到他手背上，他浑然不觉，又蘸了点藤黄往枝叶间隙抹，动作又快又狠，沈知意看得心惊：“你慢点，这画布快被你戳破了！”陆钦砚头也不抬，嘴角勾着笑：“不破怎么叫突破？画画跟打架似的，得敢下手。”
“我靠，钦哥这两下有点东西啊！”罗本凑过来看得直咋舌，黄毛差点蹭到画布，被颜妍一把推开：“离远点！沾到你那破头发丝算谁的？”方圆已经捧着半块肘子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钦哥不光打架厉害，画画也牛逼……唔，这肘子真香。”
向晨推了推眼镜，眉头却皱着：“用色太大胆了，明暗对比太强烈，不符合透视原理。”许清朗在旁附和：“确实有点急，该循序渐进。”周泽终于从门框上直起身子，走到画布前看了两眼，瓮声瓮气地说：“我觉得挺好，比课本上的画带劲。”梁川也从游戏里抬起头，扫了一眼就又低下头：“比我妹画的卡通好看。”
正吵着，画室门口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教导主任王梅抱着教案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陆钦砚！又是你！说了多少次画室不准抽烟，不准带外人进来，你当我话是耳旁风？”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被颜料涂得乱七八糟的画布上，声音陡然拔高：“沈知意！你看看你把画室弄的！还有你，颜妍，不知道劝着点？”
颜妍刚想开口辩解，沈知意已经往前站了一步，后背挺得笔直，米色针织衫因为动作绷紧，勾勒出纤细的肩线：“王主任，是我让他们进来的，颜料也是我自己弄的，不关他们的事。”陆钦砚伸手想把她拉到身后，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手在半空顿了顿，攥成了拳。
“你还护着他们？”王梅气得教案往桌上一拍，粉笔灰簌簌往下掉，“沈知意，你是班干部，是美术生里的好苗子，跟陆钦砚这群问题学生混在一起，你想毁了自己吗？”这话像根针，猛地扎在陆钦砚心上，他往前一步，白T恤的领口因为动作扯开些，露出清晰的锁骨：“王主任，话别说这么难听，我们咋就成问题学生了？来画室看朋友也算错？”
“你还敢顶嘴！”王梅的声音更尖了，“上周运动会你故意撞人，上上周在操场抽烟，上个月翻墙出去……你自己数数，这学期你犯了多少事？沈知意，你要是还想保住美术联考的名额，就离他们远点！”
“我联考的名额不用你操心！”沈知意的声音陡然拔高，平时温和的眉眼此刻带着锋芒，“陆钦砚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不用你来说三道四！画室是大家的，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颜料我自己清理，有什么处分我担着！”
颜妍吓得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知意，别说了……”陆钦砚也愣了，他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沈知意会发这么大火，她攥着拳头的样子，指节都泛了白，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兽。
“好，好得很！”王梅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登记表，“沈知意，你要是执迷不悟，这个月的优秀学员评选你就别想了！还有陆钦砚，你跟我去办公室！”
“不去。”陆钦砚往沈知意身前一站，白T恤挡在她和王梅之间，像竖起了一道屏障，“要罚一起罚，别找她麻烦。”方圆把肘子往桌上一放，油乎乎的手往裤子上抹了抹：“主任，这事有我一份，我也去。”向晨推了推眼镜，虽然紧张得指尖发白，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我也在。”
“还有我们！”罗本、许清朗、周泽、梁川异口同声地说，六个男生往陆钦砚身后一站，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却像堵密不透风的墙。颜妍也挺了挺胸，站到沈知意身边：“王主任，我也在，要处分就一起记！”
王梅看着眼前这阵仗，气得嘴唇哆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他们脚下投出长短不一的影子，像片倔强生长的野草。沈知意看着陆钦砚宽厚的背影，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混着阳光的味道，突然觉得刚才卡壳的画笔，有了想要落下的冲动。
“行，你们行！”王梅抓起教案，转身时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班主任，看你们家长知道了怎么说！”
门被甩上的瞬间，画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罗本第一个笑出声：“我靠，刚才吓死我了，王扒皮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咱。”方圆挠挠头：“会不会真叫家长啊？我妈知道了得打断我的腿。”许清朗推了推眼镜：“应该不会，她就是吓唬人。”周泽往嘴里塞了颗糖，含混地说：“叫就叫，怕啥。”
陆钦砚转过身，看着沈知意发红的眼眶，伸手想碰她的脸，又觉得不妥，半路改成捏了捏她的肩膀：“哭了？”沈知意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没，就是觉得王主任说的话太难听了。”颜妍递过来张纸巾，瞪着陆钦砚：“都怪你！天天惹事，现在连累知意了吧？”
“是我的错。”陆钦砚难得没顶嘴，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想点燃又想起这是画室，又塞了回去，“这事我扛着，保证不让你们家长知道。”向晨突然开口：“其实刚才你画的那几笔，确实有点意思，就是太急了，下次可以试试先打草稿。”梁川也从游戏里抬头：“我可以让我妹给你看看她的绘画教程。”
沈知意看着这群吵吵闹闹的人，突然笑了，眼角还挂着点湿意，像沾了露水的桂花：“谁也不用扛，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她转身走到画架前，抓起那支被陆钦砚用过的画笔，蘸了点钛白色颜料，在刚才那道粗犷的斜线上轻轻勾勒，“你们看，这样是不是就柔和点了？”
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给每个人的发梢镀上金边。陆钦砚看着沈知意在画布前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把他画的狂野和自己的温柔融在一起，突然觉得王梅说的那些话，好像也没那么刺耳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像这片画室里的颜料，五颜六色，吵吵嚷嚷，却能调出独一无二的颜色。
“对了，”沈知意突然停下笔，回头看着众人，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做红烧肉，管够。”颜妍第一个欢呼：“好啊好啊！阿姨做的红烧肉天下第一！”方圆拍着肚子：“刚吃了肘子，还能再塞两碗饭！”陆钦砚笑着踹了他一脚：“就你能吃，赶紧帮忙收拾画室，不然别想去。”
画笔在画布上沙沙作响，混着收拾东西的嘈杂声，松节油的味道里，好像又多了点叫做“热闹”的味道。博城的太阳还在窗外徘徊，但画室里的风，已经带着点暖起来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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