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祥瑞的“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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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目光，如同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王莽的独眼之中。
王莽！你的戏，演完了。
现在，轮到我了！
这一爪，撕碎的，不仅仅是你的龙袍。
更是你的天命！你的国运！你的一切！
大殿之内，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混乱，在极致的对峙面前，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在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和一只兽之间来回扫视。
高台之上，是胸前裂口狰狞，鲜血染红了破碎龙袍，面容扭曲如恶鬼的王莽。
高台之下，是被汉室宗亲，当朝太傅刘公抱在怀中，姿态优雅而冰冷的白色神兽。
我能感觉到，抱着我的这具苍老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但那不是因为恐惧。那是因为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濒临绝望之后，骤然喷发的激动！他的手臂，坚实而有力，将我牢牢地护在怀中，隔绝了周围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拿下那妖物！快！保护大司马！”
终于，王莽最忠心的爪牙，大将军甄邯从震惊中挣脱出来，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指我与老太傅，发出了色厉内荏的咆哮！
“锵！锵！锵！”
一连串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起，殿前武士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刃，森然的寒光瞬间铺满了整个大殿，杀气如潮水般向着人群角落里的我们涌来！
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骚动，下意识地向两旁退开，瞬间便将我和老太傅，彻底暴露在了所有刀剑的锋芒之下。
老太傅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抱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他知道，此刻他怀中抱着的，已经不是一只简单的祥瑞。
这是一个火种！
是一面旗帜！
更是一块能将王莽活活烫死的，烧红的烙铁！
然而，不等那些武士靠近。
“哈——！”
一声短促而又极具威慑力的低吼，从我的喉咙深处发出。
我不再是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我弓起身子，背上的毛发根根倒竖，如同钢针一般。我龇开嘴，露出了那足以撕裂金石的锋利獠牙。我那双金色的竖瞳，锁定了那个叫嚣得最凶的大将军甄邯，瞳孔缩成了一道危险的细线。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更高层次的威压！
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威慑！
正欲前冲的甄邯，脚步猛地一顿！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当面锁定，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剑的手，竟然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那些前冲的武士，更是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脸上的凶狠，被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神色所取代。
这可是神兽！是刚刚才从九天之上降临的祥瑞！是能一爪撕开大司马护身罡气，撕裂龙袍的存在！
他们是武士，不是蠢货。
谁敢对“天意”动刀？
谁又敢保证，自己冲上去，不会步上高台上那位……的后尘？
整个大殿的局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杀气在涌动，但无人敢动。
王莽站在高台之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鲜血顺着破碎的龙袍滴落在祭天的高台之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大殿里，那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那只独眼里的疯狂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将我和老太傅凌迟处死。
但他，不能下令。
他亲手将我捧上了神坛，告诉天下所有人，我是天命的象征。
现在，若是他下令将我这个“天命”当场格杀，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他这个“天命之子”，又算是什么？
一个被天命所厌弃的，篡逆奸贼？！
他不能承受这个代价！
“嗬……嗬……”
王莽的喉咙里，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喘息。他死死地盯着老太傅，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刘……公！你……这是何意？！”
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怨毒与杀机。
整个朝堂，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王莽。
但老太傅，刘公，却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惊人。他迎着王莽那要吃人的目光，不闪不避。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下意识接住我的那一刻起，他，以及他背后的整个汉室宗亲，就已经被绑上了这辆疯狂的战车。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进一步，或许……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他抱着我，缓缓地，从角落里走出。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稳，仿佛踩踏的不是冰冷的地砖，而是满朝文武那脆弱不堪的心脏。
他一直走到大殿中央，距离那些持刀的武士不过十步之遥，方才停下。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同僚们或惊恐，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高台之上，那个摇摇欲坠的男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那声音，苍老，却洪亮，回荡在宏伟的大殿每一个角落！
“大司马！”
“此乃祥瑞，天降神物！”
“神物有灵，自行择主！”
这三句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王莽的瞳孔，骤然收缩！
老太傅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愈发激昂，如同黄钟大吕，震人心魄！
“昔日，高祖斩白蛇而起义，天下归心！此乃天意！”
“今日，神兽降临，本为贺大司马安定天下之功。然则，神兽却弃高台而就微臣！大司马可知，其意何在？！”
他不等王莽回答，手指向着高台之上的王莽，声色俱厉！
“此非作乱！实乃警示！”
“神兽在警示大司马！大汉天下，乃高祖皇帝栉风沐雨，浴血奋战所得！宗庙社稷，乃历代先帝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所守！”
“大司马功高盖世，天下敬仰。然，凡事不可逾矩！天地君亲师，伦理纲常，不可有丝毫错乱！否则，必遭天谴！”
“今日祥瑞择臣，便是上天对大司马最严厉的警告！望大司马，能体察天心，悬崖勒马，敬天法祖，守臣子之本分！如此，方是天下之福，万民之幸！”
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老太傅这番话给震懵了！
疯了！
这老头，一定是疯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这是在指着王莽的鼻子，骂他是意图不轨的奸臣啊！
他这是在用王莽自己捧出来的“天意”，来打王莽的脸！
而且，是当着满朝文武，天下使臣的面，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高台。
他们想看看，被如此羞辱的王莽，会是何等的暴怒！
然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画面。
王莽那扭曲到极致的面容，竟然……竟然在一点一点地，恢复平静。
那独眼中喷薄的杀意与疯狂，如同退潮一般，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甚至……扯动了嘴角。
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被他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呵……”
干涩而僵硬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他看着台下的老太傅，看着他怀里的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傅……言重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努力地想要表现出一种“豁达”与“宽容”。
“此乃祥瑞，是朕……是本司马请来的祥瑞。它与本司马，或许……只是初见，有些生分。它亲近太傅，说明太傅乃是德高望重之臣，连神兽都为之亲近，此乃我大汉之幸事啊！”
这番话，说得何其的无力，何其的苍白。
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他必须这么说。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被“天命”所抛弃。
他只能将这奇耻大辱，强行扭转成一场“君臣相得”的闹剧。
他扶着胸口，踉跄着站直了身体，努力做出一个“明君”该有的姿态，对着满朝文武，朗声道：“太傅刚才所言，亦是金玉良言！忠言逆耳，利于行！”
“本司马自当……自当日夜反思己身，戒骄戒躁，勤于政事，方能不负上天厚爱，不负万民所托！”
他说着，甚至还对着老太傅，遥遥地，拱了拱手。
“多谢太傅，今日当众警醒本司马！”
这一刻，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所有人都看出了王莽的色厉内荏。
他们看着那个强颜欢笑，龙袍破碎，血迹斑斑的男人，心中那名为“敬畏”的大山，在这一刻，悄然崩塌了一角。
原来，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大司马，也会有如此狼狈不堪，骑虎难下的一天！
原来，所谓的“天命所归”，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一道道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那些原本已经彻底倒向王莽的墙头草，此刻心思开始活络。
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汉室旧臣，眼中则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而我，只是静静地趴在老太傅的怀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我看到王莽那僵硬的笑容之下，那独眼中一闪而逝的，如同毒蛇一般的怨毒与杀机。
我知道，这场戏，只是一个开始。
王莽，这个枭雄，绝不会就此罢休。
公开的场合，他奈何不了我。
但是，暗地里呢？
果然，王莽在演完了这出“明君受谏”的戏码之后，脸上的“豁达”再也维持不住了。他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与阴冷。
“今日，天降祥瑞，乃是天大的吉兆。然，神兽初至，似有不安，也惊扰了诸位。典礼……暂且作罢！待好生安抚神兽之后，再行定夺。”
“诸位，都散了吧！”
“恭送大司马！”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多了许多别样的味道。
官员们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退场。他们经过老太傅身边时，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敬佩，但更多的是避之不及。
所有人都清楚，今天老太傅虽然占了上风，逼得王莽当众吃瘪。
但他也彻底将自己，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以王莽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他？
老太傅抱着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如同一块磐石，任由周围的人潮退去。
直到大殿变得空旷起来，他才缓缓地，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高台之上。
王莽，依旧站在那里。
他没有看那些退去的官员，他那只独眼，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黏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丝毫伪装。
只有冰冷刺骨的，毫不掩饰的，必杀之意！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
那是在说……
孽畜，你，必须死！
我平静地收回目光，将脸颊，又在老太傅的朝服上，轻轻蹭了蹭。
来吧。
我等着你。
……
老太傅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出了宏伟的未央宫。
宫门之外，阳光刺眼。
喧嚣的人声，与宫殿内的死寂，恍若两个世界。
老太傅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看到自家主人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异兽，脸上满是惊愕，但也不敢多问。
老太傅抱着我，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狭小的车厢内，光线昏暗。
直到此刻，老太傅那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猛地一软，靠在了车厢壁上。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刚刚在大殿之上，他所承受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每说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低下头，看着安稳地趴在他腿上的我。
我的眼睛，在昏暗中，依旧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清澈，而又冷静。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老太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丝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
我自然无法回答他。
我只是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背。
温热而粗糙的触感，让老太傅的身躯，再次一震。
他看着我，浑浊的老眼中，那刚刚才燃起的璀璨光芒，渐渐化为了一片决绝的坚定。
“不管你是什么……”
“你选择了老夫，选择了汉室……这，便是天意！”
“老夫，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护你周全！”
马车，缓缓启动。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了悄然的转动。
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老太傅的马车驶离宫门之后。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从宫墙的阴影中分离出来。
他看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方向，身形一闪，便融入了街边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
第二道。
第三道。
足足十几道若有若无的黑影，从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浮现，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远远地，缀上了那辆看似平平无奇的太傅马车。
他们是王莽的影卫。
是这位大司马手中，最锋利，也最黑暗的刀。
他们，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
他们，只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
那就是，杀戮！
一场针对“祥瑞”的，必杀之局，已经悄然布下。
今夜的长安城，注定，血流成河！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
那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目光，如同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王莽的独眼之中。
王莽！你的戏，演完了。
现在，轮到我了！
这一爪，撕碎的，不仅仅是你的龙袍。
更是你的天命！你的国运！你的一切！
大殿之内，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混乱，在极致的对峙面前，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在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和一只兽之间来回扫视。
高台之上，是胸前裂口狰狞，鲜血染红了破碎龙袍，面容扭曲如恶鬼的王莽。
高台之下，是被汉室宗亲，当朝太傅刘公抱在怀中，姿态优雅而冰冷的白色神兽。
我能感觉到，抱着我的这具苍老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但那不是因为恐惧。那是因为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濒临绝望之后，骤然喷发的激动！他的手臂，坚实而有力，将我牢牢地护在怀中，隔绝了周围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拿下那妖物！快！保护大司马！”
终于，王莽最忠心的爪牙，大将军甄邯从震惊中挣脱出来，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指我与老太傅，发出了色厉内荏的咆哮！
“锵！锵！锵！”
一连串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起，殿前武士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刃，森然的寒光瞬间铺满了整个大殿，杀气如潮水般向着人群角落里的我们涌来！
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骚动，下意识地向两旁退开，瞬间便将我和老太傅，彻底暴露在了所有刀剑的锋芒之下。
老太傅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抱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他知道，此刻他怀中抱着的，已经不是一只简单的祥瑞。
这是一个火种！
是一面旗帜！
更是一块能将王莽活活烫死的，烧红的烙铁！
然而，不等那些武士靠近。
“哈——！”
一声短促而又极具威慑力的低吼，从我的喉咙深处发出。
我不再是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我弓起身子，背上的毛发根根倒竖，如同钢针一般。我龇开嘴，露出了那足以撕裂金石的锋利獠牙。我那双金色的竖瞳，锁定了那个叫嚣得最凶的大将军甄邯，瞳孔缩成了一道危险的细线。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更高层次的威压！
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威慑！
正欲前冲的甄邯，脚步猛地一顿！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当面锁定，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剑的手，竟然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那些前冲的武士，更是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脸上的凶狠，被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神色所取代。
这可是神兽！是刚刚才从九天之上降临的祥瑞！是能一爪撕开大司马护身罡气，撕裂龙袍的存在！
他们是武士，不是蠢货。
谁敢对“天意”动刀？
谁又敢保证，自己冲上去，不会步上高台上那位……的后尘？
整个大殿的局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杀气在涌动，但无人敢动。
王莽站在高台之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鲜血顺着破碎的龙袍滴落在祭天的高台之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大殿里，那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那只独眼里的疯狂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将我和老太傅凌迟处死。
但他，不能下令。
他亲手将我捧上了神坛，告诉天下所有人，我是天命的象征。
现在，若是他下令将我这个“天命”当场格杀，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他这个“天命之子”，又算是什么？
一个被天命所厌弃的，篡逆奸贼？！
他不能承受这个代价！
“嗬……嗬……”
王莽的喉咙里，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喘息。他死死地盯着老太傅，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刘……公！你……这是何意？！”
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怨毒与杀机。
整个朝堂，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王莽。
但老太傅，刘公，却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惊人。他迎着王莽那要吃人的目光，不闪不避。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下意识接住我的那一刻起，他，以及他背后的整个汉室宗亲，就已经被绑上了这辆疯狂的战车。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进一步，或许……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他抱着我，缓缓地，从角落里走出。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稳，仿佛踩踏的不是冰冷的地砖，而是满朝文武那脆弱不堪的心脏。
他一直走到大殿中央，距离那些持刀的武士不过十步之遥，方才停下。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同僚们或惊恐，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高台之上，那个摇摇欲坠的男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那声音，苍老，却洪亮，回荡在宏伟的大殿每一个角落！
“大司马！”
“此乃祥瑞，天降神物！”
“神物有灵，自行择主！”
这三句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王莽的瞳孔，骤然收缩！
老太傅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愈发激昂，如同黄钟大吕，震人心魄！
“昔日，高祖斩白蛇而起义，天下归心！此乃天意！”
“今日，神兽降临，本为贺大司马安定天下之功。然则，神兽却弃高台而就微臣！大司马可知，其意何在？！”
他不等王莽回答，手指向着高台之上的王莽，声色俱厉！
“此非作乱！实乃警示！”
“神兽在警示大司马！大汉天下，乃高祖皇帝栉风沐雨，浴血奋战所得！宗庙社稷，乃历代先帝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所守！”
“大司马功高盖世，天下敬仰。然，凡事不可逾矩！天地君亲师，伦理纲常，不可有丝毫错乱！否则，必遭天谴！”
“今日祥瑞择臣，便是上天对大司马最严厉的警告！望大司马，能体察天心，悬崖勒马，敬天法祖，守臣子之本分！如此，方是天下之福，万民之幸！”
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老太傅这番话给震懵了！
疯了！
这老头，一定是疯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这是在指着王莽的鼻子，骂他是意图不轨的奸臣啊！
他这是在用王莽自己捧出来的“天意”，来打王莽的脸！
而且，是当着满朝文武，天下使臣的面，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高台。
他们想看看，被如此羞辱的王莽，会是何等的暴怒！
然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画面。
王莽那扭曲到极致的面容，竟然……竟然在一点一点地，恢复平静。
那独眼中喷薄的杀意与疯狂，如同退潮一般，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甚至……扯动了嘴角。
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被他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呵……”
干涩而僵硬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他看着台下的老太傅，看着他怀里的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傅……言重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努力地想要表现出一种“豁达”与“宽容”。
“此乃祥瑞，是朕……是本司马请来的祥瑞。它与本司马，或许……只是初见，有些生分。它亲近太傅，说明太傅乃是德高望重之臣，连神兽都为之亲近，此乃我大汉之幸事啊！”
这番话，说得何其的无力，何其的苍白。
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他必须这么说。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被“天命”所抛弃。
他只能将这奇耻大辱，强行扭转成一场“君臣相得”的闹剧。
他扶着胸口，踉跄着站直了身体，努力做出一个“明君”该有的姿态，对着满朝文武，朗声道：“太傅刚才所言，亦是金玉良言！忠言逆耳，利于行！”
“本司马自当……自当日夜反思己身，戒骄戒躁，勤于政事，方能不负上天厚爱，不负万民所托！”
他说着，甚至还对着老太傅，遥遥地，拱了拱手。
“多谢太傅，今日当众警醒本司马！”
这一刻，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所有人都看出了王莽的色厉内荏。
他们看着那个强颜欢笑，龙袍破碎，血迹斑斑的男人，心中那名为“敬畏”的大山，在这一刻，悄然崩塌了一角。
原来，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大司马，也会有如此狼狈不堪，骑虎难下的一天！
原来，所谓的“天命所归”，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一道道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那些原本已经彻底倒向王莽的墙头草，此刻心思开始活络。
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汉室旧臣，眼中则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而我，只是静静地趴在老太傅的怀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我看到王莽那僵硬的笑容之下，那独眼中一闪而逝的，如同毒蛇一般的怨毒与杀机。
我知道，这场戏，只是一个开始。
王莽，这个枭雄，绝不会就此罢休。
公开的场合，他奈何不了我。
但是，暗地里呢？
果然，王莽在演完了这出“明君受谏”的戏码之后，脸上的“豁达”再也维持不住了。他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与阴冷。
“今日，天降祥瑞，乃是天大的吉兆。然，神兽初至，似有不安，也惊扰了诸位。典礼……暂且作罢！待好生安抚神兽之后，再行定夺。”
“诸位，都散了吧！”
“恭送大司马！”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多了许多别样的味道。
官员们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退场。他们经过老太傅身边时，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敬佩，但更多的是避之不及。
所有人都清楚，今天老太傅虽然占了上风，逼得王莽当众吃瘪。
但他也彻底将自己，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以王莽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他？
老太傅抱着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如同一块磐石，任由周围的人潮退去。
直到大殿变得空旷起来，他才缓缓地，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高台之上。
王莽，依旧站在那里。
他没有看那些退去的官员，他那只独眼，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黏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丝毫伪装。
只有冰冷刺骨的，毫不掩饰的，必杀之意！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
那是在说……
孽畜，你，必须死！
我平静地收回目光，将脸颊，又在老太傅的朝服上，轻轻蹭了蹭。
来吧。
我等着你。
……
老太傅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出了宏伟的未央宫。
宫门之外，阳光刺眼。
喧嚣的人声，与宫殿内的死寂，恍若两个世界。
老太傅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看到自家主人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异兽，脸上满是惊愕，但也不敢多问。
老太傅抱着我，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狭小的车厢内，光线昏暗。
直到此刻，老太傅那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猛地一软，靠在了车厢壁上。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刚刚在大殿之上，他所承受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每说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低下头，看着安稳地趴在他腿上的我。
我的眼睛，在昏暗中，依旧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清澈，而又冷静。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老太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丝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
我自然无法回答他。
我只是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背。
温热而粗糙的触感，让老太傅的身躯，再次一震。
他看着我，浑浊的老眼中，那刚刚才燃起的璀璨光芒，渐渐化为了一片决绝的坚定。
“不管你是什么……”
“你选择了老夫，选择了汉室……这，便是天意！”
“老夫，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护你周全！”
马车，缓缓启动。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了悄然的转动。
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老太傅的马车驶离宫门之后。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从宫墙的阴影中分离出来。
他看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方向，身形一闪，便融入了街边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
第二道。
第三道。
足足十几道若有若无的黑影，从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浮现，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远远地，缀上了那辆看似平平无奇的太傅马车。
他们是王莽的影卫。
是这位大司马手中，最锋利，也最黑暗的刀。
他们，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
他们，只为了一个目的而存在。
那就是，杀戮！
一场针对“祥瑞”的，必杀之局，已经悄然布下。
今夜的长安城，注定，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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