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死押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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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陡然晃动，碑前地面浮现一道道水波状暗影，宛如镜面下的罅隙。骨冷的风涌出地裂，从碑心孔隙渗出青白色磷光，勾勒出一本陈旧诡谲的卷册轮廓。
那本册子仿佛由无数死者的残念凝聚，蛆蚀的封面隐隐显现血色花纹，书脊处残留着不可名状的恶意。
“……诡命之书……”季火邪轻声念出，仿佛这一词汇能压碎迷雾的阴影。
诡书浮现瞬间，五人脚下各自浮现一抹残影，与躬身的灵魂之体重叠。下一刻，书册自虚空掠入每个人掌心，如恒定的诅咒。死亡的凉意从掌心渗透到骨髓深处。
林小叶颤抖地伸手，只觉指尖触及书页时有无数冷意钻入血管。封印在血液循回的傩巫血咒腾起反应。尸斑浮现得愈加隐隐约约，仿佛有什么借尸还魂，步步蚕食着她的皮肤。
一行幽绿色符号自书册上浮现，泛起微光，强行凿刻进她的意识里——
“押契前身，断续血咒，孑然行途。生死一念，愿沦灵仆？”
呼吸更急促。林小叶死死咬住唇，忽有诡异的嗤嗤声在耳畔炸开。往昔傩戏班火光中的撕裂呐喊、家族溃散夜的尖啸集体在脑中撕咬翻腾。她感到每用一点诡法，脸上的尸斑就愈清晰一分——是妥协于血咒，还是一次性彻底与过去斩断？
“林小叶……”特木而的声音极低，仿佛唤醒沉在河底的影子。他坚毅的眉眼中，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担忧。
林小叶未作声。她的指节泛白，缓缓在书页上按下血印。血迹渗透纸背，浮现出微亮的傩面花纹。血咒在此刻化作逆噬的狰狞力量，尸斑以极快速度攀爬至颧骨，但却反而止步于此，仿佛有一道透明的界线硬生生遏制了它蔓延的路径。
林小叶抬眼，她的嘴角勾出一个倔强的冷笑，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家族的债，我还不完，但这命，起码今天是我自己的。”
加叶兰的手掌拂过诡书，青铜摄魂铃随之轻响。近日的虚弱让她几乎支撑不住。迷雾中，她仿佛望见自己体内的寿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那道幽绿的契约文句化为数道锐利的问句：
“以身折寿，摄魂自祭，许影渊永生之权。可愿见真相，却负永恒谎言？”
她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决绝的淡光。指尖颤抖着将摄魂铃摇响。空气中浮现出一连串残破影像——秘教先祖以身断命、影渊祭坛下潜藏的古老牺牲、缠绕众生命数的谎言与纠缠。
她听到自己喉头像被勒住般沙哑：“愿见真相，但不为谎言为奴。”
铃音消散，她仰面缓缓倒在碑后，嘴唇褪色，指尖冷得近乎死亡。可那一瞬，她瞳仁却点燃了异样的锋芒。
季火邪紧盯浮于掌心的陈书，鳞纹在腕间翻涌。他隐约能感应到沧龙在封印中暴动，两种意志彼此撕咬。
他听见骨骼咔嚓作响，耳内有窸窣雷鸣。他知道自己若激活逆命之能，就像点燃烈焰里的自己——短暂的强大换来自我崩溃的风险。
书卷泛起紫焰色的封印，问句比风还冷——
“以逆命借火，破业轮回，于咒界自囚。以凶魂为盾，甘赴自焚之道？”
季火邪眼神雪亮，黑发掩住半张面，却无法遮去冷汗。他抬头望进天地，一只手死死攥紧袖口，掌下银鳞燃烧。
“若逆命可夺，只争今朝。”他几乎咬破牙缝，手臂像被千万只鱼钩扯裂，他将名印烙在书页，紫焰瞬间吞噬左臂。鳞纹暴涨，沧龙的影子隐约攀附于骨骼，仿佛下一瞬便要突破人身。他喘息着勉力压制，额角青筋直跳。
武田鬼诸则静默如雕像。他掌中诡书如刀鞘一样冰冷，百鬼蠕动，拼命嘶吼着索要新鲜的执念。他的押契却异常简单：
“欲破枷锁，为自由献身。敢否为己，持刀断魂？”
静默间，他缓缓拔刀一寸，骨节发白，低沉嗫嚅，“无所畏惧。”宽厚刀刃在诡书上划成深痕，一缕血气与怨灵纠缠成符。他瞳孔深处闪过不可遏制的疯狂，百鬼呼啸之间，他的刀意愈发张狂。
特木而视线低垂。苍狼瞳倒映着众人押契的痕迹。自己的掌心血色泛冷，萨满旧誓声声回荡——他无法逃脱守境之责。祖规与个人意志撕扯。苍狼瞳默默注视着那一行行卷轴上的族徽：“若一切殉于守望，魂能否得渡？”
他自然地按下自己的血印，语气没有半点波澜：“便守到最后。”
诡命之书五道血印烙成环形，转瞬之间夜色炸裂，碑心处升起虚影祭坛。夜风带着幽冷的咒语，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押契既立，则往昔为镜，未来为渊。生者赴死，死者赴生，一切皆押于今日。”
骤然间，五人的身影同时被铺天盖地的镜流吞没。林小叶连眼眶都未来得及湿润，就看到自己童年游荡于废墟间的影像忽明忽灭——彼时的自我怯懦、逃避、绝望，都一一具现。
一名女童在烈火中蜷缩着，傩舞面具映出碎裂的月光，那张面具渐渐褪去，露出她泪花盈盈的面容。
“你害怕吗？”黑暗中，一个无形的声音低声问道。
林小叶想要否认，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极其陌生沙哑：“害怕。”但又紧接着回击，“可我更憎恶顺从。”
火光跳跃中，尸斑如流水般在她脸上蔓延，却再无新痕。她忽而想笑出声，将旧日的噩梦踢入无底深渊。
加叶兰看到无数秘教先祖俯身断命的身影，也见到影渊祭坛透出的空洞——她读懂了曾经被隐瞒的那些真相。铃音远远叩击祭坛，喃喃低语涌上唇齿间：“原来我们的信仰皆源自恐惧而非希望。”
她的影子倏然锐化，带着不可动摇的光泽，仿佛老去的也不过是肉身，内心的信仰依然清澈坚定。
季火邪眼前出现了一场灰烬漫天的祭祀仪式，自己的双跪之躯被烈火包围，沧龙的阴影盘踞于头顶，无数陌生的面孔同时朝他微笑又哀哭。
“你怕背叛自己吗？”虚空发问。
季火邪短短一笑：“背叛的恰恰是命数。”
火焰灼烧之中，他与沧龙的意志短暂合流，获得了极致的清明——但皮肤下沧龙的骨骼开始不稳定地移位，仿佛下一瞬就会引发不可逆的自我崩撤。他任由痛苦席卷每一寸神经，却只是狠狠地握紧拳头，死死守住人的本性不让它崩塌。
武田鬼诸看到刀刃上浮现自己被追杀、被逐流放、被自己刀下无数冤魂纠缠的夜晚。所有枷锁变得越来越重。
“你还能挥刀为谁？”黑雾嘲弄地低语。
武田鬼诸抬头，却是以一种疯魔的意志回答：“只为自己，不为枷鬼。”
刀鸣震荡之下，百鬼俯首，枷锁裂开一道细缝。刀客闭上眼，仿佛在黑暗中取得心愿的微光。
特木而看见祖先自焚守境之夜。孤影下的守望、无数决绝的目光，他静静地站在风里，没有哭，也没有笑。
世界归于一片寂寥。押契完成，镜流之光缓缓收敛——同时，碑心浮现一枚半透明的“劫玉”残影，像某种久违的召唤，静静等待着谁的触碰。
雾散，长夜犹在。
众人的呼吸逐渐平稳。诡命之书回归虚无，血印却在每个人手背上留下了淡淡的疤痕。林小叶冷冷地喘着气，朝同行者们看了一圈。
“都还活着？”
加叶兰舔干裂的嘴唇，重新站直身形，一缕青丝垂在腮边，目光明静如潭：“活着，才有资格谈押契。”
特木而轻声补充：“未来未定。”
季火邪长吐一口气，低头盯着开始渗血的左臂，鳞痕如火焰缠裹。他面无表情地笑了笑：“记住你们手背的伤疤吧，它就是从今往后给各自的答案。”
碑后的武田鬼诸沉默半晌，终于撒开按刀的手，声音黯哑：“有枷者，亦可断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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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陡然晃动，碑前地面浮现一道道水波状暗影，宛如镜面下的罅隙。骨冷的风涌出地裂，从碑心孔隙渗出青白色磷光，勾勒出一本陈旧诡谲的卷册轮廓。
那本册子仿佛由无数死者的残念凝聚，蛆蚀的封面隐隐显现血色花纹，书脊处残留着不可名状的恶意。
“……诡命之书……”季火邪轻声念出，仿佛这一词汇能压碎迷雾的阴影。
诡书浮现瞬间，五人脚下各自浮现一抹残影，与躬身的灵魂之体重叠。下一刻，书册自虚空掠入每个人掌心，如恒定的诅咒。死亡的凉意从掌心渗透到骨髓深处。
林小叶颤抖地伸手，只觉指尖触及书页时有无数冷意钻入血管。封印在血液循回的傩巫血咒腾起反应。尸斑浮现得愈加隐隐约约，仿佛有什么借尸还魂，步步蚕食着她的皮肤。
一行幽绿色符号自书册上浮现，泛起微光，强行凿刻进她的意识里——
“押契前身，断续血咒，孑然行途。生死一念，愿沦灵仆？”
呼吸更急促。林小叶死死咬住唇，忽有诡异的嗤嗤声在耳畔炸开。往昔傩戏班火光中的撕裂呐喊、家族溃散夜的尖啸集体在脑中撕咬翻腾。她感到每用一点诡法，脸上的尸斑就愈清晰一分——是妥协于血咒，还是一次性彻底与过去斩断？
“林小叶……”特木而的声音极低，仿佛唤醒沉在河底的影子。他坚毅的眉眼中，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担忧。
林小叶未作声。她的指节泛白，缓缓在书页上按下血印。血迹渗透纸背，浮现出微亮的傩面花纹。血咒在此刻化作逆噬的狰狞力量，尸斑以极快速度攀爬至颧骨，但却反而止步于此，仿佛有一道透明的界线硬生生遏制了它蔓延的路径。
林小叶抬眼，她的嘴角勾出一个倔强的冷笑，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家族的债，我还不完，但这命，起码今天是我自己的。”
加叶兰的手掌拂过诡书，青铜摄魂铃随之轻响。近日的虚弱让她几乎支撑不住。迷雾中，她仿佛望见自己体内的寿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那道幽绿的契约文句化为数道锐利的问句：
“以身折寿，摄魂自祭，许影渊永生之权。可愿见真相，却负永恒谎言？”
她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决绝的淡光。指尖颤抖着将摄魂铃摇响。空气中浮现出一连串残破影像——秘教先祖以身断命、影渊祭坛下潜藏的古老牺牲、缠绕众生命数的谎言与纠缠。
她听到自己喉头像被勒住般沙哑：“愿见真相，但不为谎言为奴。”
铃音消散，她仰面缓缓倒在碑后，嘴唇褪色，指尖冷得近乎死亡。可那一瞬，她瞳仁却点燃了异样的锋芒。
季火邪紧盯浮于掌心的陈书，鳞纹在腕间翻涌。他隐约能感应到沧龙在封印中暴动，两种意志彼此撕咬。
他听见骨骼咔嚓作响，耳内有窸窣雷鸣。他知道自己若激活逆命之能，就像点燃烈焰里的自己——短暂的强大换来自我崩溃的风险。
书卷泛起紫焰色的封印，问句比风还冷——
“以逆命借火，破业轮回，于咒界自囚。以凶魂为盾，甘赴自焚之道？”
季火邪眼神雪亮，黑发掩住半张面，却无法遮去冷汗。他抬头望进天地，一只手死死攥紧袖口，掌下银鳞燃烧。
“若逆命可夺，只争今朝。”他几乎咬破牙缝，手臂像被千万只鱼钩扯裂，他将名印烙在书页，紫焰瞬间吞噬左臂。鳞纹暴涨，沧龙的影子隐约攀附于骨骼，仿佛下一瞬便要突破人身。他喘息着勉力压制，额角青筋直跳。
武田鬼诸则静默如雕像。他掌中诡书如刀鞘一样冰冷，百鬼蠕动，拼命嘶吼着索要新鲜的执念。他的押契却异常简单：
“欲破枷锁，为自由献身。敢否为己，持刀断魂？”
静默间，他缓缓拔刀一寸，骨节发白，低沉嗫嚅，“无所畏惧。”宽厚刀刃在诡书上划成深痕，一缕血气与怨灵纠缠成符。他瞳孔深处闪过不可遏制的疯狂，百鬼呼啸之间，他的刀意愈发张狂。
特木而视线低垂。苍狼瞳倒映着众人押契的痕迹。自己的掌心血色泛冷，萨满旧誓声声回荡——他无法逃脱守境之责。祖规与个人意志撕扯。苍狼瞳默默注视着那一行行卷轴上的族徽：“若一切殉于守望，魂能否得渡？”
他自然地按下自己的血印，语气没有半点波澜：“便守到最后。”
诡命之书五道血印烙成环形，转瞬之间夜色炸裂，碑心处升起虚影祭坛。夜风带着幽冷的咒语，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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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间，五人的身影同时被铺天盖地的镜流吞没。林小叶连眼眶都未来得及湿润，就看到自己童年游荡于废墟间的影像忽明忽灭——彼时的自我怯懦、逃避、绝望，都一一具现。
一名女童在烈火中蜷缩着，傩舞面具映出碎裂的月光，那张面具渐渐褪去，露出她泪花盈盈的面容。
“你害怕吗？”黑暗中，一个无形的声音低声问道。
林小叶想要否认，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极其陌生沙哑：“害怕。”但又紧接着回击，“可我更憎恶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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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影子倏然锐化，带着不可动摇的光泽，仿佛老去的也不过是肉身，内心的信仰依然清澈坚定。
季火邪眼前出现了一场灰烬漫天的祭祀仪式，自己的双跪之躯被烈火包围，沧龙的阴影盘踞于头顶，无数陌生的面孔同时朝他微笑又哀哭。
“你怕背叛自己吗？”虚空发问。
季火邪短短一笑：“背叛的恰恰是命数。”
火焰灼烧之中，他与沧龙的意志短暂合流，获得了极致的清明——但皮肤下沧龙的骨骼开始不稳定地移位，仿佛下一瞬就会引发不可逆的自我崩撤。他任由痛苦席卷每一寸神经，却只是狠狠地握紧拳头，死死守住人的本性不让它崩塌。
武田鬼诸看到刀刃上浮现自己被追杀、被逐流放、被自己刀下无数冤魂纠缠的夜晚。所有枷锁变得越来越重。
“你还能挥刀为谁？”黑雾嘲弄地低语。
武田鬼诸抬头，却是以一种疯魔的意志回答：“只为自己，不为枷鬼。”
刀鸣震荡之下，百鬼俯首，枷锁裂开一道细缝。刀客闭上眼，仿佛在黑暗中取得心愿的微光。
特木而看见祖先自焚守境之夜。孤影下的守望、无数决绝的目光，他静静地站在风里，没有哭，也没有笑。
世界归于一片寂寥。押契完成，镜流之光缓缓收敛——同时，碑心浮现一枚半透明的“劫玉”残影，像某种久违的召唤，静静等待着谁的触碰。
雾散，长夜犹在。
众人的呼吸逐渐平稳。诡命之书回归虚无，血印却在每个人手背上留下了淡淡的疤痕。林小叶冷冷地喘着气，朝同行者们看了一圈。
“都还活着？”
加叶兰舔干裂的嘴唇，重新站直身形，一缕青丝垂在腮边，目光明静如潭：“活着，才有资格谈押契。”
特木而轻声补充：“未来未定。”
季火邪长吐一口气，低头盯着开始渗血的左臂，鳞痕如火焰缠裹。他面无表情地笑了笑：“记住你们手背的伤疤吧，它就是从今往后给各自的答案。”
碑后的武田鬼诸沉默半晌，终于撒开按刀的手，声音黯哑：“有枷者，亦可断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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