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泯川临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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泯川的水面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碎裂的星影被涟漪搅成一团黯淡的银雾。潮水尚未上涨，腐朽的芦苇根随风摇摆，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吟。一只塑料水瓶从空中滑落，‘咚’地砸在石滩上，在夜里传出一声突兀的响动。
季火邪单手持瓶，指尖的青色鳞纹很快攀上塑料表面。他立在马蹄形残崖边，脸映着川面莫名起伏的幽光，神色冷冽。火星跳跃，他将水瓶随手丢还给林小叶，语气有种不合时宜的平静：“漂流太久的东西，终会被这川吞回去，无论谁的——都一样。”
林小叶接过瓶子，低低咂舌。他把瓶口朝下，细细摇晃，却只剩几滴混浊的浊水缓慢坠落。水瓶表面留下细不可察的灰色手印——特木而扫了一眼，鹰隼般的目光带着警觉。他额角的萨满符文隐约闪动，语气冰冷：“这里的水，是死的。”
加叶兰蹲下身，指腹在川岸一块半埋泥沙的碑刻上轻轻拂过。兽骨风铃系在她腰间，微微晃动。碑文斑驳难辨，其下却压着一只被滞水泡黑的枕头，以及一截半截的破旧输液管。加叶兰眯起眼，声音仿佛自古墓深处传来：“这些东西，不只是亡魂的遗物。”
武田鬼诸神色复杂，这种川岸，他见过，也未见过。他手扶‘血饮’刀鞘，手背静脉鼓胀，目光时而游移在漂来的几只布娃娃和折断的竹签之间。刀鞘深处隐约有低不可闻的哀鸣，仿佛与这幽寂的水声此起彼伏。
林小叶咬紧嘴唇，化解心底突起的不安。他踢开脚边一只锈迹斑斑的古式船灯，却在沙中摸到一种硬物，指尖探去，一阵灵魂深处的冰凉骤然袭来。
他缓缓拎起那件异物，一只双肩登山包——包身已发白，拉链锈迹斑斑，上头印着‘2023BifrostExpedition’的污迹标志。林小叶神色剧震，下意识低声喃喃：“有人走错进来？还是……有人试图出去？”
“它不属于这个时代。”特木而握住林小叶肩，眼神凝重，“这些遗留，不只是过去或未来的东西，是两端生死被折叠的证据。”
“时间碎片，”加叶兰起身，摄魂铃指向川水。夜风中发出轻微颤音，近乎催魂摄魄，“这里的每一处都可能是——别人的结局，也是我们的起点。”
队伍默契地靠在一起，距离水面三步之遥。他们望向泯川对岸，不见彼岸灯火，只余一片幽深的死色。时间像被扭曲的河流，杂糅进黄泉的静默与幽冥的尖啸。
林小叶犹豫片刻，将登山包拉链拉开，里面有半瓶干粮、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与一只磨损的指北针。字迹潦草，像是湿透后又被挤压干燥反复写下：“川水迷辙，第十五夜……身体开始冻僵，头顶有拖影巡游，铃声若有似无——他们说，别看水面……”
“别看水面？”林小叶喃喃复述，倏地打了个寒战。
特木而的狼瞳掠过水波。冥冥中，川面昏黄的倒影下，隐约浮现一截模糊的黑影，似人的胫骨，却比寻常身形更长出三分。
季火邪将水瓶塞进腰包，唇线微抿。他的左臂隐隐发烫，沧龙气息游走皮下，几近亢奋。“天快全黑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今晚就不该靠近水。”
加叶兰点头，解下摄魂铃。她神情凝重，将铃扣系于一柄短刃上，插在自己近旁：“等冥音起，铃声护魂。”
林小叶蹲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划着，视线在碑文、枕头、竹签与川岸上游转。他努力压下心头的不祥：“置换法则还没显形，可东西已开始交错……我们每走一步，都可能是别人的‘遗体’、自己的‘起始’。”
特木而坐地，双膝曲起，神色庄重。他闭眼，双手逆时针掐诀，半透明的苍狼虚影在肩头隐现。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流自地底窜起。树影晃动，像被深夜的死灵牵扯着追逐。
武田鬼诸静静坐在最外侧，他手里的‘血饮’刀几乎要泛出猩红光晕。刀中百鬼窸窣，像在争抢着某种即将降临的盛宴。武田突然低低一笑，声音含着疯狂的浪意：“这川，好像正在等我们。”
夜色下，天幕像幽蓝丝绒层层压塌。远处传来时高时低的水声，混杂着诡异的浅唱，像被风雪侵蚀的幼童孱弱音线，也像某种被无限拉长的哭诉。
加叶兰手指掐诀，将一粒朱砂弹入摄魂铃。铃音一动，泯川水面骤然起褶，成百上千微型涟漪扩散开来，黏腻湿冷的鬼气顺流而动，缠绕陡然变重。
“有羁绊的魂灵在水下。”加叶兰压低声音，“她们没比川水自在。”
季火邪抬手止住叙谈，锐利目光在夜色轮廓里扫视。他目光微移，低声道：“左侧，第五块碑下，有异动。”
林小叶猛地一颤，他的傩戏尸斑在脸颊又多了一道青紫色，很快沁出微凉的气息。他缓缓踱步至第五块半断的碑前，翻开周围泥沙，指尖触及一截白骨和一叠腐烂的纸页。余留的字迹只剩“命咒、轮返”等残片。
特木而并未打开眼，只喃喃道：“阴阳交汇于此，勿轻入水——否则就是冤魂替身。”
队伍彼此对视，无人敢再下川，只能将营地设于川岸斜坡最高点。林小叶聚拢衣领，用半岩石半树根搭了个简易避风棚。夜幕彻底坠落，温度倏然下滑，冥音渐强，像辽远到古时溃决的哭诉，翻滚着逼入每个人的耳蜗。
他们围成半圆，谁都不靠近水。加叶兰闭目持铃，季火邪掐诀镇压沧龙，特木而稳如磐石，武田鬼诸则将血饮横置膝上，眼里跳跃着古怪的光。
午夜时分，冥音里夹杂出莫可名状的啼号。如同巨大钟罩下的回响，将人的影子一点点拉扯得漫长、虚淡又易碎。
“别睡着。”林小叶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手指在尸斑上划过，声音有些飘忽，“这里很容易‘换位’……刚才水面下有影子，和我一样的影子。”
武田鬼诸眼神微斜，嘴角泛起一抹近乎挑衅的笑意：“若影随形，这川迟早会喝饱。”
加叶兰摇铃低语，铃音流转，驱散部分阴雾。特木而突然开口，语调低哑：“注意风，有人呼吸重了。”
就在这时，一片冷风猛地撞入避风棚。四人齐齐警觉。堆在篝火边的登山包无声震颤，拉链自行开启，散落的纸页被风卷起，在火光中化作星点。
林小叶本能伸手扑灭一张落在他脚边的页面。他低头一看，那纸上以血书写：‘若冥音唤名切勿答，切勿入川，切勿照镜。’
“糟了。”加叶兰猛地站起，摄魂铃几乎和风线共鸣。川面那古怪的浅唱出现人声，仿佛在一字字呼唤某人的真名。
下一瞬间，最外侧的武田鬼诸猛然直起身。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凝视着水面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倒影却不是他——是一只狰狞的枷鬼，锁链遍身。
“别看！”季火邪闪电般捂住武田的眼睛，自己手上青色鳞甲蔓延指背，妖化沸腾。他身后虚影一晃，沧龙的巨首在夜色下若隐若现。
水面下有血雾缓缓升腾。冥音变调，如万千婴啼。林小叶捏起傩咒法符，尸斑滲出血色，额头冷汗涔涔。他颤抖地念咒，声音微弱却异常决绝：
“魂系水下、逆转阴阳。以吾傩身，护元神不换……”
咒音方落，川面忽然炸开一圈惨白的气浪，将异响与冥音猛地生生绝断。四人被震得踉跄后退。加叶兰连忙摇铃稳魂，季火邪强行镇压妖化。特木而大喝一声，阴阳二气化作苍狼扑向川水，将水下黑影死死压住。
风过，火堆骤暗。
安静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武田鬼诸额头冷汗密布，嘴里呢喃着故土的咒言。林小叶喘息着拭去额间尸斑，神色怔忪。加叶兰缓缓抬眼，追随冥音渐远的方向：“有一只魂魄没归位。水下应该不止一条时空折叠的命案。”
“这里，不只是生死的分界，更是命约被篡改的节点。”季火邪喃喃，“前人未走出去的阴影，可能还在找我们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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泯川的水面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碎裂的星影被涟漪搅成一团黯淡的银雾。潮水尚未上涨，腐朽的芦苇根随风摇摆，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吟。一只塑料水瓶从空中滑落，‘咚’地砸在石滩上，在夜里传出一声突兀的响动。
季火邪单手持瓶，指尖的青色鳞纹很快攀上塑料表面。他立在马蹄形残崖边，脸映着川面莫名起伏的幽光，神色冷冽。火星跳跃，他将水瓶随手丢还给林小叶，语气有种不合时宜的平静：“漂流太久的东西，终会被这川吞回去，无论谁的——都一样。”
林小叶接过瓶子，低低咂舌。他把瓶口朝下，细细摇晃，却只剩几滴混浊的浊水缓慢坠落。水瓶表面留下细不可察的灰色手印——特木而扫了一眼，鹰隼般的目光带着警觉。他额角的萨满符文隐约闪动，语气冰冷：“这里的水，是死的。”
加叶兰蹲下身，指腹在川岸一块半埋泥沙的碑刻上轻轻拂过。兽骨风铃系在她腰间，微微晃动。碑文斑驳难辨，其下却压着一只被滞水泡黑的枕头，以及一截半截的破旧输液管。加叶兰眯起眼，声音仿佛自古墓深处传来：“这些东西，不只是亡魂的遗物。”
武田鬼诸神色复杂，这种川岸，他见过，也未见过。他手扶‘血饮’刀鞘，手背静脉鼓胀，目光时而游移在漂来的几只布娃娃和折断的竹签之间。刀鞘深处隐约有低不可闻的哀鸣，仿佛与这幽寂的水声此起彼伏。
林小叶咬紧嘴唇，化解心底突起的不安。他踢开脚边一只锈迹斑斑的古式船灯，却在沙中摸到一种硬物，指尖探去，一阵灵魂深处的冰凉骤然袭来。
他缓缓拎起那件异物，一只双肩登山包——包身已发白，拉链锈迹斑斑，上头印着‘2023BifrostExpedition’的污迹标志。林小叶神色剧震，下意识低声喃喃：“有人走错进来？还是……有人试图出去？”
“它不属于这个时代。”特木而握住林小叶肩，眼神凝重，“这些遗留，不只是过去或未来的东西，是两端生死被折叠的证据。”
“时间碎片，”加叶兰起身，摄魂铃指向川水。夜风中发出轻微颤音，近乎催魂摄魄，“这里的每一处都可能是——别人的结局，也是我们的起点。”
队伍默契地靠在一起，距离水面三步之遥。他们望向泯川对岸，不见彼岸灯火，只余一片幽深的死色。时间像被扭曲的河流，杂糅进黄泉的静默与幽冥的尖啸。
林小叶犹豫片刻，将登山包拉链拉开，里面有半瓶干粮、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与一只磨损的指北针。字迹潦草，像是湿透后又被挤压干燥反复写下：“川水迷辙，第十五夜……身体开始冻僵，头顶有拖影巡游，铃声若有似无——他们说，别看水面……”
“别看水面？”林小叶喃喃复述，倏地打了个寒战。
特木而的狼瞳掠过水波。冥冥中，川面昏黄的倒影下，隐约浮现一截模糊的黑影，似人的胫骨，却比寻常身形更长出三分。
季火邪将水瓶塞进腰包，唇线微抿。他的左臂隐隐发烫，沧龙气息游走皮下，几近亢奋。“天快全黑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今晚就不该靠近水。”
加叶兰点头，解下摄魂铃。她神情凝重，将铃扣系于一柄短刃上，插在自己近旁：“等冥音起，铃声护魂。”
林小叶蹲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划着，视线在碑文、枕头、竹签与川岸上游转。他努力压下心头的不祥：“置换法则还没显形，可东西已开始交错……我们每走一步，都可能是别人的‘遗体’、自己的‘起始’。”
特木而坐地，双膝曲起，神色庄重。他闭眼，双手逆时针掐诀，半透明的苍狼虚影在肩头隐现。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流自地底窜起。树影晃动，像被深夜的死灵牵扯着追逐。
武田鬼诸静静坐在最外侧，他手里的‘血饮’刀几乎要泛出猩红光晕。刀中百鬼窸窣，像在争抢着某种即将降临的盛宴。武田突然低低一笑，声音含着疯狂的浪意：“这川，好像正在等我们。”
夜色下，天幕像幽蓝丝绒层层压塌。远处传来时高时低的水声，混杂着诡异的浅唱，像被风雪侵蚀的幼童孱弱音线，也像某种被无限拉长的哭诉。
加叶兰手指掐诀，将一粒朱砂弹入摄魂铃。铃音一动，泯川水面骤然起褶，成百上千微型涟漪扩散开来，黏腻湿冷的鬼气顺流而动，缠绕陡然变重。
“有羁绊的魂灵在水下。”加叶兰压低声音，“她们没比川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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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叶猛地一颤，他的傩戏尸斑在脸颊又多了一道青紫色，很快沁出微凉的气息。他缓缓踱步至第五块半断的碑前，翻开周围泥沙，指尖触及一截白骨和一叠腐烂的纸页。余留的字迹只剩“命咒、轮返”等残片。
特木而并未打开眼，只喃喃道：“阴阳交汇于此，勿轻入水——否则就是冤魂替身。”
队伍彼此对视，无人敢再下川，只能将营地设于川岸斜坡最高点。林小叶聚拢衣领，用半岩石半树根搭了个简易避风棚。夜幕彻底坠落，温度倏然下滑，冥音渐强，像辽远到古时溃决的哭诉，翻滚着逼入每个人的耳蜗。
他们围成半圆，谁都不靠近水。加叶兰闭目持铃，季火邪掐诀镇压沧龙，特木而稳如磐石，武田鬼诸则将血饮横置膝上，眼里跳跃着古怪的光。
午夜时分，冥音里夹杂出莫可名状的啼号。如同巨大钟罩下的回响，将人的影子一点点拉扯得漫长、虚淡又易碎。
“别睡着。”林小叶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手指在尸斑上划过，声音有些飘忽，“这里很容易‘换位’……刚才水面下有影子，和我一样的影子。”
武田鬼诸眼神微斜，嘴角泛起一抹近乎挑衅的笑意：“若影随形，这川迟早会喝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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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片冷风猛地撞入避风棚。四人齐齐警觉。堆在篝火边的登山包无声震颤，拉链自行开启，散落的纸页被风卷起，在火光中化作星点。
林小叶本能伸手扑灭一张落在他脚边的页面。他低头一看，那纸上以血书写：‘若冥音唤名切勿答，切勿入川，切勿照镜。’
“糟了。”加叶兰猛地站起，摄魂铃几乎和风线共鸣。川面那古怪的浅唱出现人声，仿佛在一字字呼唤某人的真名。
下一瞬间，最外侧的武田鬼诸猛然直起身。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凝视着水面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倒影却不是他——是一只狰狞的枷鬼，锁链遍身。
“别看！”季火邪闪电般捂住武田的眼睛，自己手上青色鳞甲蔓延指背，妖化沸腾。他身后虚影一晃，沧龙的巨首在夜色下若隐若现。
水面下有血雾缓缓升腾。冥音变调，如万千婴啼。林小叶捏起傩咒法符，尸斑滲出血色，额头冷汗涔涔。他颤抖地念咒，声音微弱却异常决绝：
“魂系水下、逆转阴阳。以吾傩身，护元神不换……”
咒音方落，川面忽然炸开一圈惨白的气浪，将异响与冥音猛地生生绝断。四人被震得踉跄后退。加叶兰连忙摇铃稳魂，季火邪强行镇压妖化。特木而大喝一声，阴阳二气化作苍狼扑向川水，将水下黑影死死压住。
风过，火堆骤暗。
安静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武田鬼诸额头冷汗密布，嘴里呢喃着故土的咒言。林小叶喘息着拭去额间尸斑，神色怔忪。加叶兰缓缓抬眼，追随冥音渐远的方向：“有一只魂魄没归位。水下应该不止一条时空折叠的命案。”
“这里，不只是生死的分界，更是命约被篡改的节点。”季火邪喃喃，“前人未走出去的阴影，可能还在找我们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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