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轮回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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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心幽冥处，碎裂的劫玉碎片浮悬半空，范围内的空气像被冰刀剖开。裂纹中传出的光，无声地在他面颊上雕出扭曲冷白的人鬼双影。
灵魂法则于此处愈发混沌。他的瞳孔时而映射出无数墨色鬼影，时而变回人类幽深的轮廓。特木而立于门户边缘，潜意识中拧紧了狼牙骨项链，苍狼瞳早已溢出金银两色的光影，隐隐发热。林小叶和加叶兰一左一右，短暂地忘却刚才在真幻边缘交换身份的错愕，只觉得全身气息被什么不祥力量吸得干干净净。
“血祭终演，新戏开台。”高亢、空洞的腔调响自塔顶回廊，在所有人脉搏间炸开。剎那间，地板如江面翻覆，光影疾速扭曲、碎裂。
空间崩塌又重组，四周风尘消匿，一座偌大的香火戏楼拔地而立：苍黄灯盏、逶迤红帷、空座无声。簇拥而上的暗红香烟盘旋在上空，每粒灰烬都凝出张张诡面，裂口大笑。
他们站在戏楼正中的戏台上，头顶梁柱悬挂残旧面具，台下空无一人，却仿佛所有亡魂都在驻足静观。
林小叶觑见自己，已然着上一袭暗绯祭司华服，右手拖着斑驳灯笼，脸上涂抹的是过去家族为傩祭所用的殚精画影。他伸手，本能抚上脸，指尖却摸到一枚冷滑的尸斑。
季火邪的身形变得瘦削高挑，神色晦暗，腰间一串赤铜锁链贯穿胸口。他脚下傍立一方冰冷案台，刀锋直直横在案前，赫然是替人行刑的刀者角色。那刀却莫名带着血饮妖刀的寒意，仿佛百鬼共鸣，蠢蠢欲动。
加叶兰则是白衣幽魂，一身西域柔纱包裹，没有实质性的脚步声，每动一下，袖口青铜摄魂铃便冷冷作响，透出死的倒计时。
特木而身着傩巫旧礼，每一缕褶皱中都隐没着狼、熊、鹿、蛇的纹样。他的目光暂时抽离苍狼瞳的异色，望台下空境，像在捕捉隐于黑暗中的某个祖魂残影。
“轮回……又开始了吗？”林小叶口中吐字，嗓音低哑且苍老，“可是谁才是真正的祭品？”
季火邪并不应声。他侧目望台边林小叶，眼里闪过一抹极近自嘲的锐光，像是在与体内的咒焰斗殴。忽然，刀锋于空中划过残影，他低叱一声，“开始吧——”
锣鼓不知何时骤响。暗中阴沁沁，一条红线自台顶垂落，将所有人脖颈环起来，一如千年前那场覆族血祭。
台下无数“观众”浮光掠影，皆是无面之人，只留下一双双空洞眼眶，静默地注视他们表演。
第一个轮回骤然开启。
林小叶以祭司之身，举盏念咒，咬舌喷血。季火邪握刀上前，照“血祭”旧例为“亡魂”加叶兰解咒断命。血液溅在地上，随即消为雾影。加叶兰在香烟袅袅间瞬间死而复苏，又回台侧，铃音凄绝。
在第一轮痛苦流转间，每个人的意识都清楚地看见彼此内心最深的恐惧。
一次、两次，轮替转换。
角色突变，空间混乱加剧。季火邪忽化为傩巫，背后浮现沧龙之影，肺腑中业火轰鸣欲裂；特木而手握行刑刀，狼瞳映着无数覆灭先祖的血色画面。他的每一斩，似乎都在与家族尘封的刑法对话。
林小叶则倒成亡魂。每当刀光落下，尸斑蔓延至脖颈，痛楚如灌铅。他看到台下无面观众陡然变得熟悉，有他早逝的父母，有傩戏班惨死的族人，有他不敢正视的孩童阴僮。
加叶兰在一次次被斩与复生的过程中，神情没有惯常的冷漠，反而浮上一层晦涩愤懑。铃声响到第五轮，她几乎撑不住，唇色泛白，隐约能见头发间几缕银丝新生。
“终有一刻，谁都会厌倦这种戏。”她低低开口，不知是在说给众人，还是台下那无尽幽魂。
锣声再响，一个新的轮回又被强制扯开。
空间的边界在崩溃中反复交错——一会儿是天光浮动的庙堂祭坛，一会儿又化作窄小家屋，墙上贴满诡命之书的残页，面具彼此叠加，看不清真实面目。每轮变幻间，残忍的仪式细节越来越清晰，连舌尖咸铁都变得真实。
“这不是历史，更像业障。”季火邪的声音反常沙哑。一瞬间，有镜子般的断裂感从他眼中流露出来，他喘着气，像要挣脱什么，用力挥刀将幻象劈开，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下一轮祭品。
林小叶的心神开始出现裂缝。每一次身份倒置，都仿佛在逼他直面自身深埋的胆怯和厌恶。他记起童年时朝傩戏班台下无声哭泣，不敢看那些象征“镇邪”的面具，也不敢对父母的枯骨说一个字。
“如果我本来就是戏中的鬼，那又何必恐惧？”他自嘲着，尸斑在脸颊蔓延，却突然多了丝无谓的勇敢。他强迫自己盯回那些亡魂观众，可惊觉其中几张面庞开始和自己重叠。
铃声忽然变异。
加叶兰向前疾行，青铜铃瞬间鸣响十下，香烟直冲梁顶。她痛苦地干呕，额角冷汗密布。无数记忆片段从她脑后骨缝里钻进来——几世前的摄魂术祖师、往昔执铃祭天时的绝望之苦，以及她自己反复扮演“被祭之人”、却又必须亲手将信仰葬送的挣扎。
她突然意识到：这无休止的祭戏，不只是一次仪式的重复，更是命运枷锁的多重叠绕。信仰不是救赎，恰是无声的吞噬。
与此同时，特木而在一次“傩巫”角色切换时，见到了塔底虚影：自己先祖披戴狼骨、手持鹿杖，在骨白高塔下用鲜血划定守境符箓。他忽然悟到，祖辈献祭牺牲并非出于单纯信仰，而是为了封印骨塔内某种更古老、危险的枢纽——也许正是如今危及众生的劫玉碎片。
“我们只是被困在未能完成的轮回里。”特木而低沉地喃喃，狼瞳望定祭台深处，试图在一束裂隙中找寻丧失的自我。
“要跳脱这出戏”，林小叶攥紧祭司衣袖，身躯在虚实之间痛苦晃动，“必须有人中断轮回——哪怕以自己的身份为代价。”
“什么叫跳脱？”季火邪苦笑，血饮刀锋隐隐发光，瞳孔里有百鬼游走的倒影。他已无法分辨自己是人是鬼，是刀者还是祭品。
加叶兰舔舔发干的唇，声音低微坚定：“舍弃命运给你的角色，才可能挣脱枷锁。牺牲自愿，才有新路。”
她晃动摄魂铃，蜂鸣声中，塔下那几页残缺的诡命之书骤然升腾，字迹化为灰色光流，盘旋而上，试图挣脱四人颈间红线。
“不能让它再吸情况流转的魂魄……必须找到骨塔真正的塔心。”她抬眼，望向那团漂浮着的劫玉碎片，那里似乎隐约有一道光门随血影旋转而现。
武田鬼诸，此刻仍半昏迷地伏倒于舞台一侧，呼吸忽然急促。“血饮”刀在他掌下发出尖锐哀鸣，百鬼影像于他周身起伏，似要挣脱肉身宿主牢笼。他的意志在崩溃边缘死死维系，干裂的嘴唇吐出半句：“自由……”
剧烈的共鸣蓦然自碎片处漾起，整个戏楼如纸画坍塌。台上角色瞬间交错：林小叶身上的祭服化为飘零纸灰，尸斑倒卷；季火邪一跃而起，刀锋直指劫玉碎片，烈焰缠绕；加叶兰的铃声猛然停滞，瞳光如死水倒映着自己面容的苍白。
特木而咬断掌心，血流滴在地砖缝隙，那缝隙即刻向着塔心敞开一道狭长的通路。
“走！”他拖拽着几乎崩溃的武田鬼诸，一步踏入血光通路。
其余三人瞬间反应过来，劫玉碎片正剧烈颤抖，空间壁垒已有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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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心幽冥处，碎裂的劫玉碎片浮悬半空，范围内的空气像被冰刀剖开。裂纹中传出的光，无声地在他面颊上雕出扭曲冷白的人鬼双影。
灵魂法则于此处愈发混沌。他的瞳孔时而映射出无数墨色鬼影，时而变回人类幽深的轮廓。特木而立于门户边缘，潜意识中拧紧了狼牙骨项链，苍狼瞳早已溢出金银两色的光影，隐隐发热。林小叶和加叶兰一左一右，短暂地忘却刚才在真幻边缘交换身份的错愕，只觉得全身气息被什么不祥力量吸得干干净净。
“血祭终演，新戏开台。”高亢、空洞的腔调响自塔顶回廊，在所有人脉搏间炸开。剎那间，地板如江面翻覆，光影疾速扭曲、碎裂。
空间崩塌又重组，四周风尘消匿，一座偌大的香火戏楼拔地而立：苍黄灯盏、逶迤红帷、空座无声。簇拥而上的暗红香烟盘旋在上空，每粒灰烬都凝出张张诡面，裂口大笑。
他们站在戏楼正中的戏台上，头顶梁柱悬挂残旧面具，台下空无一人，却仿佛所有亡魂都在驻足静观。
林小叶觑见自己，已然着上一袭暗绯祭司华服，右手拖着斑驳灯笼，脸上涂抹的是过去家族为傩祭所用的殚精画影。他伸手，本能抚上脸，指尖却摸到一枚冷滑的尸斑。
季火邪的身形变得瘦削高挑，神色晦暗，腰间一串赤铜锁链贯穿胸口。他脚下傍立一方冰冷案台，刀锋直直横在案前，赫然是替人行刑的刀者角色。那刀却莫名带着血饮妖刀的寒意，仿佛百鬼共鸣，蠢蠢欲动。
加叶兰则是白衣幽魂，一身西域柔纱包裹，没有实质性的脚步声，每动一下，袖口青铜摄魂铃便冷冷作响，透出死的倒计时。
特木而身着傩巫旧礼，每一缕褶皱中都隐没着狼、熊、鹿、蛇的纹样。他的目光暂时抽离苍狼瞳的异色，望台下空境，像在捕捉隐于黑暗中的某个祖魂残影。
“轮回……又开始了吗？”林小叶口中吐字，嗓音低哑且苍老，“可是谁才是真正的祭品？”
季火邪并不应声。他侧目望台边林小叶，眼里闪过一抹极近自嘲的锐光，像是在与体内的咒焰斗殴。忽然，刀锋于空中划过残影，他低叱一声，“开始吧——”
锣鼓不知何时骤响。暗中阴沁沁，一条红线自台顶垂落，将所有人脖颈环起来，一如千年前那场覆族血祭。
台下无数“观众”浮光掠影，皆是无面之人，只留下一双双空洞眼眶，静默地注视他们表演。
第一个轮回骤然开启。
林小叶以祭司之身，举盏念咒，咬舌喷血。季火邪握刀上前，照“血祭”旧例为“亡魂”加叶兰解咒断命。血液溅在地上，随即消为雾影。加叶兰在香烟袅袅间瞬间死而复苏，又回台侧，铃音凄绝。
在第一轮痛苦流转间，每个人的意识都清楚地看见彼此内心最深的恐惧。
一次、两次，轮替转换。
角色突变，空间混乱加剧。季火邪忽化为傩巫，背后浮现沧龙之影，肺腑中业火轰鸣欲裂；特木而手握行刑刀，狼瞳映着无数覆灭先祖的血色画面。他的每一斩，似乎都在与家族尘封的刑法对话。
林小叶则倒成亡魂。每当刀光落下，尸斑蔓延至脖颈，痛楚如灌铅。他看到台下无面观众陡然变得熟悉，有他早逝的父母，有傩戏班惨死的族人，有他不敢正视的孩童阴僮。
加叶兰在一次次被斩与复生的过程中，神情没有惯常的冷漠，反而浮上一层晦涩愤懑。铃声响到第五轮，她几乎撑不住，唇色泛白，隐约能见头发间几缕银丝新生。
“终有一刻，谁都会厌倦这种戏。”她低低开口，不知是在说给众人，还是台下那无尽幽魂。
锣声再响，一个新的轮回又被强制扯开。
空间的边界在崩溃中反复交错——一会儿是天光浮动的庙堂祭坛，一会儿又化作窄小家屋，墙上贴满诡命之书的残页，面具彼此叠加，看不清真实面目。每轮变幻间，残忍的仪式细节越来越清晰，连舌尖咸铁都变得真实。
“这不是历史，更像业障。”季火邪的声音反常沙哑。一瞬间，有镜子般的断裂感从他眼中流露出来，他喘着气，像要挣脱什么，用力挥刀将幻象劈开，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下一轮祭品。
林小叶的心神开始出现裂缝。每一次身份倒置，都仿佛在逼他直面自身深埋的胆怯和厌恶。他记起童年时朝傩戏班台下无声哭泣，不敢看那些象征“镇邪”的面具，也不敢对父母的枯骨说一个字。
“如果我本来就是戏中的鬼，那又何必恐惧？”他自嘲着，尸斑在脸颊蔓延，却突然多了丝无谓的勇敢。他强迫自己盯回那些亡魂观众，可惊觉其中几张面庞开始和自己重叠。
铃声忽然变异。
加叶兰向前疾行，青铜铃瞬间鸣响十下，香烟直冲梁顶。她痛苦地干呕，额角冷汗密布。无数记忆片段从她脑后骨缝里钻进来——几世前的摄魂术祖师、往昔执铃祭天时的绝望之苦，以及她自己反复扮演“被祭之人”、却又必须亲手将信仰葬送的挣扎。
她突然意识到：这无休止的祭戏，不只是一次仪式的重复，更是命运枷锁的多重叠绕。信仰不是救赎，恰是无声的吞噬。
与此同时，特木而在一次“傩巫”角色切换时，见到了塔底虚影：自己先祖披戴狼骨、手持鹿杖，在骨白高塔下用鲜血划定守境符箓。他忽然悟到，祖辈献祭牺牲并非出于单纯信仰，而是为了封印骨塔内某种更古老、危险的枢纽——也许正是如今危及众生的劫玉碎片。
“我们只是被困在未能完成的轮回里。”特木而低沉地喃喃，狼瞳望定祭台深处，试图在一束裂隙中找寻丧失的自我。
“要跳脱这出戏”，林小叶攥紧祭司衣袖，身躯在虚实之间痛苦晃动，“必须有人中断轮回——哪怕以自己的身份为代价。”
“什么叫跳脱？”季火邪苦笑，血饮刀锋隐隐发光，瞳孔里有百鬼游走的倒影。他已无法分辨自己是人是鬼，是刀者还是祭品。
加叶兰舔舔发干的唇，声音低微坚定：“舍弃命运给你的角色，才可能挣脱枷锁。牺牲自愿，才有新路。”
她晃动摄魂铃，蜂鸣声中，塔下那几页残缺的诡命之书骤然升腾，字迹化为灰色光流，盘旋而上，试图挣脱四人颈间红线。
“不能让它再吸情况流转的魂魄……必须找到骨塔真正的塔心。”她抬眼，望向那团漂浮着的劫玉碎片，那里似乎隐约有一道光门随血影旋转而现。
武田鬼诸，此刻仍半昏迷地伏倒于舞台一侧，呼吸忽然急促。“血饮”刀在他掌下发出尖锐哀鸣，百鬼影像于他周身起伏，似要挣脱肉身宿主牢笼。他的意志在崩溃边缘死死维系，干裂的嘴唇吐出半句：“自由……”
剧烈的共鸣蓦然自碎片处漾起，整个戏楼如纸画坍塌。台上角色瞬间交错：林小叶身上的祭服化为飘零纸灰，尸斑倒卷；季火邪一跃而起，刀锋直指劫玉碎片，烈焰缠绕；加叶兰的铃声猛然停滞，瞳光如死水倒映着自己面容的苍白。
特木而咬断掌心，血流滴在地砖缝隙，那缝隙即刻向着塔心敞开一道狭长的通路。
“走！”他拖拽着几乎崩溃的武田鬼诸，一步踏入血光通路。
其余三人瞬间反应过来，劫玉碎片正剧烈颤抖，空间壁垒已有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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