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青石岗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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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义军，如同三百只受惊的兔子，他们蜷缩在预设的伏击点——乱石堆后、灌木丛中、土沟里。握着锄头、柴刀、木棍的手，早已被冷汗浸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饥饿和疲惫被巨大的、原始的恐惧所淹没。他们是农夫，是流民，是市井混混，唯独不是士兵。死亡的气息，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脖颈。
坡下，张飞藏身于一片乱石嶙峋的洼地。他庞大的身躯紧贴着一块巨石，粗重的呼吸喷在冰冷的石面上，形成一小团白雾。他那双环眼在黑暗中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下方蜿蜒的土路，里面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嗜血的渴望。几十名挑选出来的、相对胆大的汉子伏在他身后，紧握着劣质的长枪或沉重的木棒，同样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侧翼高处的密林中，关羽如同一尊石雕。他单膝跪地，一手扶着那柄粗布包裹的长刀刀柄，一手轻轻按在膝上。丹凤眼微阖，长髯在夜风中纹丝不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静。只有偶尔开合的眼睑下，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下方的道路，才泄露出他内心蓄势待发的锋芒。他身后，是另一队屏息凝神的伏兵。
终于，在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道路尽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如同蠕动的蚁群，出现在视野中。
黄巾军前锋到了！
约莫千人，队形松散拖沓，毫无戒备。士兵们大多穿着破烂的麻衣，裹着黄色的头巾，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劫掠后的亢奋。武器五花八门，锈蚀的柴刀、削尖的木棍、沉重的锄头，只有少数人拿着像样的刀枪。队伍中间，驱赶着哭哭啼啼的百姓，牛羊牲畜的叫声混杂着士兵的呵斥和粗俗的调笑，乱糟糟一片。
渠帅程远志骑在一匹抢来的瘦马上，趾高气扬。他身材粗壮，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皮甲，腰间挎着一把环首刀，脸上横肉虬结，眼神凶狠而傲慢。他挥舞着马鞭，大声呵斥着队伍加快速度：“快点！磨蹭什么！涿郡的娘们儿和金银财宝等着咱们呢！宰了那些没卵子的郡兵，老子让你们痛快三天！”
骄兵！毫无防备的骄兵！
刘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黄巾队伍的前锋完全进入狭窄的下坡路段，后队也开始涌入……就是现在！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紧握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狠砸向坡下张飞藏身方向的一块巨石！
“砰！”一声不算响亮，但在死寂中异常清晰的撞击声！
“燕人张翼德在此！贼子纳命来——！！！”
如同平地惊雷！张飞那积蓄已久的怒吼，带着无边的愤怒和狂暴的战意，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激怒的巨熊，从乱石堆后猛然跃起！手中那杆临时找来的、足有碗口粗的沉重铁矛，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一名黄巾小头目！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小头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溅！张飞毫不停留，铁矛横扫，又将旁边一个举着木叉的黄巾兵拦腰砸飞，骨裂声清晰可闻！
“杀啊——！”张飞身后的数十名壮士，被这血腥的场面刺激，也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如同下山猛虎，借着下坡的冲势，狠狠撞入黄巾军混乱的前队！
杀戮，瞬间爆发！
没有章法，没有阵型，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
一个义军农夫，双眼赤红，嘶吼着将手中的锄头狠狠刨进一个黄巾兵的肩胛骨！那黄巾兵惨叫着倒地，农夫却看着喷溅的鲜血，吓得脸色惨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另一个手持柴刀的汉子，被两个黄巾兵夹击，他疯狂地挥舞柴刀，砍中一人的手臂，却被另一人用木棒砸中后背，踉跄倒地，随即被乱刃砍死。
张飞如同魔神降世，铁矛所向披靡！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招式，纯粹的力量碾压！每一次横扫，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断臂残肢飞舞，惨叫声此起彼伏！他浑身浴血，环眼怒睁，口中发出震天的咆哮，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黄巾前队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黄巾军猝不及防，前队瞬间陷入地狱般的混乱！士兵们惊恐地尖叫，互相推搡踩踏，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被裹挟的百姓哭喊着四散奔逃，更添混乱！
“不要乱！稳住！稳住！”程远志在马上惊怒交加，他没想到真有人敢伏击他！但看到对方人数不多，装备简陋，他很快镇定下来，脸上露出狰狞的杀意，“是些不知死活的泥腿子！给我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他挥舞着环首刀，指挥中后队士兵向前挤压，试图用人海战术淹没张飞这支小小的突击队。
压力瞬间倍增！张飞和他的部下虽然勇猛，但人数劣势太大，很快陷入重围，左冲右突，伤亡开始增加。张飞怒吼连连，铁矛挥舞得如同风车，但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增多。
就在黄巾军注意力被张飞牢牢吸引，阵型开始向狭窄路段挤压，侧翼暴露之时——
密林中，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关羽，丹凤眼猛地睁开！两道寒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破黑暗！
“杀——！”一声低沉却蕴含着无尽杀气的命令，如同九幽寒风刮过！
关羽动了！
他身如离弦之箭，青色（或破旧布衣）的身影在林中拉出一道残影！那柄粗布包裹的长刀终于出鞘——刀身狭长，刃口在微熹的晨光中闪烁着刺骨的寒芒！刀柄末端，隐约可见古朴的龙形纹饰（青龙偃月刀雏形）！
他没有丝毫犹豫，目标直指乱军中那面招摇的“程”字帅旗和旗下骑马的程远志！他冲锋的路线，正是黄巾军阵型最薄弱、最混乱的侧翼！
关二爷的锋芒，初露峥嵘！
他的刀法，没有花哨，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劈砍！
挡在他面前的黄巾士兵，只觉眼前青光一闪，便已身首异处！刀光过处，如同热刀切黄油！残肢断臂伴随着喷溅的血泉冲天而起！关羽步伐沉稳如山，刀势却快如雷霆！他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和倒毙！鲜血如同泼墨般染红了他的衣襟，溅上了他威严的长髯，更衬得他如同浴血的修罗！
他并非一味冲杀，而是精准地利用地形和混乱，避开人多之处，专挑缝隙突进。偶尔有悍不畏死的黄巾兵试图阻拦，刀枪尚未及身，便被那柄狭长的快刀精准地格开、劈断，然后一刀封喉！他的战斗风格，是绝对的冷静与绝对的暴力的完美结合！沉稳如山岳，动则如雷霆！那股一往无前、挡者披靡的恐怖气势，让周围的黄巾兵肝胆俱裂，纷纷惊恐地避让，竟无人敢直撄其锋！
刘备在石坡上，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看到张飞陷入苦战，心急如焚；看到关羽如同神兵天降，直捣黄龙，精神大振！他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那柄简陋的铁剑，指向黄巾中后队，嘶声大吼：“预备队！投石！放箭！掩护云长！目标，敌军中后队！”
早已准备好的义军，立刻将身边堆砌的石块奋力砸向黄巾军相对密集的后队！稀稀拉拉的几支箭矢（大多是猎户自制的简陋弓箭）也射了出去。虽然杀伤有限，但突如其来的远程打击，让本就混乱的黄巾后队更加骚动，有效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减轻了关羽正面的压力！
“跟我来！”刘备亲自带领几十名还算有胆气的乡勇，从侧翼的土沟中冲出，挥舞着武器，发出并不整齐的呐喊，做出佯攻的姿态！这进一步搅乱了黄巾军的阵脚！
关羽心无旁骛，眼中只有那面帅旗和旗下的程远志！他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在混乱的黄油中势如破竹地前进！距离越来越近！
程远志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如同杀神般逼近的红脸（或青衣）大汉！看着自己手下如同草芥般被收割，他脸上的骄横终于被惊恐取代！“拦住他！快给我拦住他！”他声嘶力竭地吼叫，指挥身边的亲兵上前。
七八个穿着稍好皮甲、手持刀盾的黄巾精锐，嚎叫着扑向关羽。
关羽眼神冰冷，脚步丝毫不停！刀光一闪！
“锵！锵！锵！”金铁交鸣之声爆响！
冲在最前面的盾牌手，连人带盾被一刀劈成两半！紧接着，刀光如同匹练般席卷而过！第二个、第三个亲兵……咽喉、心口、脖颈……要害处血光迸现！关羽的刀，快得只能看到一片青蒙蒙的光影！他身形灵动地避开刺来的长枪，反手一刀削断枪杆，顺势将持枪者开膛破肚！
呼吸之间，七八名精锐亲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悉数毙命！鲜血染红了关羽脚下的土地！
程远志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一夹马腹，想要转身逃跑！
晚了！
关羽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间欺近！那匹瘦马受惊，人立而起！
“死！”一声低沉的断喝！
狭长的刀锋，带着刺耳的尖啸，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光！
程远志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手中的环首刀刚刚举起一半。
“噗——！”
一颗斗大的头颅，带着一蓬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无头的尸身晃了晃，从马背上栽落！
关羽看也不看，刀锋顺势一转，精准地劈在碗口粗的帅旗旗杆上！
“咔嚓！”
旗杆应声而断！那面绣着“程”字的破烂帅旗，颓然倒下，瞬间被无数慌乱的脚步踩入泥泞！
“渠帅死了！”
“帅旗倒了！”
“快跑啊！天兵天将来了！”
主将被杀，帅旗倾倒，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混乱不堪的黄巾军，彻底崩溃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士兵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贼首已死！随我杀！”压力骤减的张飞，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看到程远志人头落地，帅旗倾倒，精神大振！他怒吼着，挥舞着沾满碎肉骨渣的铁矛，率领残余的部下，如同猛虎出闸，疯狂追杀溃兵！
“全军出击！杀！”刘备见状，立刻挥剑下令！所有预备队和佯攻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全线压上！痛打落水狗！
被裹挟的百姓也趁机反抗，捡起地上的石头、木棍，砸向那些曾经欺压他们的黄巾兵。
青石岗，彻底变成了黄巾军的屠宰场！
战斗，在黄巾军彻底崩溃后，很快结束了。
当最后一名顽抗的黄巾兵被乱棍打死，喊杀声渐渐平息。
胜利了。
但三百义军，此刻还能站着的，不足两百人。阵亡者近半，伤者更是众多。
关羽拄着那柄染血的长刀，站在程远志的无头尸体旁。他胸膛剧烈起伏，长髯被鲜血浸透，黏在胸前。丹凤眼中，那凌厉的杀意尚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力竭后的疲惫和沉重。他环顾四周惨烈的景象，眉头紧锁。
张飞拄着铁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几道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那双总是充满怒火的环眼，此刻扫过遍地同袍的尸体，看着那些受伤哀嚎的兄弟，第一次露出了沉痛、愤怒和一丝……茫然交织的复杂神色。胜利的狂喜，被巨大的伤亡冲刷得无影无踪。
刘备踉跄着走下石坡。他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眼前的景象，比他最坏的预想还要惨烈十倍！他走到一个阵亡的乡勇身边，那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胸口却被长矛捅了个大洞，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刘备蹲下身，颤抖着手，轻轻合上了少年的双眼。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收敛阵亡兄弟的遗体！救治伤员！清点战果！”刘备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强忍着悲痛，开始履行一个统帅的职责。
战果很快清点出来：
斩杀黄巾渠帅程远志，毙伤黄巾军数百（具体数字已无法统计），缴获粗劣刀枪数十件，粮食十几车（对义军而言是救命粮！），牛羊牲畜若干。最重要的是，解救了数百名被裹挟、面黄肌瘦、惊魂未定的百姓。
当幸存的义军和被救的百姓，看着刘备强忍悲痛，亲自指挥收敛同袍遗体，看着他撕下自己的衣服为重伤员包扎，看着他默默流泪……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感激、敬佩、认同……以及一种同生共死后的归属感，开始在这支伤亡惨重的队伍中扎根。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回涿郡。
太守府内，杯盏摔碎的声音和难以置信的惊呼交织在一起。“什么？刘…刘备？那个卖草鞋的？带着一群泥腿子…打败了程远志？还…还斩了他？！”郡守的脸色由蜡黄转为煞白，又由煞白转为铁青。
而城内百姓，则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将这场战斗传得神乎其神。“刘玄德仁义无双！”“关云长刀斩敌酋，如天神下凡！”“张翼德吼声如雷，震死敌兵！”刘关张的名字，第一次在涿郡，如同惊雷般炸响！
青石岗上，硝烟尚未散尽。
一面染血的“义”字旗，被重新竖起，旗下是几十具用草席或粗布简单覆盖的阵亡义军遗体。刘备、关羽、张飞，以及所有幸存的将士，肃立在遗体前，默默垂首。
刘备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变得无比坚毅。他面向阵亡的兄弟，也面向活着的袍泽，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呜咽的风声：
“今日，我等兄弟的血，染红了青石岗！染红了这面‘义’字旗！他们是为护佑桑梓而死！是为吾等求生之路而死！此仇此恨，刻骨铭心！此恩此义，永世不忘！”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悲伤、或疲惫、或渐渐燃起火焰的脸庞，望向涿郡，更望向那烽烟四起、苍茫无垠的中原大地：
“黄巾未灭，乱世方起！前路艰险，白骨累累！然，吾等既已踏上此路，便无回头之理！”
三百义军，如同三百只受惊的兔子，他们蜷缩在预设的伏击点——乱石堆后、灌木丛中、土沟里。握着锄头、柴刀、木棍的手，早已被冷汗浸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饥饿和疲惫被巨大的、原始的恐惧所淹没。他们是农夫，是流民，是市井混混，唯独不是士兵。死亡的气息，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脖颈。
坡下，张飞藏身于一片乱石嶙峋的洼地。他庞大的身躯紧贴着一块巨石，粗重的呼吸喷在冰冷的石面上，形成一小团白雾。他那双环眼在黑暗中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下方蜿蜒的土路，里面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嗜血的渴望。几十名挑选出来的、相对胆大的汉子伏在他身后，紧握着劣质的长枪或沉重的木棒，同样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侧翼高处的密林中，关羽如同一尊石雕。他单膝跪地，一手扶着那柄粗布包裹的长刀刀柄，一手轻轻按在膝上。丹凤眼微阖，长髯在夜风中纹丝不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静。只有偶尔开合的眼睑下，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下方的道路，才泄露出他内心蓄势待发的锋芒。他身后，是另一队屏息凝神的伏兵。
终于，在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道路尽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如同蠕动的蚁群，出现在视野中。
黄巾军前锋到了！
约莫千人，队形松散拖沓，毫无戒备。士兵们大多穿着破烂的麻衣，裹着黄色的头巾，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劫掠后的亢奋。武器五花八门，锈蚀的柴刀、削尖的木棍、沉重的锄头，只有少数人拿着像样的刀枪。队伍中间，驱赶着哭哭啼啼的百姓，牛羊牲畜的叫声混杂着士兵的呵斥和粗俗的调笑，乱糟糟一片。
渠帅程远志骑在一匹抢来的瘦马上，趾高气扬。他身材粗壮，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皮甲，腰间挎着一把环首刀，脸上横肉虬结，眼神凶狠而傲慢。他挥舞着马鞭，大声呵斥着队伍加快速度：“快点！磨蹭什么！涿郡的娘们儿和金银财宝等着咱们呢！宰了那些没卵子的郡兵，老子让你们痛快三天！”
骄兵！毫无防备的骄兵！
刘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黄巾队伍的前锋完全进入狭窄的下坡路段，后队也开始涌入……就是现在！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紧握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狠砸向坡下张飞藏身方向的一块巨石！
“砰！”一声不算响亮，但在死寂中异常清晰的撞击声！
“燕人张翼德在此！贼子纳命来——！！！”
如同平地惊雷！张飞那积蓄已久的怒吼，带着无边的愤怒和狂暴的战意，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激怒的巨熊，从乱石堆后猛然跃起！手中那杆临时找来的、足有碗口粗的沉重铁矛，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砸向离他最近的一名黄巾小头目！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小头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溅！张飞毫不停留，铁矛横扫，又将旁边一个举着木叉的黄巾兵拦腰砸飞，骨裂声清晰可闻！
“杀啊——！”张飞身后的数十名壮士，被这血腥的场面刺激，也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如同下山猛虎，借着下坡的冲势，狠狠撞入黄巾军混乱的前队！
杀戮，瞬间爆发！
没有章法，没有阵型，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
一个义军农夫，双眼赤红，嘶吼着将手中的锄头狠狠刨进一个黄巾兵的肩胛骨！那黄巾兵惨叫着倒地，农夫却看着喷溅的鲜血，吓得脸色惨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另一个手持柴刀的汉子，被两个黄巾兵夹击，他疯狂地挥舞柴刀，砍中一人的手臂，却被另一人用木棒砸中后背，踉跄倒地，随即被乱刃砍死。
张飞如同魔神降世，铁矛所向披靡！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招式，纯粹的力量碾压！每一次横扫，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断臂残肢飞舞，惨叫声此起彼伏！他浑身浴血，环眼怒睁，口中发出震天的咆哮，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黄巾前队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黄巾军猝不及防，前队瞬间陷入地狱般的混乱！士兵们惊恐地尖叫，互相推搡踩踏，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被裹挟的百姓哭喊着四散奔逃，更添混乱！
“不要乱！稳住！稳住！”程远志在马上惊怒交加，他没想到真有人敢伏击他！但看到对方人数不多，装备简陋，他很快镇定下来，脸上露出狰狞的杀意，“是些不知死活的泥腿子！给我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他挥舞着环首刀，指挥中后队士兵向前挤压，试图用人海战术淹没张飞这支小小的突击队。
压力瞬间倍增！张飞和他的部下虽然勇猛，但人数劣势太大，很快陷入重围，左冲右突，伤亡开始增加。张飞怒吼连连，铁矛挥舞得如同风车，但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增多。
就在黄巾军注意力被张飞牢牢吸引，阵型开始向狭窄路段挤压，侧翼暴露之时——
密林中，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关羽，丹凤眼猛地睁开！两道寒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破黑暗！
“杀——！”一声低沉却蕴含着无尽杀气的命令，如同九幽寒风刮过！
关羽动了！
他身如离弦之箭，青色（或破旧布衣）的身影在林中拉出一道残影！那柄粗布包裹的长刀终于出鞘——刀身狭长，刃口在微熹的晨光中闪烁着刺骨的寒芒！刀柄末端，隐约可见古朴的龙形纹饰（青龙偃月刀雏形）！
他没有丝毫犹豫，目标直指乱军中那面招摇的“程”字帅旗和旗下骑马的程远志！他冲锋的路线，正是黄巾军阵型最薄弱、最混乱的侧翼！
关二爷的锋芒，初露峥嵘！
他的刀法，没有花哨，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劈砍！
挡在他面前的黄巾士兵，只觉眼前青光一闪，便已身首异处！刀光过处，如同热刀切黄油！残肢断臂伴随着喷溅的血泉冲天而起！关羽步伐沉稳如山，刀势却快如雷霆！他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和倒毙！鲜血如同泼墨般染红了他的衣襟，溅上了他威严的长髯，更衬得他如同浴血的修罗！
他并非一味冲杀，而是精准地利用地形和混乱，避开人多之处，专挑缝隙突进。偶尔有悍不畏死的黄巾兵试图阻拦，刀枪尚未及身，便被那柄狭长的快刀精准地格开、劈断，然后一刀封喉！他的战斗风格，是绝对的冷静与绝对的暴力的完美结合！沉稳如山岳，动则如雷霆！那股一往无前、挡者披靡的恐怖气势，让周围的黄巾兵肝胆俱裂，纷纷惊恐地避让，竟无人敢直撄其锋！
刘备在石坡上，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看到张飞陷入苦战，心急如焚；看到关羽如同神兵天降，直捣黄龙，精神大振！他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那柄简陋的铁剑，指向黄巾中后队，嘶声大吼：“预备队！投石！放箭！掩护云长！目标，敌军中后队！”
早已准备好的义军，立刻将身边堆砌的石块奋力砸向黄巾军相对密集的后队！稀稀拉拉的几支箭矢（大多是猎户自制的简陋弓箭）也射了出去。虽然杀伤有限，但突如其来的远程打击，让本就混乱的黄巾后队更加骚动，有效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减轻了关羽正面的压力！
“跟我来！”刘备亲自带领几十名还算有胆气的乡勇，从侧翼的土沟中冲出，挥舞着武器，发出并不整齐的呐喊，做出佯攻的姿态！这进一步搅乱了黄巾军的阵脚！
关羽心无旁骛，眼中只有那面帅旗和旗下的程远志！他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在混乱的黄油中势如破竹地前进！距离越来越近！
程远志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如同杀神般逼近的红脸（或青衣）大汉！看着自己手下如同草芥般被收割，他脸上的骄横终于被惊恐取代！“拦住他！快给我拦住他！”他声嘶力竭地吼叫，指挥身边的亲兵上前。
七八个穿着稍好皮甲、手持刀盾的黄巾精锐，嚎叫着扑向关羽。
关羽眼神冰冷，脚步丝毫不停！刀光一闪！
“锵！锵！锵！”金铁交鸣之声爆响！
冲在最前面的盾牌手，连人带盾被一刀劈成两半！紧接着，刀光如同匹练般席卷而过！第二个、第三个亲兵……咽喉、心口、脖颈……要害处血光迸现！关羽的刀，快得只能看到一片青蒙蒙的光影！他身形灵动地避开刺来的长枪，反手一刀削断枪杆，顺势将持枪者开膛破肚！
呼吸之间，七八名精锐亲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悉数毙命！鲜血染红了关羽脚下的土地！
程远志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一夹马腹，想要转身逃跑！
晚了！
关羽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间欺近！那匹瘦马受惊，人立而起！
“死！”一声低沉的断喝！
狭长的刀锋，带着刺耳的尖啸，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光！
程远志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手中的环首刀刚刚举起一半。
“噗——！”
一颗斗大的头颅，带着一蓬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无头的尸身晃了晃，从马背上栽落！
关羽看也不看，刀锋顺势一转，精准地劈在碗口粗的帅旗旗杆上！
“咔嚓！”
旗杆应声而断！那面绣着“程”字的破烂帅旗，颓然倒下，瞬间被无数慌乱的脚步踩入泥泞！
“渠帅死了！”
“帅旗倒了！”
“快跑啊！天兵天将来了！”
主将被杀，帅旗倾倒，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混乱不堪的黄巾军，彻底崩溃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士兵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贼首已死！随我杀！”压力骤减的张飞，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看到程远志人头落地，帅旗倾倒，精神大振！他怒吼着，挥舞着沾满碎肉骨渣的铁矛，率领残余的部下，如同猛虎出闸，疯狂追杀溃兵！
“全军出击！杀！”刘备见状，立刻挥剑下令！所有预备队和佯攻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全线压上！痛打落水狗！
被裹挟的百姓也趁机反抗，捡起地上的石头、木棍，砸向那些曾经欺压他们的黄巾兵。
青石岗，彻底变成了黄巾军的屠宰场！
战斗，在黄巾军彻底崩溃后，很快结束了。
当最后一名顽抗的黄巾兵被乱棍打死，喊杀声渐渐平息。
胜利了。
但三百义军，此刻还能站着的，不足两百人。阵亡者近半，伤者更是众多。
关羽拄着那柄染血的长刀，站在程远志的无头尸体旁。他胸膛剧烈起伏，长髯被鲜血浸透，黏在胸前。丹凤眼中，那凌厉的杀意尚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力竭后的疲惫和沉重。他环顾四周惨烈的景象，眉头紧锁。
张飞拄着铁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几道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他那双总是充满怒火的环眼，此刻扫过遍地同袍的尸体，看着那些受伤哀嚎的兄弟，第一次露出了沉痛、愤怒和一丝……茫然交织的复杂神色。胜利的狂喜，被巨大的伤亡冲刷得无影无踪。
刘备踉跄着走下石坡。他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眼前的景象，比他最坏的预想还要惨烈十倍！他走到一个阵亡的乡勇身边，那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胸口却被长矛捅了个大洞，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刘备蹲下身，颤抖着手，轻轻合上了少年的双眼。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收敛阵亡兄弟的遗体！救治伤员！清点战果！”刘备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强忍着悲痛，开始履行一个统帅的职责。
战果很快清点出来：
斩杀黄巾渠帅程远志，毙伤黄巾军数百（具体数字已无法统计），缴获粗劣刀枪数十件，粮食十几车（对义军而言是救命粮！），牛羊牲畜若干。最重要的是，解救了数百名被裹挟、面黄肌瘦、惊魂未定的百姓。
当幸存的义军和被救的百姓，看着刘备强忍悲痛，亲自指挥收敛同袍遗体，看着他撕下自己的衣服为重伤员包扎，看着他默默流泪……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感激、敬佩、认同……以及一种同生共死后的归属感，开始在这支伤亡惨重的队伍中扎根。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回涿郡。
太守府内，杯盏摔碎的声音和难以置信的惊呼交织在一起。“什么？刘…刘备？那个卖草鞋的？带着一群泥腿子…打败了程远志？还…还斩了他？！”郡守的脸色由蜡黄转为煞白，又由煞白转为铁青。
而城内百姓，则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将这场战斗传得神乎其神。“刘玄德仁义无双！”“关云长刀斩敌酋，如天神下凡！”“张翼德吼声如雷，震死敌兵！”刘关张的名字，第一次在涿郡，如同惊雷般炸响！
青石岗上，硝烟尚未散尽。
一面染血的“义”字旗，被重新竖起，旗下是几十具用草席或粗布简单覆盖的阵亡义军遗体。刘备、关羽、张飞，以及所有幸存的将士，肃立在遗体前，默默垂首。
刘备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变得无比坚毅。他面向阵亡的兄弟，也面向活着的袍泽，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呜咽的风声：
“今日，我等兄弟的血，染红了青石岗！染红了这面‘义’字旗！他们是为护佑桑梓而死！是为吾等求生之路而死！此仇此恨，刻骨铭心！此恩此义，永世不忘！”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悲伤、或疲惫、或渐渐燃起火焰的脸庞，望向涿郡，更望向那烽烟四起、苍茫无垠的中原大地：
“黄巾未灭，乱世方起！前路艰险，白骨累累！然，吾等既已踏上此路，便无回头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