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火候如丝，情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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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济仁堂飘着艾草香，苏清欢在竹席上翻了个身，突然顿住——腰后的钝痛像被谁抽走了线，只余下些酥麻的热意。
她撑着床沿慢慢坐起，石膏裹着的腰肢竟没传来往日锥心的疼，指尖触到床沿的凉意时，睫毛都颤了颤。
醒了？
陆言端着搪瓷缸子从外间进来，蓝布围裙还沾着面星子，额角的汗在晨光里发亮。
他把缸子搁在床头柜上，里面的小米粥正冒着白汽：昨儿后半夜我来换过药，你睡得沉没醒。
苏清欢摸着腰间的石膏，抬头看他：恢复得比我预想的快。她声音轻得像飘在药香里的棉絮，眼尾却漾开点雀跃——从前给病人熬药调理，她最清楚伤筋动骨的疼有多磨人，可这才几天？
陆言倚着门框笑，白背心被晨风吹得晃了晃：那是，我可是用了御膳火候术精准控温。他晃了晃手腕，腕间还系着根红绳，是前儿苏清欢亲手编的，昨儿熬药粥时，我守着砂锅看了三回火候，水沸到第几朵花、药材软到什么程度，分毫不差。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苏清欢知道，这分毫不差背后得耗多少心思。
前儿她半夜疼醒，迷迷糊糊见陆言蜷在藤椅上打盹，手边摊着本翻烂的《本草纲目》，钢笔在杜仲那页画了七八个圈。
叮铃——
门帘被风掀起，铜铃撞出脆响。
苏父抱着个牛皮纸袋站在门口，灰布中山装洗得发白，眉心拧成个结：清欢。
陆言的笑僵在脸上。
他认得这人，上个月苏清欢摔了腰，就是这位苏大夫黑着脸把他堵在医馆门口，说小馆子的厨子少来掺乎中医的事。
苏清欢攥紧被角，声音轻了些：爸，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苏父迈进门槛，牛皮纸袋在掌心拍得啪啪响，今儿早上刘婶在菜市场说，你为了给那小馆子试药膳，大半夜摔下台阶？
要不是陆小子送你过来——他瞥了陆言一眼，话头猛地收住，我不允许你再掺和福来居的事。
陆言的后槽牙咬了咬，刚要开口，苏清欢已经拉住他衣角：爸，我只是想帮他。
福来居的药膳能治老周头的风湿，能给李奶奶补气血，不是您说的掺和。她指尖发颤，却把帮他两个字说得极轻极清。
苏父的脸沉得能滴出水。
他盯着女儿腿上的石膏，又扫过陆言围裙上的面星子，忽然冷笑：帮？
你当厨子是过家家？
上回那碗参汤差点熬糊，要不是我及时——
爸！苏清欢急了，声音带了点哽咽，是我学艺不精，不是陆言的错。
他...他比谁都用心。
陆言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儿凌晨三点，苏清欢疼得直冒冷汗，却还攥着他的手说再试个方子吧；想起她坐在轮椅上翻《千金方》，发梢沾着黄芪粉，说这味药配你那火候，准能行。
他往前跨半步，腰上的针包碰出轻响：苏叔，清欢的伤是我没照顾好。
但药膳的事，我
中午了。苏父突然打断他，目光扫过陆言手里的搪瓷缸，你倒会挑时候。
陆言这才发现，晨光不知何时爬到了窗棂中段。
他转身从竹篮里取出个青花碗，米香混着淡淡药气腾地散开来：苏叔，这是丹参桑寄生粥。
我翻了您当年在《中医杂志》上发的药膳方，把桑寄生的量减了一钱，加了半勺蜂蜜。他把碗递过去，指节因为紧张泛着白，您尝尝？
苏父盯着那碗粥，喉结动了动。
药香里混着米的甜，像根细绳子勾着他的鼻子。
他到底接过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陆言屏住呼吸。
他看见苏父的眉头慢慢松开，看见他喉结滚动着又喝了一口，看见他指节捏着碗沿的力道轻了些。
有点意思。苏父放下碗，语气软了两分，桑寄生的苦压得刚好，蜂蜜没抢了丹参的润。他抬头时，目光扫过苏清欢发亮的眼睛，又落在陆言腰间的针包上——那是前儿苏清欢手把手教他认穴位时，特意给他缝的。
清欢。苏父突然开口，声音低了些，你爷爷走的时候，说医道要正，人心要暖。他抓起牛皮纸袋往桌上一放，里面露出半本泛黄的《药膳集成》，我不是不许你帮，是怕你...
他顿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眼陆言。
晨光里，年轻人的白背心上还沾着粥渍，可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下午我要去同仁堂会诊。苏父拿起草帽扣在头上，走到门口又停住，清欢，如果你真要帮，就帮我把——
爸？苏清欢坐直身子。
陆言望着苏父的背影消失在青石板路上，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牛皮纸袋里半卷泛黄的纸页——像是张药方。
他转头看向苏清欢，姑娘的眼睛里还漾着未消的期待，石膏边缘的药渍在晨光里泛着淡金。
他想说什么？苏清欢轻声问。
陆言摸了摸她发顶，指尖沾了点川芎香：不管说什么，他弯腰把凉了的粥重新热上，砂锅底的火苗舔着瓷壁，咱们接着试。
窗外传来蝉鸣，福来居的方向飘来炸油条的香气。
陆言望着锅里翻涌的粥花，忽然笑了——火候正旺，这把火，才刚烧起来呢。
下午的日头爬过瓦檐时，苏清欢还盯着门口发怔。
陆言把凉透的丹参粥重新热了，砂锅沿儿腾起的白雾里，他看见姑娘眼尾的雀跃像被点着的灯芯，忽闪忽闪的。
清欢。他用木勺搅了搅粥，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苏叔临走前说啥了？
你刚才那眼神儿，跟我头回抽中九转大肠秘方似的。
苏清欢这才回神，指尖绞着被角，声音里还带着没缓过来的轻颤：他说...让我帮他把济仁堂的药膳推广出去。她抬头看陆言，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的惊喜，我爸从前最恨医馆跟生意沾边，说悬壶是悬壶，算盘是算盘，可现在...
陆言把粥碗递过去，指腹蹭过她手背：那说明他尝出咱的药膳不是生意，是人心。他蹲在床前，仰头笑得痞气，再说了，福来居的灶台能熬出街坊的热乎气，济仁堂的药膳凭啥不能？
明儿我就去印宣传单，把老周头喝了三碗风湿粥能下炕遛弯儿的事儿往上写——
陆言！苏清欢噗嗤笑出声，舀起一勺粥的手顿在半空，你这是要把医馆当面馆吆喝？
哎，这叫接地气！陆言掰着手指头数，前儿李奶奶喝了咱们的百合莲子粥，说比她闺女寄的蜂王浆还润；刘婶的胃溃疡，喝了两回白及糯米粥，疼得直抽抽的劲儿都小了——这些都是活广告！他忽然握住苏清欢的手腕，掌心还带着灶台的余温，再说了，有你把关药材，我控火候，济仁堂的药膳准能——
门帘被穿堂风掀起，铜铃撞出细碎的响。
陆言转头，正看见小雨拎着个蓝布包站在门口，发梢沾着蝉鸣：表姐，我把爷爷的《药膳集成》找着了！她晃了晃布包，又冲陆言挤眼睛，陆哥，我爸说你熬的粥比他煎的药还香！
苏清欢接过布包，翻到夹着红绳的那页，眼底亮得惊人：这是爷爷当年给国宴配的醒酒汤方！
茯苓、葛花、枳椇子...陆言你看，火候要小沸三滚，大沸一息，跟你那御膳火候术正好合上！
陆言凑过去，鼻尖蹭到她发顶的川芎香：明儿我就去买枳椇子。
对了，得让张大爷留两斤新米，他后院种的稻子最养人。他摸着书页边缘的毛边，忽然低笑，苏叔要是知道他闺女拿祖传医书跟厨子研究药膳，得气成啥样？
他下午不是没反对么？苏清欢合上书，指腹压着红绳，再说了...她声音轻得像落在粥里的星子，他要是真反对，就不会把《中医杂志》上的旧文章剪下来，夹在《药膳集成》里了。
陆言一愣，抢过书翻开——内页果然夹着张泛黄的剪报，标题是《论药膳与民生》，边角有苏父的钢笔批注：药食同源，本是救民二字。他喉咙发紧，伸手揉了揉苏清欢发顶：你爷爷说得对，人心暖了，医道才正。
傍晚的蝉鸣裹着艾草香漫进窗棂时，陆言的银针已经在苏清欢腰间扎了七根。
他捏着第八根针，指尖悬在命门穴上方，额角渗着细汗：清欢，疼就说话。
不疼。苏清欢闭着眼，声音软得像晒过的棉花，你手法比上周稳多了。她感觉到银针轻轻刺入，麻胀感顺着经络往四肢淌，上回扎偏了半分，我差点把你药罐砸了。
陆言耳尖发烫：那不是紧张么？他想起头回给她针灸时，手抖得跟筛糠似的，银针掉在地上叮铃哐啷响，苏清欢疼得直吸气还得安慰他慢慢来。
现在他看着针尾微微颤动，像看见自己这些天蹲在医馆翻《针灸大成》的夜，看见苏清欢在轮椅上手把手教他认穴位的午，你说我要是考个行医资格证，能行不？
苏清欢睁开眼，眼尾弯成月牙：你呀，灶台都没守够，还想坐诊？她望着他腕间的红绳，那是她用剩下的药线编的，不过...要是你真想，我当你师父。
得嘞！陆言把针包收进围裙口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师父在上，徒弟先给您熬碗安神粥——枣仁、百合、小米，再搁点您最爱的桂花蜜。
深夜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窗户时，苏清欢靠在藤椅上，望着天上的星子发怔。
陆言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她脚边，手里还攥着半本《药膳集成》，书页被他翻得卷了边。
陆言。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瓦上的月光，谢谢你。
陆言抬头，看见她轮廓被灯火镀了层暖黄，石膏边缘的药渍泛着淡金。
他想起她摔下台阶那天，腰上的石膏裹得像个米粽，却还攥着他的手说药膳方在我兜里；想起她疼得直冒冷汗，还笑着说你熬的粥比止疼药管用。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她发梢：说啥呢？
我欠你的，不止这一碗粥。
你欠我什么？
欠你...陆言望着她眼睛里的星光，忽然笑了，欠你教我认了三百味药材，欠你在我把参汤熬糊时没骂我，欠你...在福来居快撑不下去时，递了碗热粥给我。他伸手把她滑落的毯子往上拽了拽，清欢，我陆言别的不会，就会熬粥、做饭、让人心暖。
往后你想做的事，我都陪着。
苏清欢没说话，只是把毯子往他肩上拉了拉。
风掀起她的发，有根银丝闪了闪——是前儿给老周头配药时，被药炉燎的。
陆言伸手替她理了理，触到她耳尖的温度，比砂锅底的火还烫。
更漏在墙角滴答作响时，陆言轻手轻脚把苏清欢抱回床上。
他替她掖好被角，月光漏进来，照见她眉心还皱着——哪怕睡熟了，腰伤的钝痛仍像条细蛇，在她眉峰间游移。
陆言搬了把藤椅坐在床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
那是白天苏清欢塞给他的，里面装着晒干的合欢花，说是能安神。
他把布包搁在床头柜上，花香混着药香漫开，像给这夜裹了层软乎乎的糖衣。
窗外的槐叶沙沙响，陆言望着苏清欢皱起的眉头，伸手轻轻替她抚平。
他想起明早要去采的枳椇子，想起要印的宣传单，想起苏父留下的半卷药方。
夜风掀起窗纱，他忽然笑了——火候正旺，这把火，才刚烧起来呢。
后半夜的风裹着露气钻进窗时，苏清欢在睡梦里轻轻蜷起身子。
陆言在藤椅上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听见她低低的哼声，猛得惊醒——月光下，她眉心的褶皱更深了，额角沁出细汗，像被什么看不见的针，轻轻扎着。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
清晨的济仁堂飘着艾草香，苏清欢在竹席上翻了个身，突然顿住——腰后的钝痛像被谁抽走了线，只余下些酥麻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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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陆言端着搪瓷缸子从外间进来，蓝布围裙还沾着面星子，额角的汗在晨光里发亮。
他把缸子搁在床头柜上，里面的小米粥正冒着白汽：昨儿后半夜我来换过药，你睡得沉没醒。
苏清欢摸着腰间的石膏，抬头看他：恢复得比我预想的快。她声音轻得像飘在药香里的棉絮，眼尾却漾开点雀跃——从前给病人熬药调理，她最清楚伤筋动骨的疼有多磨人，可这才几天？
陆言倚着门框笑，白背心被晨风吹得晃了晃：那是，我可是用了御膳火候术精准控温。他晃了晃手腕，腕间还系着根红绳，是前儿苏清欢亲手编的，昨儿熬药粥时，我守着砂锅看了三回火候，水沸到第几朵花、药材软到什么程度，分毫不差。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苏清欢知道，这分毫不差背后得耗多少心思。
前儿她半夜疼醒，迷迷糊糊见陆言蜷在藤椅上打盹，手边摊着本翻烂的《本草纲目》，钢笔在杜仲那页画了七八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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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的笑僵在脸上。
他认得这人，上个月苏清欢摔了腰，就是这位苏大夫黑着脸把他堵在医馆门口，说小馆子的厨子少来掺乎中医的事。
苏清欢攥紧被角，声音轻了些：爸，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苏父迈进门槛，牛皮纸袋在掌心拍得啪啪响，今儿早上刘婶在菜市场说，你为了给那小馆子试药膳，大半夜摔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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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的后槽牙咬了咬，刚要开口，苏清欢已经拉住他衣角：爸，我只是想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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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父的脸沉得能滴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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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厨子是过家家？
上回那碗参汤差点熬糊，要不是我及时——
爸！苏清欢急了，声音带了点哽咽，是我学艺不精，不是陆言的错。
他...他比谁都用心。
陆言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儿凌晨三点，苏清欢疼得直冒冷汗，却还攥着他的手说再试个方子吧；想起她坐在轮椅上翻《千金方》，发梢沾着黄芪粉，说这味药配你那火候，准能行。
他往前跨半步，腰上的针包碰出轻响：苏叔，清欢的伤是我没照顾好。
但药膳的事，我
中午了。苏父突然打断他，目光扫过陆言手里的搪瓷缸，你倒会挑时候。
陆言这才发现，晨光不知何时爬到了窗棂中段。
他转身从竹篮里取出个青花碗，米香混着淡淡药气腾地散开来：苏叔，这是丹参桑寄生粥。
我翻了您当年在《中医杂志》上发的药膳方，把桑寄生的量减了一钱，加了半勺蜂蜜。他把碗递过去，指节因为紧张泛着白，您尝尝？
苏父盯着那碗粥，喉结动了动。
药香里混着米的甜，像根细绳子勾着他的鼻子。
他到底接过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陆言屏住呼吸。
他看见苏父的眉头慢慢松开，看见他喉结滚动着又喝了一口，看见他指节捏着碗沿的力道轻了些。
有点意思。苏父放下碗，语气软了两分，桑寄生的苦压得刚好，蜂蜜没抢了丹参的润。他抬头时，目光扫过苏清欢发亮的眼睛，又落在陆言腰间的针包上——那是前儿苏清欢手把手教他认穴位时，特意给他缝的。
清欢。苏父突然开口，声音低了些，你爷爷走的时候，说医道要正，人心要暖。他抓起牛皮纸袋往桌上一放，里面露出半本泛黄的《药膳集成》，我不是不许你帮，是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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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里，年轻人的白背心上还沾着粥渍，可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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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苏清欢坐直身子。
陆言望着苏父的背影消失在青石板路上，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牛皮纸袋里半卷泛黄的纸页——像是张药方。
他转头看向苏清欢，姑娘的眼睛里还漾着未消的期待，石膏边缘的药渍在晨光里泛着淡金。
他想说什么？苏清欢轻声问。
陆言摸了摸她发顶，指尖沾了点川芎香：不管说什么，他弯腰把凉了的粥重新热上，砂锅底的火苗舔着瓷壁，咱们接着试。
窗外传来蝉鸣，福来居的方向飘来炸油条的香气。
陆言望着锅里翻涌的粥花，忽然笑了——火候正旺，这把火，才刚烧起来呢。
下午的日头爬过瓦檐时，苏清欢还盯着门口发怔。
陆言把凉透的丹参粥重新热了，砂锅沿儿腾起的白雾里，他看见姑娘眼尾的雀跃像被点着的灯芯，忽闪忽闪的。
清欢。他用木勺搅了搅粥，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苏叔临走前说啥了？
你刚才那眼神儿，跟我头回抽中九转大肠秘方似的。
苏清欢这才回神，指尖绞着被角，声音里还带着没缓过来的轻颤：他说...让我帮他把济仁堂的药膳推广出去。她抬头看陆言，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的惊喜，我爸从前最恨医馆跟生意沾边，说悬壶是悬壶，算盘是算盘，可现在...
陆言把粥碗递过去，指腹蹭过她手背：那说明他尝出咱的药膳不是生意，是人心。他蹲在床前，仰头笑得痞气，再说了，福来居的灶台能熬出街坊的热乎气，济仁堂的药膳凭啥不能？
明儿我就去印宣传单，把老周头喝了三碗风湿粥能下炕遛弯儿的事儿往上写——
陆言！苏清欢噗嗤笑出声，舀起一勺粥的手顿在半空，你这是要把医馆当面馆吆喝？
哎，这叫接地气！陆言掰着手指头数，前儿李奶奶喝了咱们的百合莲子粥，说比她闺女寄的蜂王浆还润；刘婶的胃溃疡，喝了两回白及糯米粥，疼得直抽抽的劲儿都小了——这些都是活广告！他忽然握住苏清欢的手腕，掌心还带着灶台的余温，再说了，有你把关药材，我控火候，济仁堂的药膳准能——
门帘被穿堂风掀起，铜铃撞出细碎的响。
陆言转头，正看见小雨拎着个蓝布包站在门口，发梢沾着蝉鸣：表姐，我把爷爷的《药膳集成》找着了！她晃了晃布包，又冲陆言挤眼睛，陆哥，我爸说你熬的粥比他煎的药还香！
苏清欢接过布包，翻到夹着红绳的那页，眼底亮得惊人：这是爷爷当年给国宴配的醒酒汤方！
茯苓、葛花、枳椇子...陆言你看，火候要小沸三滚，大沸一息，跟你那御膳火候术正好合上！
陆言凑过去，鼻尖蹭到她发顶的川芎香：明儿我就去买枳椇子。
对了，得让张大爷留两斤新米，他后院种的稻子最养人。他摸着书页边缘的毛边，忽然低笑，苏叔要是知道他闺女拿祖传医书跟厨子研究药膳，得气成啥样？
他下午不是没反对么？苏清欢合上书，指腹压着红绳，再说了...她声音轻得像落在粥里的星子，他要是真反对，就不会把《中医杂志》上的旧文章剪下来，夹在《药膳集成》里了。
陆言一愣，抢过书翻开——内页果然夹着张泛黄的剪报，标题是《论药膳与民生》，边角有苏父的钢笔批注：药食同源，本是救民二字。他喉咙发紧，伸手揉了揉苏清欢发顶：你爷爷说得对，人心暖了，医道才正。
傍晚的蝉鸣裹着艾草香漫进窗棂时，陆言的银针已经在苏清欢腰间扎了七根。
他捏着第八根针，指尖悬在命门穴上方，额角渗着细汗：清欢，疼就说话。
不疼。苏清欢闭着眼，声音软得像晒过的棉花，你手法比上周稳多了。她感觉到银针轻轻刺入，麻胀感顺着经络往四肢淌，上回扎偏了半分，我差点把你药罐砸了。
陆言耳尖发烫：那不是紧张么？他想起头回给她针灸时，手抖得跟筛糠似的，银针掉在地上叮铃哐啷响，苏清欢疼得直吸气还得安慰他慢慢来。
现在他看着针尾微微颤动，像看见自己这些天蹲在医馆翻《针灸大成》的夜，看见苏清欢在轮椅上手把手教他认穴位的午，你说我要是考个行医资格证，能行不？
苏清欢睁开眼，眼尾弯成月牙：你呀，灶台都没守够，还想坐诊？她望着他腕间的红绳，那是她用剩下的药线编的，不过...要是你真想，我当你师父。
得嘞！陆言把针包收进围裙口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师父在上，徒弟先给您熬碗安神粥——枣仁、百合、小米，再搁点您最爱的桂花蜜。
深夜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窗户时，苏清欢靠在藤椅上，望着天上的星子发怔。
陆言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她脚边，手里还攥着半本《药膳集成》，书页被他翻得卷了边。
陆言。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瓦上的月光，谢谢你。
陆言抬头，看见她轮廓被灯火镀了层暖黄，石膏边缘的药渍泛着淡金。
他想起她摔下台阶那天，腰上的石膏裹得像个米粽，却还攥着他的手说药膳方在我兜里；想起她疼得直冒冷汗，还笑着说你熬的粥比止疼药管用。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她发梢：说啥呢？
我欠你的，不止这一碗粥。
你欠我什么？
欠你...陆言望着她眼睛里的星光，忽然笑了，欠你教我认了三百味药材，欠你在我把参汤熬糊时没骂我，欠你...在福来居快撑不下去时，递了碗热粥给我。他伸手把她滑落的毯子往上拽了拽，清欢，我陆言别的不会，就会熬粥、做饭、让人心暖。
往后你想做的事，我都陪着。
苏清欢没说话，只是把毯子往他肩上拉了拉。
风掀起她的发，有根银丝闪了闪——是前儿给老周头配药时，被药炉燎的。
陆言伸手替她理了理，触到她耳尖的温度，比砂锅底的火还烫。
更漏在墙角滴答作响时，陆言轻手轻脚把苏清欢抱回床上。
他替她掖好被角，月光漏进来，照见她眉心还皱着——哪怕睡熟了，腰伤的钝痛仍像条细蛇，在她眉峰间游移。
陆言搬了把藤椅坐在床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
那是白天苏清欢塞给他的，里面装着晒干的合欢花，说是能安神。
他把布包搁在床头柜上，花香混着药香漫开，像给这夜裹了层软乎乎的糖衣。
窗外的槐叶沙沙响，陆言望着苏清欢皱起的眉头，伸手轻轻替她抚平。
他想起明早要去采的枳椇子，想起要印的宣传单，想起苏父留下的半卷药方。
夜风掀起窗纱，他忽然笑了——火候正旺，这把火，才刚烧起来呢。
后半夜的风裹着露气钻进窗时，苏清欢在睡梦里轻轻蜷起身子。
陆言在藤椅上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听见她低低的哼声，猛得惊醒——月光下，她眉心的褶皱更深了，额角沁出细汗，像被什么看不见的针，轻轻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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