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赴死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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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营地的空气还残留着队长那声“刚到就死”的咆哮余韵，混杂着老疤破锣般的嗤笑和鼻通灵带着浓重鼻音的干嚎。劫后余生的荒诞感像一层薄冰，暂时封住了底下翻涌的绝望和屈辱。
队长那魁梧如铁塔的身影矗立在营地中央，牛角巨盔下猩红的火焰依旧燃烧，但最初的狂暴已沉淀为一种更加粘稠、更加冰冷的戾气。他覆盖着厚重铁甲的手指缓缓松开，刚才因狂怒而攥紧的拳头在冰冷的臂甲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指痕。
“盖利德……”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血腥气，“……红狮子……还有那帮……操蛋的褪色者……”他猩红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麻木和怨毒的脸，“老子……是史东薇尔城的守备队长！调令不到！擅离……就是叛逃！砍头！卢恩扣光！”
他顿了顿，巨大的牛角盔微微转动，视线最终落在我身上，又扫过我旁边那几个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老兵油子——老疤、鼻通灵、矛尖李。他们仨此刻也收敛了那点劫后余生的荒诞笑意，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被反复碾轧后积压的、如同火山灰般滚烫的怨毒。
“你们……”队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不一样。你们……是‘原部队’的‘老兵’……”他刻意加重了“原部队”和“老兵”这两个词，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被‘贬’回来的！上面……巴不得你们死在外面！省了抚恤！省了口粮！死在水唤村……或者死在红狮子刀下……都一样！没人管！”
赤裸裸的现实！如同冰锥刺穿了那层薄冰！士兵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绝望。
“想死……就滚去前线！”队长猛地抬手，覆盖铁甲的巨手指向废墟外那片被病态红云笼罩的盖利德腹地，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死得……像个样子！别他妈……再被褪色者当鸡崽子捏死！丢老子的脸！”
吼声在废墟上空回荡，带着一种驱赶垃圾般的冷酷决绝。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短促！带着巨大威胁感的警戒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废墟入口那片布满碎石和枯骨的开阔地边缘凄厉炸响！
一个身影！一个穿着褪色者特有的、沾满泥污但款式还算利落的旅行皮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贴着残破的矮墙根，试图绕过营地正面的哨点！他手里攥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镶嵌着暗淡蓝宝石的短剑，动作谨慎，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潜行者！但显然……他低估了废墟营地的“刷新”速度！更低估了此刻营地内这群刚从地狱爬回来、怨气值爆表的“老兵油子”的警觉性！
“操！又来一个！”老疤第一个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射出饿狼般的凶光！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手中那把豁口弯刀反射着冰冷的寒光！“送卢恩的肥羊！”
“妈的！正好！老子憋了一肚子火！”鼻通灵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他抄起脚边一根沾着泥巴和血痂的粗木棒，大步流星就往前冲！
矛尖李动作更快！这个平时沉默寡言、只知道磨矛的老兵，此刻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冰冷杀机！他根本没看其他人，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拖着那根磨得锃亮、矛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寒芒的破矛，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个暴露的褪色者！目标明确！直取咽喉！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老疤嘶吼着，试图指挥。
但根本不需要指挥！
那褪色者潜行者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和三个如同疯狗般扑来的老兵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极快！身体猛地后撤！同时左手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皮囊！是烟雾弹？还是飞刀？！
不能让他用出来！
“左侧！烟雾！”我喉咙里爆出一声短促的示警！身体同时动了！脚步轻盈迅捷，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猎豹！目标不是攻击！而是封堵！瞬间切向褪色者试图后撤闪避的左侧空档！手中那杆卷了刃的破矛如同毒蛇般斜指，矛尖微微晃动，封锁他可能翻滚的路线！
老疤听到示警，浑浊的眼珠凶光一闪！根本不去看左侧！他相信我的判断！身体猛地一个急停变向！不再试图包抄，而是将手中豁口弯刀如同飞斧般狠狠掷向褪色者面门！不求命中！只求干扰！逼他格挡或闪避！
“操！”褪色者果然被这毫无章法的飞刀逼得动作一滞！左手摸向皮囊的动作被打断！下意识地举剑格挡飞来的弯刀！
铛！
火星四溅！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鼻通灵那沉重的木棒带着恶风，如同攻城锤般从正面狠狠砸向褪色者因格挡而暴露的胸腹空门！
褪色者瞳孔骤缩！格挡飞刀的短剑来不及收回！只能狼狈地向右侧翻滚！
噗嗤！！！
一道冰冷的、带着极致精准和杀意的寒芒！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的毒牙！在他翻滚落地的瞬间！精准无比地从他翻滚轨迹的尽头——那根磨得锃亮的矛尖如同毒蛇吐信！狠狠贯入了他因翻滚而微微抬起的、毫无防护的咽喉下方！
是矛尖李！他根本没管老疤的飞刀和鼻通灵的木棒！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预判褪色者最可能闪避的落点！一击必杀！
“呃——！”褪色者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嗬嗬声！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被洞穿的脖颈狂涌而出！他手中的短剑无力地垂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荒谬？被三个装备破烂、看似毫无配合的老兵……用这种近乎野蛮又精准到恐怖的合击……瞬间秒杀？！
哗啦！
尸体化作金色粒子消散。原地只留下那把镶嵌蓝宝石的短剑，一个瘪瘪的卢恩袋，还有……一个装着几颗灰色小石子的皮囊。
短暂的死寂。
老疤喘着粗气，走过去捡起自己的弯刀，用刀尖踢了踢地上的短剑，咧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啧！穷鬼！”
鼻通灵吸了吸鼻子，捡起那个烟雾弹皮囊掂量了一下：“破烂玩意儿。”
矛尖李则默默抽出长矛，看都没看地上的战利品，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矛尖上温热的血迹，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捅死的只是一只碍路的野狗。
配合？
谈不上精妙的战术。没有言语交流。只有无数次在废墟营地当“经验包”、被不同褪色者反复蹂躏后形成的、近乎本能的杀戮默契！知道对方会干什么！知道怎么堵！知道怎么补刀！知道在什么时候下最致命的黑手！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洪流在胸腔里奔涌！不是狂喜！是憋屈了太久、压抑了太久、被反复踩进泥里后终于撕咬到血肉的……畅快?！是怨毒找到了宣泄口！是证明自己这群“炮灰”并非一无是处的……存在感?！
“哈！哈哈！”老疤突然仰头，发出一阵嘶哑却酣畅淋漓的大笑，笑声在废墟上空回荡，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痛快！真他娘的痛快！红狮子算个鸟！褪色者算个屁！只要咱们几个老兄弟凑一块！照样剁了他们下酒！”
“就是！”鼻通灵也跟着嘿嘿笑起来，鼻音更重了，“妈的！在史东薇尔城下被那群老爷兵当狗使唤！回了这破地方还被褪色者当鸡宰！憋屈！真憋屈！现在……舒坦了！”
矛尖李没说话，只是擦矛的动作更用力了，浑浊的眼睛里跳动着一种久违的、近乎病态的亢奋光芒。
我拄着矛，头盔下的嘴角无声地咧开。左腿的贯穿伤不再作痛，但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配合、那20点灵巧赋予的精准预判和封堵、那亲手参与撕碎敌人的快感……如同最烈的酒，烧得血液滚烫！
信心！
一种久违的、甚至从未有过的、源于自身和同伴力量的信心，如同野草般在废墟的灰烬里疯长！
“疤叔！鼻通！老李！”我拄着矛，拖着那条依旧使不上大力的腿，走到他们面前。声音透过铁桶头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灼热，“队长说得对！死……也得死得像样点！窝囊死在这破地方……老子不甘心！”
我猛地抬手指向废墟外那片被猩红云层笼罩的、如同巨兽伤口般狰狞的盖利德腹地：“水唤村！那帮红毛狗！还有那撑船的枯骨头！老子……要回去！把丢掉的卢恩！把丢掉的裤子！连本带利！全他妈抢回来！”
“对！抢回来！”老疤狠狠啐了一口浓痰，眼中凶光毕露，“妈的！老子在风暴城下挨的鞭子！被红狮子追着屁股烧的仇！还有被那屎壳郎褪色者拍碎的骨头渣子！都得算账！”
“算账！”鼻通灵用鼻子哼出蛮横的咆哮。
矛尖李停下了擦矛的动作，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缓缓点了点头，手中的矛尖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寒星。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歃血为盟。只有四个被战争反复揉搓、榨干了最后一丝幻想、只剩下赤裸裸的求生欲和复仇怒火的老兵油子，在这片冰冷的废墟里，用眼神和粗重的喘息达成了最原始的契约。
我们迅速搜刮了那个倒霉褪色者留下的东西。那把蓝宝石短剑给了鼻通灵。烟雾弹皮囊被老疤揣进怀里。瘪瘪的卢恩袋被我收起。矛尖李只拿走了褪色者腰间一个装着磨刀石的皮套。
简单休整。用废墟里残存的、带着霉味的积水清洗了脸上和盔甲上的血污泥浆。老疤不知从哪里翻出几块硬得能砸死狗的肉干，分给大家嚼着补充体力。没有治疗药水，伤口的疼痛只能硬抗。
出发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营地深处。队长依旧如同沉默的铁塔矗立在阴影里，猩红的目光如同两盏不灭的灯塔，目送着我们这支小小的、临时拼凑的赴死小队。
没有告别。没有祝福。只有那沉重如山的沉默。
我们四人，踏出了废墟营地摇摇欲坠的拒马桩。
老疤走在最前面，弯刀扛在肩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茎，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处可疑的阴影和起伏的土丘。鼻通灵跟在他侧后方，手里把玩着那把新到手的蓝宝石短剑，时不时吸一下鼻子，眼神阴鸷。矛尖李则如同沉默的影子，坠在队伍最后，那根磨得锃亮的矛尖斜指身后，如同随时准备噬人的毒蛇獠牙。
我走在中间。
目标——水唤村。
那片浸泡在尸水和骸骨中的死亡沼泽。
那条悬浮在死水之上、散发着无尽冰寒的腐朽木船。
那个眼眶里燃烧着幽绿鬼火的枯槁船夫。
以及……那深陷泥沼、却必须夺回的……力量、尊严、和一条……他妈的裤子！
盖利德的夜风卷起猩红的尘土，扑打在冰冷的铁甲上。四个蹒跚却坚定的身影，如同四柄淬了怨毒与血火的残破匕首，义无反顾地刺向那片翻涌着死亡气息的黑暗腹地。
废墟营地的空气还残留着队长那声“刚到就死”的咆哮余韵，混杂着老疤破锣般的嗤笑和鼻通灵带着浓重鼻音的干嚎。劫后余生的荒诞感像一层薄冰，暂时封住了底下翻涌的绝望和屈辱。
队长那魁梧如铁塔的身影矗立在营地中央，牛角巨盔下猩红的火焰依旧燃烧，但最初的狂暴已沉淀为一种更加粘稠、更加冰冷的戾气。他覆盖着厚重铁甲的手指缓缓松开，刚才因狂怒而攥紧的拳头在冰冷的臂甲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指痕。
“盖利德……”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血腥气，“……红狮子……还有那帮……操蛋的褪色者……”他猩红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麻木和怨毒的脸，“老子……是史东薇尔城的守备队长！调令不到！擅离……就是叛逃！砍头！卢恩扣光！”
他顿了顿，巨大的牛角盔微微转动，视线最终落在我身上，又扫过我旁边那几个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老兵油子——老疤、鼻通灵、矛尖李。他们仨此刻也收敛了那点劫后余生的荒诞笑意，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被反复碾轧后积压的、如同火山灰般滚烫的怨毒。
“你们……”队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不一样。你们……是‘原部队’的‘老兵’……”他刻意加重了“原部队”和“老兵”这两个词，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被‘贬’回来的！上面……巴不得你们死在外面！省了抚恤！省了口粮！死在水唤村……或者死在红狮子刀下……都一样！没人管！”
赤裸裸的现实！如同冰锥刺穿了那层薄冰！士兵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绝望。
“想死……就滚去前线！”队长猛地抬手，覆盖铁甲的巨手指向废墟外那片被病态红云笼罩的盖利德腹地，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死得……像个样子！别他妈……再被褪色者当鸡崽子捏死！丢老子的脸！”
吼声在废墟上空回荡，带着一种驱赶垃圾般的冷酷决绝。
就在这时！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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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一个穿着褪色者特有的、沾满泥污但款式还算利落的旅行皮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贴着残破的矮墙根，试图绕过营地正面的哨点！他手里攥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镶嵌着暗淡蓝宝石的短剑，动作谨慎，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潜行者！但显然……他低估了废墟营地的“刷新”速度！更低估了此刻营地内这群刚从地狱爬回来、怨气值爆表的“老兵油子”的警觉性！
“操！又来一个！”老疤第一个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射出饿狼般的凶光！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手中那把豁口弯刀反射着冰冷的寒光！“送卢恩的肥羊！”
“妈的！正好！老子憋了一肚子火！”鼻通灵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他抄起脚边一根沾着泥巴和血痂的粗木棒，大步流星就往前冲！
矛尖李动作更快！这个平时沉默寡言、只知道磨矛的老兵，此刻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冰冷杀机！他根本没看其他人，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拖着那根磨得锃亮、矛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寒芒的破矛，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个暴露的褪色者！目标明确！直取咽喉！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老疤嘶吼着，试图指挥。
但根本不需要指挥！
那褪色者潜行者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和三个如同疯狗般扑来的老兵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极快！身体猛地后撤！同时左手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皮囊！是烟雾弹？还是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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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烟雾！”我喉咙里爆出一声短促的示警！身体同时动了！脚步轻盈迅捷，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猎豹！目标不是攻击！而是封堵！瞬间切向褪色者试图后撤闪避的左侧空档！手中那杆卷了刃的破矛如同毒蛇般斜指，矛尖微微晃动，封锁他可能翻滚的路线！
老疤听到示警，浑浊的眼珠凶光一闪！根本不去看左侧！他相信我的判断！身体猛地一个急停变向！不再试图包抄，而是将手中豁口弯刀如同飞斧般狠狠掷向褪色者面门！不求命中！只求干扰！逼他格挡或闪避！
“操！”褪色者果然被这毫无章法的飞刀逼得动作一滞！左手摸向皮囊的动作被打断！下意识地举剑格挡飞来的弯刀！
铛！
火星四溅！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
鼻通灵那沉重的木棒带着恶风，如同攻城锤般从正面狠狠砸向褪色者因格挡而暴露的胸腹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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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一道冰冷的、带着极致精准和杀意的寒芒！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的毒牙！在他翻滚落地的瞬间！精准无比地从他翻滚轨迹的尽头——那根磨得锃亮的矛尖如同毒蛇吐信！狠狠贯入了他因翻滚而微微抬起的、毫无防护的咽喉下方！
是矛尖李！他根本没管老疤的飞刀和鼻通灵的木棒！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预判褪色者最可能闪避的落点！一击必杀！
“呃——！”褪色者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嗬嗬声！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被洞穿的脖颈狂涌而出！他手中的短剑无力地垂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荒谬？被三个装备破烂、看似毫无配合的老兵……用这种近乎野蛮又精准到恐怖的合击……瞬间秒杀？！
哗啦！
尸体化作金色粒子消散。原地只留下那把镶嵌蓝宝石的短剑，一个瘪瘪的卢恩袋，还有……一个装着几颗灰色小石子的皮囊。
短暂的死寂。
老疤喘着粗气，走过去捡起自己的弯刀，用刀尖踢了踢地上的短剑，咧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啧！穷鬼！”
鼻通灵吸了吸鼻子，捡起那个烟雾弹皮囊掂量了一下：“破烂玩意儿。”
矛尖李则默默抽出长矛，看都没看地上的战利品，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矛尖上温热的血迹，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捅死的只是一只碍路的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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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精妙的战术。没有言语交流。只有无数次在废墟营地当“经验包”、被不同褪色者反复蹂躏后形成的、近乎本能的杀戮默契！知道对方会干什么！知道怎么堵！知道怎么补刀！知道在什么时候下最致命的黑手！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洪流在胸腔里奔涌！不是狂喜！是憋屈了太久、压抑了太久、被反复踩进泥里后终于撕咬到血肉的……畅快?！是怨毒找到了宣泄口！是证明自己这群“炮灰”并非一无是处的……存在感?！
“哈！哈哈！”老疤突然仰头，发出一阵嘶哑却酣畅淋漓的大笑，笑声在废墟上空回荡，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痛快！真他娘的痛快！红狮子算个鸟！褪色者算个屁！只要咱们几个老兄弟凑一块！照样剁了他们下酒！”
“就是！”鼻通灵也跟着嘿嘿笑起来，鼻音更重了，“妈的！在史东薇尔城下被那群老爷兵当狗使唤！回了这破地方还被褪色者当鸡宰！憋屈！真憋屈！现在……舒坦了！”
矛尖李没说话，只是擦矛的动作更用力了，浑浊的眼睛里跳动着一种久违的、近乎病态的亢奋光芒。
我拄着矛，头盔下的嘴角无声地咧开。左腿的贯穿伤不再作痛，但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配合、那20点灵巧赋予的精准预判和封堵、那亲手参与撕碎敌人的快感……如同最烈的酒，烧得血液滚烫！
信心！
一种久违的、甚至从未有过的、源于自身和同伴力量的信心，如同野草般在废墟的灰烬里疯长！
“疤叔！鼻通！老李！”我拄着矛，拖着那条依旧使不上大力的腿，走到他们面前。声音透过铁桶头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灼热，“队长说得对！死……也得死得像样点！窝囊死在这破地方……老子不甘心！”
我猛地抬手指向废墟外那片被猩红云层笼罩的、如同巨兽伤口般狰狞的盖利德腹地：“水唤村！那帮红毛狗！还有那撑船的枯骨头！老子……要回去！把丢掉的卢恩！把丢掉的裤子！连本带利！全他妈抢回来！”
“对！抢回来！”老疤狠狠啐了一口浓痰，眼中凶光毕露，“妈的！老子在风暴城下挨的鞭子！被红狮子追着屁股烧的仇！还有被那屎壳郎褪色者拍碎的骨头渣子！都得算账！”
“算账！”鼻通灵用鼻子哼出蛮横的咆哮。
矛尖李停下了擦矛的动作，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缓缓点了点头，手中的矛尖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寒星。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歃血为盟。只有四个被战争反复揉搓、榨干了最后一丝幻想、只剩下赤裸裸的求生欲和复仇怒火的老兵油子，在这片冰冷的废墟里，用眼神和粗重的喘息达成了最原始的契约。
我们迅速搜刮了那个倒霉褪色者留下的东西。那把蓝宝石短剑给了鼻通灵。烟雾弹皮囊被老疤揣进怀里。瘪瘪的卢恩袋被我收起。矛尖李只拿走了褪色者腰间一个装着磨刀石的皮套。
简单休整。用废墟里残存的、带着霉味的积水清洗了脸上和盔甲上的血污泥浆。老疤不知从哪里翻出几块硬得能砸死狗的肉干，分给大家嚼着补充体力。没有治疗药水，伤口的疼痛只能硬抗。
出发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营地深处。队长依旧如同沉默的铁塔矗立在阴影里，猩红的目光如同两盏不灭的灯塔，目送着我们这支小小的、临时拼凑的赴死小队。
没有告别。没有祝福。只有那沉重如山的沉默。
我们四人，踏出了废墟营地摇摇欲坠的拒马桩。
老疤走在最前面，弯刀扛在肩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茎，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处可疑的阴影和起伏的土丘。鼻通灵跟在他侧后方，手里把玩着那把新到手的蓝宝石短剑，时不时吸一下鼻子，眼神阴鸷。矛尖李则如同沉默的影子，坠在队伍最后，那根磨得锃亮的矛尖斜指身后，如同随时准备噬人的毒蛇獠牙。
我走在中间。
目标——水唤村。
那片浸泡在尸水和骸骨中的死亡沼泽。
那条悬浮在死水之上、散发着无尽冰寒的腐朽木船。
那个眼眶里燃烧着幽绿鬼火的枯槁船夫。
以及……那深陷泥沼、却必须夺回的……力量、尊严、和一条……他妈的裤子！
盖利德的夜风卷起猩红的尘土，扑打在冰冷的铁甲上。四个蹒跚却坚定的身影，如同四柄淬了怨毒与血火的残破匕首，义无反顾地刺向那片翻涌着死亡气息的黑暗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