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死水唤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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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利德的风裹着铁锈和腐败的腥甜，刮在脸上像砂纸打磨。左腿的贯穿伤在烂泥里泡得发胀，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筋肉撕裂的剧痛。我拖着这条半废的腿，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在一片被炮火犁过、翻着暗红色泥浆的低洼地，撞见了一股正在集结的部队。
不是红狮子那身刺眼的猩红。是熟悉的、沾满泥污几乎看不出底色的葛瑞克红棕甲胄！残破的鹰旗歪斜地插在泥地里，被风撕扯着。士兵们大多带着伤，盔甲布满刀痕和凹坑，眼神疲惫麻木，如同刚从绞肉机里爬出来的残渣。几个穿着稍显完整锁甲、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正低声嘶吼着整队，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史东薇尔的溃兵！和我一样的葛瑞克杂碎！
一股混杂着归属感和更深的绝望涌上来。归属感？屁！不过是同一口锅里被煮烂的肉！但至少……比孤身撞进红狮子的熔炉强点。
我拖着残腿挪过去，铁桶头盔下的喘息粗重得像拉风箱。几个正在往破皮甲上缠脏兮兮绷带的士兵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我。目光掠过我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硬化皮胸甲，掠过臂甲上的铜钉，最后……毫无意外地，死死钉在我那条左腿上。
皮护腿被弩箭洞穿的豁口狰狞地咧着，边缘被泥浆和脓血浸透成黑褐色，像一张咧开的、流着污秽涎水的嘴。豁口里，肿胀发紫的皮肉和渗着黄水的伤口暴露无遗，里面灰扑扑的锁环内衬也沾满了泥污。右腿裤子同样被荆棘刮成了破布条，在腥风里飘荡。
短暂的死寂。
随即，压抑的嗤笑声如同水泡般在疲惫的人群里冒出来。
“嘿！看那条腿！葛瑞克老爷的裤裆是漏风还是咋的？连条囫囵裤子都发不起了？”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老兵咧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
“发？发个鸟！我看是这小子自己捅娄子，让褪色者把裤裆当靶子射穿了吧？哈哈！”另一个脸上带着新鲜刀疤的年轻士兵跟着起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病态亢奋。
“啧啧，这脓水……这味儿……隔着铁皮都闻见了！兄弟，你这腿……还能要吗？不如趁早剁了换根木头棍子？”一个靠在断墙上、胸口缠着渗血布条的老兵瓮声瓮气地补刀。
铁桶头盔里闷热的空气几乎凝固。汗水和呼出的热气糊在脸上，黏腻得难受。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弥漫。握在矛杆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必理会。
一群被红狮子碾碎脊梁的败犬而已。他们的嘲笑，不过是舔舐自己伤口时溅出的毒液。
我沉默地拖着腿，挪到远离人群、一块被炮火熏得焦黑的巨大断墙残骸下，靠着冰冷的、带着硝烟味的石头坐下。卸下背后的榉木长弓和箭袋，掏出最后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塞进头盔缝隙，用后槽牙一点点地磨。每一次咀嚼都牵扯着脸上的淤伤和小腿钻心的抽痛。
疲惫像冰冷的铅水灌满骨髓。目光扫过那些“同袍”——装备比我还不如。锁甲大多锈蚀断裂，用皮绳胡乱捆着。皮甲破烂不堪，露出底下同样肮脏的粗麻衣。武器更是五花八门，豁口的砍刀，卷刃的斧头，木柄开裂的长矛……唯一的共同点是眼神里的麻木和绝望。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颓败中缓慢爬行。日头被盖利德上空永不消散的病态红云吞噬得更深。
突然，一阵急促、尖锐得如同濒死野兽哀嚎的哨音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敌袭——！红狮子！正前方！准备接敌——！！”一个嘶哑到破音的吼叫从前方警戒的土坡上炸响！
瞬间！死水般的溃兵营地如同被投入烧红铁块的冰水，轰然炸开！
“操他娘的红毛狗！阴魂不散！”
“列阵！快列阵！妈的别挤！”
“盾！谁还有盾？！”
“列个屁阵！跑啊——！”
混乱！极致的混乱！老兵们徒劳地嘶吼，试图将惊恐的新兵和吓破胆的溃兵聚拢。但恐惧如同瘟疫蔓延！有人抓起武器往前冲，有人掉头就想往后面的烂泥地里钻，更多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互相推搡、咒骂！
我猛地抬头！透过头盔狭窄的缝隙望去！
前方那道被炮火削平、覆盖着紫黑色苔藓的土坡上，猩红色的潮水正汹涌而下！
不是斥候！是成建制的红狮子步兵方阵！虽然人数不算太多，大约五六十人，但装备精良！统一的暗红鳞甲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金属寒光，边缘镶嵌着象征熔炉的金色纹路！前排士兵高举着半人多高、表面覆盖着狰狞兽面浮雕的精钢塔盾！盾牌边缘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后排士兵的长矛斜指天空，矛尖寒光烁烁，如同嗜血的獠牙！队列整齐！步伐沉重！带着一股碾碎一切的铁血气势，朝着这片混乱的溃兵营地猛扑过来！距离……不足两百步！
“稳住——！弓箭手！放箭！放箭啊！”一个脸上带着贯穿伤疤、似乎是临时指挥的老兵声嘶力竭地咆哮，挥舞着一把豁口的弯刀。
稀稀拉拉几支箭矢歪歪扭扭地射了出去，撞在红狮子厚重的塔盾上，发出几声沉闷的“噗噗”响，如同挠痒痒。溃兵中仅有的几个弓箭手手抖得厉害，准头全无。
“妈的！废物！”伤疤老兵目眦欲裂，“长矛手！顶上去！顶住第一波！给老子……”
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轰——！！！
红狮子方阵如同烧红的铁砧，狠狠砸进了溃兵营地松散混乱的“沙堆”里！
“砰！砰！砰！砰！”
精钢塔盾组成的盾墙如同移动的钢铁堤坝，带着碾压的巨力撞飞了最前排几个试图抵抗的溃兵！骨骼碎裂的脆响被淹没在金属撞击的轰鸣中！后排红狮子兵的长矛如同毒蛇出洞，从盾牌缝隙间精准、狠辣地捅刺而出！
“噗嗤！噗嗤！噗嗤！”
利器撕裂皮甲、贯穿血肉的闷响连成一片！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泼洒在泥泞的地面上！惨叫声、咒骂声、骨头被踩碎的嘎吱声瞬间爆开！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
溃兵们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子，成片倒下！有人试图用生锈的砍刀劈砍盾牌，只溅起几点火星就被数支长矛同时捅穿！有人想从侧面绕过去，立刻被后排红狮子兵精准的短矛投掷钉死在泥地里！混乱加剧了死亡的速度！溃兵们互相推搡、践踏，反而给红狮子兵创造了更完美的收割机会！
血腥味、铁锈味、泥浆的土腥味和绝望的哭嚎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狂潮！
“操！”我低吼一声，强忍着左腿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断墙后弹起！身体贴着冰冷的石壁边缘，如同壁虎般滑向侧面一处相对凹陷、堆着半塌木箱的角落！手中的普通长矛紧握，矛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肌肉在剧痛和肾上腺素刺激下的本能反应！
不能硬抗！绝不能卷入正面绞肉机！必须找机会！阴人！放冷箭！
一个红狮子兵刚用塔盾撞翻了一个溃兵，正举起手中染血的长矛，准备给地上挣扎的身影补上致命一击！他的侧面，因为盾牌前顶而暴露无遗！
机会！
抽箭！搭弦！开弓！动作一气呵成！榉木长弓被稳定手臂拉至满盈！弓弦紧绷如死神的绞索！
三点一线！目标——那红狮子兵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覆盖着鳞甲的颈侧与肩甲连接缝隙！
松！
“嗤——！”
箭矢离弦的尖啸短促刺耳！
噗！
“呃啊——！”一声短促的惨嚎！铁簇箭头精准地钻进了鳞甲连接的薄弱点！鲜血瞬间从缝隙里飙射而出！那红狮子兵身体猛地一僵，长矛脱手，捂着脖子踉跄后退！
成了！减员一个！
我迅速缩回木箱后，心脏狂跳！左腿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发力动作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顺着裤管内侧流下，带来一阵湿滑粘腻的触感。
但战场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
“那边！放冷箭的杂种！”一声暴怒的咆哮响起！一个离得不远的红狮子小头目发现了我的位置！他指着我的藏身处，对着旁边两个红狮子兵怒吼，“宰了他！”
两个红狮子兵立刻舍弃了眼前的溃兵，端着长矛，如同两头被激怒的蛮牛，踩着泥泞猛冲过来！沉重的铁靴踏在泥水里，溅起大片污浊的血泥！
跑！
我毫不犹豫！拖着残腿，用尽力气朝着营地更深处、那片房屋更加密集、地形更复杂的破败棚户区冲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如同跗骨之蛆！
“别让他跑了！捅死他！”小头目的咆哮在后面追赶。
冲进一片倒塌了大半、只剩下几根焦黑木柱支撑的棚屋废墟。脚下是湿滑的烂泥和破碎的瓦砾。我猛地一个翻滚，躲到一根粗大的焦黑木柱后面！急促地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
两个红狮子兵追了进来！他们经验丰富，没有贸然冲入，而是警惕地端着长矛，一左一右，如同捕猎的鬣狗，缓缓逼近！矛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出来！杂碎！”一个红狮子兵低吼着，用矛尖拨开挡路的破烂草席。
另一个则死死盯着我藏身的木柱，脚步沉稳。
完了！被堵死了！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冷汗浸透了内衬！力量！我需要力量！10点的力量在这两个全副武装的红狮子精锐面前，如同婴儿般可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极其诡异、仿佛从九幽黄泉深处传来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在水唤村深处炸响！
这声音……无法形容！像是用腐朽的鲸鱼脊椎打磨成的骨哨，被阴风灌满后发出的呜咽！粘稠！冰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亵渎生命的恶意！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厮杀、咆哮和惨嚎！
整个战场，无论是疯狂杀戮的红狮子兵，还是濒死挣扎的葛瑞克溃兵，动作都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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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红狮子那身刺眼的猩红。是熟悉的、沾满泥污几乎看不出底色的葛瑞克红棕甲胄！残破的鹰旗歪斜地插在泥地里，被风撕扯着。士兵们大多带着伤，盔甲布满刀痕和凹坑，眼神疲惫麻木，如同刚从绞肉机里爬出来的残渣。几个穿着稍显完整锁甲、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正低声嘶吼着整队，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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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混杂着归属感和更深的绝望涌上来。归属感？屁！不过是同一口锅里被煮烂的肉！但至少……比孤身撞进红狮子的熔炉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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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护腿被弩箭洞穿的豁口狰狞地咧着，边缘被泥浆和脓血浸透成黑褐色，像一张咧开的、流着污秽涎水的嘴。豁口里，肿胀发紫的皮肉和渗着黄水的伤口暴露无遗，里面灰扑扑的锁环内衬也沾满了泥污。右腿裤子同样被荆棘刮成了破布条，在腥风里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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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阵！快列阵！妈的别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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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住——！弓箭手！放箭！放箭啊！”一个脸上带着贯穿伤疤、似乎是临时指挥的老兵声嘶力竭地咆哮，挥舞着一把豁口的弯刀。
稀稀拉拉几支箭矢歪歪扭扭地射了出去，撞在红狮子厚重的塔盾上，发出几声沉闷的“噗噗”响，如同挠痒痒。溃兵中仅有的几个弓箭手手抖得厉害，准头全无。
“妈的！废物！”伤疤老兵目眦欲裂，“长矛手！顶上去！顶住第一波！给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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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红狮子方阵如同烧红的铁砧，狠狠砸进了溃兵营地松散混乱的“沙堆”里！
“砰！砰！砰！砰！”
精钢塔盾组成的盾墙如同移动的钢铁堤坝，带着碾压的巨力撞飞了最前排几个试图抵抗的溃兵！骨骼碎裂的脆响被淹没在金属撞击的轰鸣中！后排红狮子兵的长矛如同毒蛇出洞，从盾牌缝隙间精准、狠辣地捅刺而出！
“噗嗤！噗嗤！噗嗤！”
利器撕裂皮甲、贯穿血肉的闷响连成一片！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泼洒在泥泞的地面上！惨叫声、咒骂声、骨头被踩碎的嘎吱声瞬间爆开！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
溃兵们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子，成片倒下！有人试图用生锈的砍刀劈砍盾牌，只溅起几点火星就被数支长矛同时捅穿！有人想从侧面绕过去，立刻被后排红狮子兵精准的短矛投掷钉死在泥地里！混乱加剧了死亡的速度！溃兵们互相推搡、践踏，反而给红狮子兵创造了更完美的收割机会！
血腥味、铁锈味、泥浆的土腥味和绝望的哭嚎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狂潮！
“操！”我低吼一声，强忍着左腿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断墙后弹起！身体贴着冰冷的石壁边缘，如同壁虎般滑向侧面一处相对凹陷、堆着半塌木箱的角落！手中的普通长矛紧握，矛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肌肉在剧痛和肾上腺素刺激下的本能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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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一线！目标——那红狮子兵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覆盖着鳞甲的颈侧与肩甲连接缝隙！
松！
“嗤——！”
箭矢离弦的尖啸短促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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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放冷箭的杂种！”一声暴怒的咆哮响起！一个离得不远的红狮子小头目发现了我的位置！他指着我的藏身处，对着旁边两个红狮子兵怒吼，“宰了他！”
两个红狮子兵立刻舍弃了眼前的溃兵，端着长矛，如同两头被激怒的蛮牛，踩着泥泞猛冲过来！沉重的铁靴踏在泥水里，溅起大片污浊的血泥！
跑！
我毫不犹豫！拖着残腿，用尽力气朝着营地更深处、那片房屋更加密集、地形更复杂的破败棚户区冲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如同跗骨之蛆！
“别让他跑了！捅死他！”小头目的咆哮在后面追赶。
冲进一片倒塌了大半、只剩下几根焦黑木柱支撑的棚屋废墟。脚下是湿滑的烂泥和破碎的瓦砾。我猛地一个翻滚，躲到一根粗大的焦黑木柱后面！急促地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
两个红狮子兵追了进来！他们经验丰富，没有贸然冲入，而是警惕地端着长矛，一左一右，如同捕猎的鬣狗，缓缓逼近！矛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出来！杂碎！”一个红狮子兵低吼着，用矛尖拨开挡路的破烂草席。
另一个则死死盯着我藏身的木柱，脚步沉稳。
完了！被堵死了！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冷汗浸透了内衬！力量！我需要力量！10点的力量在这两个全副武装的红狮子精锐面前，如同婴儿般可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极其诡异、仿佛从九幽黄泉深处传来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在水唤村深处炸响！
这声音……无法形容！像是用腐朽的鲸鱼脊椎打磨成的骨哨，被阴风灌满后发出的呜咽！粘稠！冰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亵渎生命的恶意！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厮杀、咆哮和惨嚎！
整个战场，无论是疯狂杀戮的红狮子兵，还是濒死挣扎的葛瑞克溃兵，动作都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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