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排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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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拉拉队员最后一次排练。我在林依倩和温芷墨的全力帮助下硬胳膊硬腿像一夜之间苏醒了一样，四肢踏着节拍四面舒展，终于，跳的像模像样。
一个星期前，温芷墨面对我这个如机器玩具的四肢，后悔没有给我向王老师求情。
她无奈地摇头“这个动作很简单，怎么你就跳不好那？”
一节课后，她比我这个学徒都累，而且教的嗓子都哑了。
虽然我这个人不擅长跳舞，但我还算乖巧，总是按照她的分解动作，一点点练习，两天后，我的勤奋和专注，感动中国，感动温芷墨。
她便心平气和地陪着我练习，一边鼓励“这一段跳的比昨天好……这几个动作，在把身体打开一点点就好了……”
看，另一边林依倩与杨柳青这个组合。两天前林依倩还以为自己收了一个高徒（相对于我来说，杨柳青简直就是瘸子里面跳舞的将军），教起来顺风顺水，成就感满满。
两天后，林依倩看到我初见成效的舞步，跳的比杨柳青还要好，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敢打赌，杨柳青每一个动作都比我跳的扎实，独一无二。她因为过分的有主见总是不听林依倩的指示。
我猜林依倩想和温芷墨交换徒弟的心都有了。
这两个音乐生教起我和杨柳青，一本正经。当然，她们也会对我俩正经地“落井下石”。
就说彩排前的化妆。
六班音乐老师是个男的，有点中年发福。化妆技术令人堪忧，在音乐生里人人皆知。只因他是音乐老师，热爱化妆。每次学校演出时，这个老师积极地与五班的音乐老师一起给大家描眉画眼。
当我站在温芷墨身后排队等待化妆时，她善良地拉我插队到她前面“单姗，你先化。”
“不用。”我有点不好意思。
可她还是把我推到六班男老师前。
我完全被蒙在鼓里，真心地说了声“谢谢。”
当我稳稳当当地坐在这个男老师前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见他拿起排刷，粘上粉底——眼看着他粗大的排刷横扫过来，我不自觉地闪躲，令他很不满意“头抬高点。”
我把头抬成一个半仰视的角度。
他像一个刷墙匠，在我脸上左边刷几下，右边刷几下，估计粉底的厚度能用来御寒。排刷上簌簌地往下掉渣，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人生中第一次化浓妆，连嘴唇都不知道是该张开还是闭合。嘴唇的红，是强烈的红，耀眼的红，像刚涂了一层油漆。腮红和嘴唇一样夸张，好像左右脸颊绣上两片红布，鲜艳醒目。
给我最大安慰的是，两弯又细又长又浓密的假睫毛。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轻轻地眨巴一下眼睛，觉得真好看。忍不住又眨了一下，依然觉得好看。
这个假睫毛是满脸妆容里最出彩和耀眼的闪光点，也是我最大的安慰。
林依倩悄悄地凑过来，神秘地说：“假睫毛好看吧？这是我和温芷墨在光明路批发市场淘来的最新款，而且价格还超级便宜。”
我感慨自己的妆容太过隆重。
“舞台装要化的夸张一些，要不灯光一打，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把脸凑上来，神秘地娓娓道来。
我瞅瞅她的脸，又看看温芷墨“戴同样的假睫毛，你们为什么那么自然。”
温芷墨一脸的骄傲“因为我们是王老师化的呀。”
我对着镜子如大梦初醒，突然明白了温芷墨为什么热心地拽我插队。
我对着镜子在看我的这张脸，想哭。
回头一看，杨柳青从那个男老师面前的凳子起身，突然间我心里一暖，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听段雨说，马上要开始的足球比赛是这样安排的。总共四支球队参加比赛，两两对决，踢赢的一方在进行决赛，这就是说每一场比赛都是淘汰赛。每一场比赛必须赢，才能笑到最后。
明天就要比赛了。段副校长今天去市委抽签结果是：青华队与艺师队（全称沅河艺术师范）比赛。铁中队和四中队比赛。
他还说，沅河电视台直播足球比赛的全过程。听到这个消息，深深地为自己担忧。如果上场跳不好，失误，真是把脸丢到千家万户，捡都捡不回来。
于是，晚上回到家，我还在恶补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弄得楼板地动山摇。
我满脑子想象的都是林依倩给我分解的细节“这个动作的要点就是要有激情，全身发力，猛的转身……你这慢慢悠悠的，跟闹着玩似的，不行……”
“这样，像我一样。”她示范头发猛摔的动作。
真的，我爆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憧憬上场表演的那一刻。兴奋地蹦了起来。
奶奶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吓得她老人家真的以为我犯了癫痫，大嚷起来。
爸爸不在家，妈妈脚踩风火轮赶来。她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动静小点，大晚上的邻居听见了，还真以为咱家有个精神病。都练一个星期了，到底能不能跟上节奏？”
我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才赖得理她，继续修炼。
最终，我闹的动静太大，被楼下的邻居上门提醒，害的我妈连连给人家道歉。
第二天的比赛如约开始，青华中学全校师生全员出动，开往沅河艺术师范学校。比赛在他们学校的足球场举行。之所以不在我们学校，是因为我们操场太小，连军训场地都没有，那里能承办这么大规模的比赛。
总之，我们的队伍气势汹汹，决心拿下这场比赛。并且我们拉拉队员也野心勃勃，全力以赴地营造气势，为青华，为自家球队呐喊助威。
比赛还没开始，班主任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消息，奶奶突发心脏病正在抢救，妈妈在第一人民医院打来电话，让我马上赶过去。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天马路上的红灯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马路这边到那边的距离仿佛长的需要一个世纪才能走过去。
第一人民医院就在马路对面。我气喘嘘嘘，满脸通红，一脑门汗，用手撑住膝盖，站在路口，等待绿灯。
赶上上班的高峰期，路上行人和车辆川流不息，出租车根本打不到。我从沅河艺术师范一口气跑到医院。
120救护车的声音依稀在耳边回荡，电梯门口挤的都是人。我一口气从一楼爬到五楼，心慌，两腿发软，差点从楼梯上滑下去，拼命的抓住栏杆，勉强跑到六楼。
远远地看见妈妈，一个人焦急地踱步，苍白的灯光映照在寂静的走廊里，奶奶推进手术室快一个小时了，医生说奶奶是心梗，在做心脏搭桥手术。
爸爸在赶来的路上，几个姑姑和姑姑家的哥哥姐姐也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待在手术室门口短短的几十分钟，医生已经给妈妈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一打厚厚的A4纸，我妈来不及看，也没心看。在护士的催促下，签字，签字，在签字。
突然，手术室的大灯熄灭了，窗口失去刺眼的光芒，门缓缓的打开。
一束白光静静地打在门口冰凉的地砖上。像白纸一样的明亮，孤独。消毒水和血腥味裹在空气里，从手术室扑面而来。
我能嗅到奶奶死亡的气息。恐惧溢满我全身每个细胞。
真的不是我在诅咒奶奶。预感很不好，我有点发慌，似乎感觉到寒气在一点点聚拢，又一点点涣散。
就这样，奶奶走了，匆匆地走了。她走完了81年的人生。
那一刻，我真的在想，天上会有一颗流星划过吗？流星能带奶奶升到天堂吗？
妈妈在几个楼层里穿梭，办理手续。
直到姑姑赶来大哭，奶奶唯一的儿子爸爸还没有赶来。
我能感觉到几个姑姑在哭奶奶时有一种怪异的气氛，似乎在抱怨我妈妈送奶奶来医院不及时。才导致了奶奶的突然离世。
如果爸爸在家。如果奶奶在姑姑家。结局可能就不会像现在一样。
可是，如果奶奶在姑姑家，如果爸爸在家，结局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我知道，奶奶不会住在姑姑家，一个晚上都不会。
在奶奶的观念里，儿子的家是自己的家。
嫁出去的闺女和泼出去的水一样。女儿的家是外人的家，所以，她从不在姑姑家过夜。
这个朴素的价值观在奶奶的脑子里根深蒂固，没有人能改变。就像她一辈子固守的女人就要为男人做一辈子饭一样牢固。
姑姑一半的假设并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在奶奶身上，还好，爸爸出差前把奶奶接到了我家，如果她一个人在老家住，会让子女更难过。
等我爸爸赶到医院，姑姑们的哭声变了调。念叨的都是奶奶的辛苦。我那时候并不明白这些复杂的情感纠葛，还有困惑成人之间的处世哲学。
在厕所门口，我听到两个姑姑在抱怨妈妈的不哭泣。小孩子都知道流眼泪，她却一滴泪都没掉。
成人的世界太复杂，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今天是拉拉队员最后一次排练。我在林依倩和温芷墨的全力帮助下硬胳膊硬腿像一夜之间苏醒了一样，四肢踏着节拍四面舒展，终于，跳的像模像样。
一个星期前，温芷墨面对我这个如机器玩具的四肢，后悔没有给我向王老师求情。
她无奈地摇头“这个动作很简单，怎么你就跳不好那？”
一节课后，她比我这个学徒都累，而且教的嗓子都哑了。
虽然我这个人不擅长跳舞，但我还算乖巧，总是按照她的分解动作，一点点练习，两天后，我的勤奋和专注，感动中国，感动温芷墨。
她便心平气和地陪着我练习，一边鼓励“这一段跳的比昨天好……这几个动作，在把身体打开一点点就好了……”
看，另一边林依倩与杨柳青这个组合。两天前林依倩还以为自己收了一个高徒（相对于我来说，杨柳青简直就是瘸子里面跳舞的将军），教起来顺风顺水，成就感满满。
两天后，林依倩看到我初见成效的舞步，跳的比杨柳青还要好，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敢打赌，杨柳青每一个动作都比我跳的扎实，独一无二。她因为过分的有主见总是不听林依倩的指示。
我猜林依倩想和温芷墨交换徒弟的心都有了。
这两个音乐生教起我和杨柳青，一本正经。当然，她们也会对我俩正经地“落井下石”。
就说彩排前的化妆。
六班音乐老师是个男的，有点中年发福。化妆技术令人堪忧，在音乐生里人人皆知。只因他是音乐老师，热爱化妆。每次学校演出时，这个老师积极地与五班的音乐老师一起给大家描眉画眼。
当我站在温芷墨身后排队等待化妆时，她善良地拉我插队到她前面“单姗，你先化。”
“不用。”我有点不好意思。
可她还是把我推到六班男老师前。
我完全被蒙在鼓里，真心地说了声“谢谢。”
当我稳稳当当地坐在这个男老师前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见他拿起排刷，粘上粉底——眼看着他粗大的排刷横扫过来，我不自觉地闪躲，令他很不满意“头抬高点。”
我把头抬成一个半仰视的角度。
他像一个刷墙匠，在我脸上左边刷几下，右边刷几下，估计粉底的厚度能用来御寒。排刷上簌簌地往下掉渣，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人生中第一次化浓妆，连嘴唇都不知道是该张开还是闭合。嘴唇的红，是强烈的红，耀眼的红，像刚涂了一层油漆。腮红和嘴唇一样夸张，好像左右脸颊绣上两片红布，鲜艳醒目。
给我最大安慰的是，两弯又细又长又浓密的假睫毛。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轻轻地眨巴一下眼睛，觉得真好看。忍不住又眨了一下，依然觉得好看。
这个假睫毛是满脸妆容里最出彩和耀眼的闪光点，也是我最大的安慰。
林依倩悄悄地凑过来，神秘地说：“假睫毛好看吧？这是我和温芷墨在光明路批发市场淘来的最新款，而且价格还超级便宜。”
我感慨自己的妆容太过隆重。
“舞台装要化的夸张一些，要不灯光一打，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把脸凑上来，神秘地娓娓道来。
我瞅瞅她的脸，又看看温芷墨“戴同样的假睫毛，你们为什么那么自然。”
温芷墨一脸的骄傲“因为我们是王老师化的呀。”
我对着镜子如大梦初醒，突然明白了温芷墨为什么热心地拽我插队。
我对着镜子在看我的这张脸，想哭。
回头一看，杨柳青从那个男老师面前的凳子起身，突然间我心里一暖，找到了自己的同伴。
听段雨说，马上要开始的足球比赛是这样安排的。总共四支球队参加比赛，两两对决，踢赢的一方在进行决赛，这就是说每一场比赛都是淘汰赛。每一场比赛必须赢，才能笑到最后。
明天就要比赛了。段副校长今天去市委抽签结果是：青华队与艺师队（全称沅河艺术师范）比赛。铁中队和四中队比赛。
他还说，沅河电视台直播足球比赛的全过程。听到这个消息，深深地为自己担忧。如果上场跳不好，失误，真是把脸丢到千家万户，捡都捡不回来。
于是，晚上回到家，我还在恶补几个高难度的动作，弄得楼板地动山摇。
我满脑子想象的都是林依倩给我分解的细节“这个动作的要点就是要有激情，全身发力，猛的转身……你这慢慢悠悠的，跟闹着玩似的，不行……”
“这样，像我一样。”她示范头发猛摔的动作。
真的，我爆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憧憬上场表演的那一刻。兴奋地蹦了起来。
奶奶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吓得她老人家真的以为我犯了癫痫，大嚷起来。
爸爸不在家，妈妈脚踩风火轮赶来。她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动静小点，大晚上的邻居听见了，还真以为咱家有个精神病。都练一个星期了，到底能不能跟上节奏？”
我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才赖得理她，继续修炼。
最终，我闹的动静太大，被楼下的邻居上门提醒，害的我妈连连给人家道歉。
第二天的比赛如约开始，青华中学全校师生全员出动，开往沅河艺术师范学校。比赛在他们学校的足球场举行。之所以不在我们学校，是因为我们操场太小，连军训场地都没有，那里能承办这么大规模的比赛。
总之，我们的队伍气势汹汹，决心拿下这场比赛。并且我们拉拉队员也野心勃勃，全力以赴地营造气势，为青华，为自家球队呐喊助威。
比赛还没开始，班主任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消息，奶奶突发心脏病正在抢救，妈妈在第一人民医院打来电话，让我马上赶过去。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天马路上的红灯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马路这边到那边的距离仿佛长的需要一个世纪才能走过去。
第一人民医院就在马路对面。我气喘嘘嘘，满脸通红，一脑门汗，用手撑住膝盖，站在路口，等待绿灯。
赶上上班的高峰期，路上行人和车辆川流不息，出租车根本打不到。我从沅河艺术师范一口气跑到医院。
120救护车的声音依稀在耳边回荡，电梯门口挤的都是人。我一口气从一楼爬到五楼，心慌，两腿发软，差点从楼梯上滑下去，拼命的抓住栏杆，勉强跑到六楼。
远远地看见妈妈，一个人焦急地踱步，苍白的灯光映照在寂静的走廊里，奶奶推进手术室快一个小时了，医生说奶奶是心梗，在做心脏搭桥手术。
爸爸在赶来的路上，几个姑姑和姑姑家的哥哥姐姐也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待在手术室门口短短的几十分钟，医生已经给妈妈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一打厚厚的A4纸，我妈来不及看，也没心看。在护士的催促下，签字，签字，在签字。
突然，手术室的大灯熄灭了，窗口失去刺眼的光芒，门缓缓的打开。
一束白光静静地打在门口冰凉的地砖上。像白纸一样的明亮，孤独。消毒水和血腥味裹在空气里，从手术室扑面而来。
我能嗅到奶奶死亡的气息。恐惧溢满我全身每个细胞。
真的不是我在诅咒奶奶。预感很不好，我有点发慌，似乎感觉到寒气在一点点聚拢，又一点点涣散。
就这样，奶奶走了，匆匆地走了。她走完了81年的人生。
那一刻，我真的在想，天上会有一颗流星划过吗？流星能带奶奶升到天堂吗？
妈妈在几个楼层里穿梭，办理手续。
直到姑姑赶来大哭，奶奶唯一的儿子爸爸还没有赶来。
我能感觉到几个姑姑在哭奶奶时有一种怪异的气氛，似乎在抱怨我妈妈送奶奶来医院不及时。才导致了奶奶的突然离世。
如果爸爸在家。如果奶奶在姑姑家。结局可能就不会像现在一样。
可是，如果奶奶在姑姑家，如果爸爸在家，结局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我知道，奶奶不会住在姑姑家，一个晚上都不会。
在奶奶的观念里，儿子的家是自己的家。
嫁出去的闺女和泼出去的水一样。女儿的家是外人的家，所以，她从不在姑姑家过夜。
这个朴素的价值观在奶奶的脑子里根深蒂固，没有人能改变。就像她一辈子固守的女人就要为男人做一辈子饭一样牢固。
姑姑一半的假设并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在奶奶身上，还好，爸爸出差前把奶奶接到了我家，如果她一个人在老家住，会让子女更难过。
等我爸爸赶到医院，姑姑们的哭声变了调。念叨的都是奶奶的辛苦。我那时候并不明白这些复杂的情感纠葛，还有困惑成人之间的处世哲学。
在厕所门口，我听到两个姑姑在抱怨妈妈的不哭泣。小孩子都知道流眼泪，她却一滴泪都没掉。
成人的世界太复杂，我看不懂，也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