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连环盗车案
网络小说网www.sw.kifor.cn,最快更新《华三丰探案集》最新章节!
山博市的雨季,空气总是黏腻而沉重。就在这样一个雨丝斜织的夜晚,市中心最奢华的“星耀大酒店”地下车库深处,一起案件悄然拉开了序幕。次日清晨,一辆价值不菲的哈驰轿车如同人间蒸发,只留下冰冷的地面和车位上,一个用特殊喷剂印下的、工整得近乎刻板的黑色印刷体汉字——“金”。
现场干净得令人窒息。没有飞溅的玻璃碎屑,没有凌乱的脚印,连一枚清晰的指纹都未曾留下。唯一的目击者,是当值保安在监控模糊画面中捕捉到的惊鸿一瞥: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身影,口罩遮面,手套覆手,动作迅捷如鬼魅,无声无息地开走了那辆豪车。那枚突兀的“金”字,像一枚冰冷的印章,盖在了这桩完美犯罪的扉页上。
这只是序幕。随后的七天,山博市如同被无形的诅咒笼罩,接连发生了十九起手法如出一辙的高档汽车失窃案。唯一的“签名”,便是现场留下的黑色印刷体汉字:
“金”字,十二次;
“木”字,五次;
“水”字,一次;
“土”字,一次。
它们如同某种诡异的仪式符号,散落在城市各处——喧闹的街边、寂静的小区、甚至安保森严的私人车库。警方专家鉴定,字迹由专业的喷涂工具完成,精确、高效,透着冰冷的工业化气息。
恐慌尚未平息,次月,毗邻的山北市也遭遇了同样的厄运。十九辆豪车消失,留下的汉字却换了一种主调:“木”字十二次,“水”字五次,“火”字一次,“金”字一次。这一次,木成了主角。
连续两个城市的连环失窃,手法诡谲,目标精准,符号规律昭然若揭,终于惊动了高层。专案组火速成立,精英汇聚,试图解开这“五行盗窃案”的谜团。
第三个月,山博和山北暂时归于平静。然而,警方的神经并未放松。果然,远在另一个州的山南市传来了噩耗:又是十九起!留下的汉字规律再次轮转:“木”一次,“水”十二次,“火”五次,“土”一次。
五行符号的阴影,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报纸头版、电视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对这神秘“五行盗贼”的报道和猜测。离奇的是,这股风潮甚至刮进了市井巷陌。玩具店里,能喷印“金木水火土”字样的儿童玩具成了抢手货。懵懂的孩童们争相模仿,偷块橡皮、顺只邻居家的鸡,也要煞有介事地在失物处印上一个字。一时间,城市各个角落都充斥着这些幼稚的“五行印记”,为警方的追踪布下了重重迷雾。
被盗的车辆如同泥牛入海。黑市、拆解厂、甚至远渡重洋,都有可能。时间每流逝一天,追踪的希望就渺茫一分。半年间,汽车盗窃案数量飙升,真正的“五行盗贼”依旧如幽灵般无痕无迹。警方虽抓获不少偷车贼,其中也有五人模仿着留下五行字迹,但他们的手法低劣——砸窗撬锁,留下的现场一片狼藉,反侦查能力与真正的五行团伙相比,判若云泥。
华三丰在堆积如山的案件数据中抽丝剥茧。他敏锐地捕捉到一种模式:作案似乎有着严格的周期和地域轮换,甚至……像有规律的“休息期”。这绝非单打独斗,而是高度组织化的流窜团伙。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那循环出现的五行符号。他想起王慧敏曾提起过她儿子曹佳鸾收藏的一幅古老挂轴,上面描绘着五行与五脏的玄妙对应——金肺、木肝、水肾、火心、土脾。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深层关联?
正当我计划享受五一小长假时,华三丰的电话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笑笑,帮我去趟山海市。”报销吃穿住行的要求,他只用一个响指就爽快应下:“就这么定了。”任务听起来简单:白天随我游玩,晚上则需潜伏在山海市滦开大酒店的车库,盯梢是否有人偷车留记号。既能公费旅游,又能帮老友破案,我欣然应允。
抵达山海市,白天我尽情游览山水风光。夜幕降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望着灯火通明、警车巡逻密度明显高于白天的山海市街道,我心安理得地将盯梢任务“外包”给了滦开酒店的巡夜保安——一笔不算丰厚的报酬,换我一夜安眠。华三丰则独自潜入了山中市。
假期结束,新闻头条印证了华三丰的预判:山中市爆发连环五行盗窃案!“火”字十二次,“土”五次,“金”一次,“水”一次。面对华三丰询问山海市的情况,我只能尴尬地摇头。
“果然,他们就是要迷惑所有人。”华三丰眼中闪烁着洞悉的光芒,摊开地图,“地理方位:山博东、山北北、山南南、山海西,而山中市,恰恰位于黑太山脉的腹地——中央之位!惯性思维会指向山海市,但他们偏偏在‘中宫’出手。我赌他们会在五一假期人流高峰时行动,才派你去山海市‘吸引’注意。”
“那你…见到他们了?”我急切地问。
“在山中市豪帝大酒店的车库,”华三丰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三个人,从头到脚一身黑,口罩遮面。其中一人手持一个精巧的仪器,贴着车窗玻璃无声地画了一圈,整块玻璃竟被完整取下!另一人则用带着模具的喷罐,在墙上瞬间喷印出一个标准的‘火’字,手法快得惊人。第三人,是个开锁高手,配合默契。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两分钟,一辆价值连城的梅巴赫就被开走。更令人心惊的是,车库保安竟直接放行!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到极致的‘专业队伍’。”
我听得后背发凉,暗自庆幸他们没在山海市动手。至于那趟旅行的花费,我坚决拒绝了华三丰的报销——这点愧疚感,权当交了学费。
华三丰记住了被替换的车牌。经过艰苦摸排,月底,那辆梅巴赫的踪迹终于浮出水面——它曾短暂出现在一家名为“勾陈保安有限公司”的后院。进一步调查豪帝酒店的物业,发现当值保安正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勾陈……”华三丰咀嚼着这个充满古意的名字。他调集各地案件资料和警方数据,一个惊人的模式逐渐清晰:山博市的“霹雳虎保安有限公司”、山北市的“玄武安保有限公司”、山海市的“青龙安保有限公司”、山南市的“火凤凰安保有限公司”,加上山中市的“勾陈”……五行方位与上古神兽的对应呼之欲出:东方青龙属木,西方白虎属金,南方朱雀属火,北方玄武属水,中央勾陈(麒麟)属土!这些象征着祥瑞与守护的神兽名号,竟被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窃取,变成了罪恶的代号!
保安公司内部训练封闭,员工体能格斗、安保技能训练有素,三人小组行动模式高度专业化。谁能想到,这些本该守护一方平安的公司,竟成了窃贼的巢穴和孵化器?自守自盗,贼喊捉贼!难怪警方屡屡碰壁,线索如同断线的风筝。各公司间联系紧密,分区作案,手法先进,消息网络遍布全省,稍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般改变策略。要抓住核心头目,获取铁证,难如登天。
华三丰决定孤身入虎穴。他先扮作流浪汉去“勾陈”应聘,被粗暴拒之门外——这些公司从不对外招人。他转而每日去豪帝酒店车库,与那名保安“内线”套近乎,烟酒开路,渐渐赢得了对方的信任。一次酒后,保安得意地炫耀收入丰厚。华三丰趁机试探:“兄弟,你这差事真让人眼红,能不能拉兄弟一把?”
保安面露难色,随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是我不帮你,这里头有讲究!五行相生相克知道不?咱们勾陈属土,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土生金!我只能把你引荐到属金的山博‘霹雳虎’。兄弟,你可愿意?”
“愿意!哥哥推荐的地方,我信得过!”华三丰满脸堆笑。次日,他拿到了一封带有特殊水印印记的引荐信。
踏入山博市“霹雳虎保安有限公司”,华三丰(化名阿冬)立刻被搜身,引荐信被呈上。迎接他的是一场残酷的“下马威”——几个彪形大汉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拳打脚踢。华三丰咬紧牙关,蜷缩身体硬抗下来,挣扎着站起,一口咬定自己叫阿冬,33岁,孤身一人,只为混口饭吃。对方再次扑上,华三丰眼神一凛,瞬间反击,干净利落地放倒两人。
“停!”二楼传来一声喝止,一个戴墨镜的男人鼓掌走下,“恭喜过关!这就是咱们的欢迎仪式!以后你就是自己人了。”刚才动手的几人立刻换了副面孔,殷勤地扶起华三丰去擦药。华三丰心中凛然:这些人不仅训练有素,更有着极强的组织性和服从性。
为期三个月的新人培训开始了。体能、格斗、密语、手语……课程严苛而系统。华三丰渐渐摸清了公司的架构:策划部、行动队、装备部(下设技术装备、车辆处理、资金洗白等)、情报部……分工明确,俨然一条高效的犯罪流水线。他领到了制服,臂章上绣着一只狰狞的白虎,与山中市勾陈保安的麒麟臂章遥相呼应。
培训期间,华三丰展现出过人的能力,各项科目拔尖,终于获得了面见公司法人——“老板”的机会。在一间陈设奢华的办公室里,老板看似随意地勉励了几句:“阿冬,好好干,跟着公司,包你吃香喝辣。”华三丰(阿冬)表现得感激涕零,眼神坚定地表示忠心。老板满意地将他调入了情报部。
情报部的工作让华三丰心头剧震。这里不仅训练着识别特定图案的信鸽(与曹佳鸾家窗外的鸽子如出一辙),还负责制定加密信息、收集情报、研究内部黑话和交易暗号。显然,曹佳鸾只是这个庞大网络中的一个末梢节点。更令他警惕的是,公司内部还有“监督部”,成员臂章上绣着红色的凤凰——来自“火凤凰安保”的人!依据五行相克(火克金)原理,由其他公司派人监督,形成了一种畸形的权力制衡。
利用夜晚的掩护,华三丰艰难地破译着部分情报。他得知行动队下有“乞丐帮”、“保安帮”、“扒手帮”、“盗窃组”、“五行帮”等众多分支。装备部则像一条精密的流水线,从信息获取、踩点、行动策划、实施盗窃到销赃洗钱,环环相扣。每个“员工”从中获取的收益,远超普通保安的工资。
公司的等级森严如金字塔:底层“五脏崽子”(如华三丰),向上依次是“五彩草鞋”、“五岳纸扇”、“五兽红棍”、“五路天师”,直至从未露面的最高层“天尊香主”。霹雳虎的老板,不过是个“五彩草鞋”。每个级别掌握不同的加密语言,从最基础的“五脏崽子”需掌握的四方密码开始(华三丰想起曹佳鸾挂轴上的密码图,恍然大悟)。日常交流则充斥着外人难以理解的黑话暗语。
几个月杳无音信,我心中挂念,拿着华三丰留的钥匙去他住处查看,依旧空无一人。带着一丝愧疚,我鬼使神差地走到山博市一家酒店车库附近。远远地,竟看见华三丰正和一个保安谈笑风生!
“华大哥!”我惊喜地跑过去。
华三丰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地制止我:“笑笑啊,别叫外号了,喊冬哥!”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眨眼暗示。我立刻会意,故作熟络地上前拉他的手:“冬哥,发财了就不认人了?”他顺势挣脱,一个微小的纸团悄然塞进我掌心。我佯装生气:“哼,有钱就变味儿,懒得理你!”转身离开。
回到家,展开纸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黑话的转换对照。原来那保安问的是:“这是新上跳板的并肩子?(这是新来的兄弟?)”华三丰答:“朵花子,老宽,太岁海了,还是这样(是个姑娘,外行,运气好,还是老样子)。”
第二天,我又去车库。华三丰快步走来,低声问:“资料给局里没?”见我点头,他又迅速塞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个信箱地址和代号“小J”——我成了他与警方之间的秘密联络员。
信箱里不时出现“小J收”的信件,全是华三丰用暗语传递的情报。我翻译后转交警方,一张大网悄然撒开。华三丰的信件内容一次比一次紧急:
“小J.托线孙实为老合,山海市必是上线开爬地,风紧。”(保安就是贼,下个目标是山海市,情况紧急。)
“老合们串满子,串飞子,踩盘。”(贼人买枪买子弹,在踩点。)
直到第三封信让我心惊肉跳:“J局有钩子,老合叫鞭子啦。”(警局有内鬼,贼人杀人了!)华三丰是否暴露了?但他还能传信,说明暂时安全。我果断停止了向原渠道传递信息。
果然,一周后,山海市发生“木”字组盗窃案,三名成员被当场抓获。紧接着,我收到华三丰的第四封信:“对盘钩子,清了。”(内鬼对手被清除了。)原来是他利用信鸽传递假情报,误导了警局内鬼,导致“木”字组落网,内鬼也因此暴露被清除。我被正式征召,顶替内鬼位置,与华三丰里应外合,目标是引蛇出洞,揪出更高层的头目。
在警方和华三丰的配合下,多个据点被锁定。然而,对手的触角远比想象中更深。一天,我与华三丰在街头碰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靠近乞讨。华三丰沉声问:“你为什么吃这碗饭?”乞丐答:“在下吃的是四大名山。”华三丰追问:“哪四大名山?”“朋友来啦有金山银山,我看朋友重如泰山,朋友相会如到梁山。”对答如流。华三丰将身上钱全给了他。乞丐接过钱,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并肩子,总把头要摘你瓢。(兄弟,老大要杀你灭口了。)”
华三丰脸色骤变,拉起我就狂奔!七拐八绕甩掉可能的尾巴,打车逃到郊区一个荒僻的农家小屋。
“幸好平时没少给他钱,今天算是捡回一条命。”华三丰喘息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凝重,“笑笑,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他环顾着破旧的小屋,眼神带着一丝追忆的感伤,“这是我父母的老屋……不说这些了。我们暴露了,说明警局的内鬼不止一个。这里也不安全,他们的眼线无处不在。我们得回警局,那里相对安全,更重要的是,必须把内鬼彻底揪出来!”
那一夜,我们背靠背挤在冰冷的土炕上,疲惫和紧张交织。窗外风声呜咽,如同黑暗中窥伺的猛兽。依赖感在危险中悄然滋生。翌日清晨,我们刚回到山博市警局,就传来噩耗:那个报信的乞丐,横尸街头。华三丰低头沉默,拳头紧握。组织的报复,迅捷而残忍。
华三丰向高层汇报:这个组织严密如军队,部分核心成员甚至拥有合法持械证件,情报网络四通八达,绝非普通犯罪团伙。警方迅速行动,将前期抓获的模仿者作为突破口,收集证据层层上报。很快,济山省下令:以“行业交流大会”为名,召集省内五大保安公司所有骨干,齐聚山博市体育场!
大会当天,体育场内人头攒动。五大公司的“五彩草鞋”老板尽数到场。当大领导讲话完毕退场,体育馆所有出口瞬间被全副武装的特警封锁!场内上万名保安公司成员被迅速控制,五大头目被带走。
审讯室内,五个“五彩草鞋”如同顽石,对犯罪事实矢口否认,反审讯训练让他们滴水不漏。直到华三丰走进关押霹雳虎老板的房间。
“我是你的黑桃A。”华三丰直视对方眼睛,声音低沉有力。
老板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强装镇定:“哈哈哈,说什么呢?听不懂!”
华三丰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黑话低语:“总把头有眼,你要带点什么话出去?(老大知道情况,你有什么话要我传出去?)”他赌对方从未见过真正的“五路天师”,于是冒充自己是天师安插在警方的卧底。
霹雳虎老板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犹豫片刻,终于吐露了与上一级“五路天师”联络的隐秘方式。他警告华三丰,五个“草鞋”落网,天师绝不会善罢甘休,报复必将接踵而至。
华三丰的预感很快应验。几天后,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静静躺在他的办公桌上。信封里只有一张质地考究的素白卡片,上面用古朴的毛笔字写着几行字,内容不详,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寒气。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来,山雨欲来。
山博市的雨季,空气总是黏腻而沉重。就在这样一个雨丝斜织的夜晚,市中心最奢华的“星耀大酒店”地下车库深处,一起案件悄然拉开了序幕。次日清晨,一辆价值不菲的哈驰轿车如同人间蒸发,只留下冰冷的地面和车位上,一个用特殊喷剂印下的、工整得近乎刻板的黑色印刷体汉字——“金”。
现场干净得令人窒息。没有飞溅的玻璃碎屑,没有凌乱的脚印,连一枚清晰的指纹都未曾留下。唯一的目击者,是当值保安在监控模糊画面中捕捉到的惊鸿一瞥: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身影,口罩遮面,手套覆手,动作迅捷如鬼魅,无声无息地开走了那辆豪车。那枚突兀的“金”字,像一枚冰冷的印章,盖在了这桩完美犯罪的扉页上。
这只是序幕。随后的七天,山博市如同被无形的诅咒笼罩,接连发生了十九起手法如出一辙的高档汽车失窃案。唯一的“签名”,便是现场留下的黑色印刷体汉字:
“金”字,十二次;
“木”字,五次;
“水”字,一次;
“土”字,一次。
它们如同某种诡异的仪式符号,散落在城市各处——喧闹的街边、寂静的小区、甚至安保森严的私人车库。警方专家鉴定,字迹由专业的喷涂工具完成,精确、高效,透着冰冷的工业化气息。
恐慌尚未平息,次月,毗邻的山北市也遭遇了同样的厄运。十九辆豪车消失,留下的汉字却换了一种主调:“木”字十二次,“水”字五次,“火”字一次,“金”字一次。这一次,木成了主角。
连续两个城市的连环失窃,手法诡谲,目标精准,符号规律昭然若揭,终于惊动了高层。专案组火速成立,精英汇聚,试图解开这“五行盗窃案”的谜团。
第三个月,山博和山北暂时归于平静。然而,警方的神经并未放松。果然,远在另一个州的山南市传来了噩耗:又是十九起!留下的汉字规律再次轮转:“木”一次,“水”十二次,“火”五次,“土”一次。
五行符号的阴影,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报纸头版、电视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对这神秘“五行盗贼”的报道和猜测。离奇的是,这股风潮甚至刮进了市井巷陌。玩具店里,能喷印“金木水火土”字样的儿童玩具成了抢手货。懵懂的孩童们争相模仿,偷块橡皮、顺只邻居家的鸡,也要煞有介事地在失物处印上一个字。一时间,城市各个角落都充斥着这些幼稚的“五行印记”,为警方的追踪布下了重重迷雾。
被盗的车辆如同泥牛入海。黑市、拆解厂、甚至远渡重洋,都有可能。时间每流逝一天,追踪的希望就渺茫一分。半年间,汽车盗窃案数量飙升,真正的“五行盗贼”依旧如幽灵般无痕无迹。警方虽抓获不少偷车贼,其中也有五人模仿着留下五行字迹,但他们的手法低劣——砸窗撬锁,留下的现场一片狼藉,反侦查能力与真正的五行团伙相比,判若云泥。
华三丰在堆积如山的案件数据中抽丝剥茧。他敏锐地捕捉到一种模式:作案似乎有着严格的周期和地域轮换,甚至……像有规律的“休息期”。这绝非单打独斗,而是高度组织化的流窜团伙。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那循环出现的五行符号。他想起王慧敏曾提起过她儿子曹佳鸾收藏的一幅古老挂轴,上面描绘着五行与五脏的玄妙对应——金肺、木肝、水肾、火心、土脾。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深层关联?
正当我计划享受五一小长假时,华三丰的电话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笑笑,帮我去趟山海市。”报销吃穿住行的要求,他只用一个响指就爽快应下:“就这么定了。”任务听起来简单:白天随我游玩,晚上则需潜伏在山海市滦开大酒店的车库,盯梢是否有人偷车留记号。既能公费旅游,又能帮老友破案,我欣然应允。
抵达山海市,白天我尽情游览山水风光。夜幕降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望着灯火通明、警车巡逻密度明显高于白天的山海市街道,我心安理得地将盯梢任务“外包”给了滦开酒店的巡夜保安——一笔不算丰厚的报酬,换我一夜安眠。华三丰则独自潜入了山中市。
假期结束,新闻头条印证了华三丰的预判:山中市爆发连环五行盗窃案!“火”字十二次,“土”五次,“金”一次,“水”一次。面对华三丰询问山海市的情况,我只能尴尬地摇头。
“果然,他们就是要迷惑所有人。”华三丰眼中闪烁着洞悉的光芒,摊开地图,“地理方位:山博东、山北北、山南南、山海西,而山中市,恰恰位于黑太山脉的腹地——中央之位!惯性思维会指向山海市,但他们偏偏在‘中宫’出手。我赌他们会在五一假期人流高峰时行动,才派你去山海市‘吸引’注意。”
“那你…见到他们了?”我急切地问。
“在山中市豪帝大酒店的车库,”华三丰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三个人,从头到脚一身黑,口罩遮面。其中一人手持一个精巧的仪器,贴着车窗玻璃无声地画了一圈,整块玻璃竟被完整取下!另一人则用带着模具的喷罐,在墙上瞬间喷印出一个标准的‘火’字,手法快得惊人。第三人,是个开锁高手,配合默契。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两分钟,一辆价值连城的梅巴赫就被开走。更令人心惊的是,车库保安竟直接放行!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到极致的‘专业队伍’。”
我听得后背发凉,暗自庆幸他们没在山海市动手。至于那趟旅行的花费,我坚决拒绝了华三丰的报销——这点愧疚感,权当交了学费。
华三丰记住了被替换的车牌。经过艰苦摸排,月底,那辆梅巴赫的踪迹终于浮出水面——它曾短暂出现在一家名为“勾陈保安有限公司”的后院。进一步调查豪帝酒店的物业,发现当值保安正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勾陈……”华三丰咀嚼着这个充满古意的名字。他调集各地案件资料和警方数据,一个惊人的模式逐渐清晰:山博市的“霹雳虎保安有限公司”、山北市的“玄武安保有限公司”、山海市的“青龙安保有限公司”、山南市的“火凤凰安保有限公司”,加上山中市的“勾陈”……五行方位与上古神兽的对应呼之欲出:东方青龙属木,西方白虎属金,南方朱雀属火,北方玄武属水,中央勾陈(麒麟)属土!这些象征着祥瑞与守护的神兽名号,竟被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窃取,变成了罪恶的代号!
保安公司内部训练封闭,员工体能格斗、安保技能训练有素,三人小组行动模式高度专业化。谁能想到,这些本该守护一方平安的公司,竟成了窃贼的巢穴和孵化器?自守自盗,贼喊捉贼!难怪警方屡屡碰壁,线索如同断线的风筝。各公司间联系紧密,分区作案,手法先进,消息网络遍布全省,稍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般改变策略。要抓住核心头目,获取铁证,难如登天。
华三丰决定孤身入虎穴。他先扮作流浪汉去“勾陈”应聘,被粗暴拒之门外——这些公司从不对外招人。他转而每日去豪帝酒店车库,与那名保安“内线”套近乎,烟酒开路,渐渐赢得了对方的信任。一次酒后,保安得意地炫耀收入丰厚。华三丰趁机试探:“兄弟,你这差事真让人眼红,能不能拉兄弟一把?”
保安面露难色,随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是我不帮你,这里头有讲究!五行相生相克知道不?咱们勾陈属土,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土生金!我只能把你引荐到属金的山博‘霹雳虎’。兄弟,你可愿意?”
“愿意!哥哥推荐的地方,我信得过!”华三丰满脸堆笑。次日,他拿到了一封带有特殊水印印记的引荐信。
踏入山博市“霹雳虎保安有限公司”,华三丰(化名阿冬)立刻被搜身,引荐信被呈上。迎接他的是一场残酷的“下马威”——几个彪形大汉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拳打脚踢。华三丰咬紧牙关,蜷缩身体硬抗下来,挣扎着站起,一口咬定自己叫阿冬,33岁,孤身一人,只为混口饭吃。对方再次扑上,华三丰眼神一凛,瞬间反击,干净利落地放倒两人。
“停!”二楼传来一声喝止,一个戴墨镜的男人鼓掌走下,“恭喜过关!这就是咱们的欢迎仪式!以后你就是自己人了。”刚才动手的几人立刻换了副面孔,殷勤地扶起华三丰去擦药。华三丰心中凛然:这些人不仅训练有素,更有着极强的组织性和服从性。
为期三个月的新人培训开始了。体能、格斗、密语、手语……课程严苛而系统。华三丰渐渐摸清了公司的架构:策划部、行动队、装备部(下设技术装备、车辆处理、资金洗白等)、情报部……分工明确,俨然一条高效的犯罪流水线。他领到了制服,臂章上绣着一只狰狞的白虎,与山中市勾陈保安的麒麟臂章遥相呼应。
培训期间,华三丰展现出过人的能力,各项科目拔尖,终于获得了面见公司法人——“老板”的机会。在一间陈设奢华的办公室里,老板看似随意地勉励了几句:“阿冬,好好干,跟着公司,包你吃香喝辣。”华三丰(阿冬)表现得感激涕零,眼神坚定地表示忠心。老板满意地将他调入了情报部。
情报部的工作让华三丰心头剧震。这里不仅训练着识别特定图案的信鸽(与曹佳鸾家窗外的鸽子如出一辙),还负责制定加密信息、收集情报、研究内部黑话和交易暗号。显然,曹佳鸾只是这个庞大网络中的一个末梢节点。更令他警惕的是,公司内部还有“监督部”,成员臂章上绣着红色的凤凰——来自“火凤凰安保”的人!依据五行相克(火克金)原理,由其他公司派人监督,形成了一种畸形的权力制衡。
利用夜晚的掩护,华三丰艰难地破译着部分情报。他得知行动队下有“乞丐帮”、“保安帮”、“扒手帮”、“盗窃组”、“五行帮”等众多分支。装备部则像一条精密的流水线,从信息获取、踩点、行动策划、实施盗窃到销赃洗钱,环环相扣。每个“员工”从中获取的收益,远超普通保安的工资。
公司的等级森严如金字塔:底层“五脏崽子”(如华三丰),向上依次是“五彩草鞋”、“五岳纸扇”、“五兽红棍”、“五路天师”,直至从未露面的最高层“天尊香主”。霹雳虎的老板,不过是个“五彩草鞋”。每个级别掌握不同的加密语言,从最基础的“五脏崽子”需掌握的四方密码开始(华三丰想起曹佳鸾挂轴上的密码图,恍然大悟)。日常交流则充斥着外人难以理解的黑话暗语。
几个月杳无音信,我心中挂念,拿着华三丰留的钥匙去他住处查看,依旧空无一人。带着一丝愧疚,我鬼使神差地走到山博市一家酒店车库附近。远远地,竟看见华三丰正和一个保安谈笑风生!
“华大哥!”我惊喜地跑过去。
华三丰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地制止我:“笑笑啊,别叫外号了,喊冬哥!”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眨眼暗示。我立刻会意,故作熟络地上前拉他的手:“冬哥,发财了就不认人了?”他顺势挣脱,一个微小的纸团悄然塞进我掌心。我佯装生气:“哼,有钱就变味儿,懒得理你!”转身离开。
回到家,展开纸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黑话的转换对照。原来那保安问的是:“这是新上跳板的并肩子?(这是新来的兄弟?)”华三丰答:“朵花子,老宽,太岁海了,还是这样(是个姑娘,外行,运气好,还是老样子)。”
第二天,我又去车库。华三丰快步走来,低声问:“资料给局里没?”见我点头,他又迅速塞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个信箱地址和代号“小J”——我成了他与警方之间的秘密联络员。
信箱里不时出现“小J收”的信件,全是华三丰用暗语传递的情报。我翻译后转交警方,一张大网悄然撒开。华三丰的信件内容一次比一次紧急:
“小J.托线孙实为老合,山海市必是上线开爬地,风紧。”(保安就是贼,下个目标是山海市,情况紧急。)
“老合们串满子,串飞子,踩盘。”(贼人买枪买子弹,在踩点。)
直到第三封信让我心惊肉跳:“J局有钩子,老合叫鞭子啦。”(警局有内鬼,贼人杀人了!)华三丰是否暴露了?但他还能传信,说明暂时安全。我果断停止了向原渠道传递信息。
果然,一周后,山海市发生“木”字组盗窃案,三名成员被当场抓获。紧接着,我收到华三丰的第四封信:“对盘钩子,清了。”(内鬼对手被清除了。)原来是他利用信鸽传递假情报,误导了警局内鬼,导致“木”字组落网,内鬼也因此暴露被清除。我被正式征召,顶替内鬼位置,与华三丰里应外合,目标是引蛇出洞,揪出更高层的头目。
在警方和华三丰的配合下,多个据点被锁定。然而,对手的触角远比想象中更深。一天,我与华三丰在街头碰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靠近乞讨。华三丰沉声问:“你为什么吃这碗饭?”乞丐答:“在下吃的是四大名山。”华三丰追问:“哪四大名山?”“朋友来啦有金山银山,我看朋友重如泰山,朋友相会如到梁山。”对答如流。华三丰将身上钱全给了他。乞丐接过钱,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并肩子,总把头要摘你瓢。(兄弟,老大要杀你灭口了。)”
华三丰脸色骤变,拉起我就狂奔!七拐八绕甩掉可能的尾巴,打车逃到郊区一个荒僻的农家小屋。
“幸好平时没少给他钱,今天算是捡回一条命。”华三丰喘息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凝重,“笑笑,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他环顾着破旧的小屋,眼神带着一丝追忆的感伤,“这是我父母的老屋……不说这些了。我们暴露了,说明警局的内鬼不止一个。这里也不安全,他们的眼线无处不在。我们得回警局,那里相对安全,更重要的是,必须把内鬼彻底揪出来!”
那一夜,我们背靠背挤在冰冷的土炕上,疲惫和紧张交织。窗外风声呜咽,如同黑暗中窥伺的猛兽。依赖感在危险中悄然滋生。翌日清晨,我们刚回到山博市警局,就传来噩耗:那个报信的乞丐,横尸街头。华三丰低头沉默,拳头紧握。组织的报复,迅捷而残忍。
华三丰向高层汇报:这个组织严密如军队,部分核心成员甚至拥有合法持械证件,情报网络四通八达,绝非普通犯罪团伙。警方迅速行动,将前期抓获的模仿者作为突破口,收集证据层层上报。很快,济山省下令:以“行业交流大会”为名,召集省内五大保安公司所有骨干,齐聚山博市体育场!
大会当天,体育场内人头攒动。五大公司的“五彩草鞋”老板尽数到场。当大领导讲话完毕退场,体育馆所有出口瞬间被全副武装的特警封锁!场内上万名保安公司成员被迅速控制,五大头目被带走。
审讯室内,五个“五彩草鞋”如同顽石,对犯罪事实矢口否认,反审讯训练让他们滴水不漏。直到华三丰走进关押霹雳虎老板的房间。
“我是你的黑桃A。”华三丰直视对方眼睛,声音低沉有力。
老板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强装镇定:“哈哈哈,说什么呢?听不懂!”
华三丰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黑话低语:“总把头有眼,你要带点什么话出去?(老大知道情况,你有什么话要我传出去?)”他赌对方从未见过真正的“五路天师”,于是冒充自己是天师安插在警方的卧底。
霹雳虎老板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犹豫片刻,终于吐露了与上一级“五路天师”联络的隐秘方式。他警告华三丰,五个“草鞋”落网,天师绝不会善罢甘休,报复必将接踵而至。
华三丰的预感很快应验。几天后,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静静躺在他的办公桌上。信封里只有一张质地考究的素白卡片,上面用古朴的毛笔字写着几行字,内容不详,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寒气。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来,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