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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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已是阳春三月，蓝天透澈，冬日初暖，万物沐辉；坪中堆积和檐上结挂的冰雪都开始消融，树木抽枝发芽。
御花园中，一处偏僻的岩石假山后，白衣少女手持一根刚折下的嫩柳枝，正背靠岩壁，面前端正立着个一袭青衫的少年。
“殿下。”他拱手行了个礼，望着靠在假山上还不太清醒的韩湘雪，低声汇报起手中事务。说完了，见一袭白色流仙裙的少女垂眸一言不发，不由提醒道：“殿下？”
“嗯？啊。”她如同惊醒一般从岩石上站直身子，挣扎着应了一声，强打精神抬起眼睛，略带歉意地对他笑了一下。
“抱歉，方才走神了。你先出宫吧，再过一会儿就要点卯了……今日有时间你再来宫里一趟，同我讲一遍吧。”她握紧了手中那截柳枝，另一只手不由按上了额角。
少年低声应了，看着她略带疲意的样子，却还没走。韩湘雪又捏了捏眉心，注意到面前投下的阴影，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少年眉目温润，语声沉静：“微臣愿为殿下分忧。”
韩湘雪微微一怔，随即叹道：“不用。这件事，你是没办法帮我的。”
身姿挺拔、青衫如流云的少年闻言应是，向她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
韩湘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辰时接近巳时的时刻。
“殿下，殿下……”女子低柔的语声绵续在耳边，渐渐清晰起来，睁开眼睛，原来是丹枝正唤她，见她醒了，忙拉开床帐：“公主可算醒了，莫大人已在外面候了许久了。”
午后曾出宫一趟，身上沾染了些血腥与尘土。沐浴更衣后，韩湘雪便在桌边坐下，让人宣莫青蕴进来了。
“坐。”她抬手示意莫青蕴，一边拢着绸巾擦拭头发，水眸瞥了他一眼，并未在意自己此刻的形容。
莫青蕴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一瞬，移开目光，道：“这次暗访，我们走遍了云州，沅州，和梁川一带，其中云州为最重。南六州的私盐，大多藏于梁川，销于云州。”
他顿了顿，道：“殿下应当知道——云州土地较为贫瘠，处于北地，气候冰寒，缺水少盐，而这些盐商专门收买这些私盐，掺在自己买下的官盐里，卖过去便约定俗成地增价数倍，造成百姓食盐困难。”
“……”韩湘雪听他说着，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道：“云州一带我去过，两三年前在那里停留过一段时间，可是那时情况好像还没有如今这么严重。那边的盐价是多少？”
一袭青衫的莫青蕴望了她一眼，语气不由微微沉了些，道：“二十六文，一斤。”
韩湘雪神色一滞，凝重道：“何以至此？南六州河湖丰沛，沅州是近海之地，但有关隘横着，云州驻军守备充足，怎会压不过一群盐商？”
“自古官不与民斗，怕得骂名，何况这帮盐商背后势力庞大。云州知州马修翎平庸无能，州尉忙于街上流寇莽匪，无暇管顾其他。况且，云州食盐本就有些不足，供给大半包给了边防驻军，百姓便缺少食盐。他们运来的私盐数量充足，虽说价格奇高，却也解了燃眉之急，马修翎没有魄力、也没有能力管。”莫青蕴解释着，心中微叹。
“那监察御史在何处？这种情况怕也不是一两天了，他躲哪里去了？”韩湘雪眉头越发皱得厉害，手中的绸巾也停了下来，湿润的发丝垂落身上，在衣衫上洇开了斑斑水痕。
莫青蕴望向她的目光顿了一下，神情似有些犹豫，韩湘雪还在等他回答。四目相接之际，门外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还有侍女的惊叫：“殿下在里面！二皇子不能擅闯——”
不用说了。
韩湘雪猛地站起，走到莫青蕴身前，低喝道：“快——”
“什……”
神色从容镇定的青衫少年略带茫然，话音未落，就被她拉住袖子拽起来，连推带搡地一把推进了屏风后头。
将屏风往这边拉了一把，韩湘雪一转身，就见一名衣饰华贵的少年走了进来。四目相对，一时静默无言。
“你方才……在做什么？”他狐疑地眯起了一双明丽的凤眸，一身华服，更衬得他容貌艳丽。
“没做什么。”韩湘雪感觉自己额上有水，用手中绸巾擦了擦，走到檀木圆桌旁，缓缓一笑，道：“……二皇子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后天就要启程了，来看看你。”凤紫珞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忽然在桌上顿住了。
那只紫砂茶壶倒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在靠窗的一侧，桌边摆着一只紫色的茶杯。他随手拿起一看，只有半杯，茶汤澄黄微碧的色泽浅漾，远离杯口，明显是有人喝过的。
他抬眸扫了过来。
韩湘雪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疏忽，登时笑容一僵。
容貌俊美、气质凌厉的少年没有多看她，只是倚坐桌边，将这杯盏在手中转了几转，探手往她那边搁去，微笑道：“韩湘雪，这是什么？”
“……这，这是一盏茶。”被直呼其名的白衣少女丝毫生不起气来，见他笑了，多看一眼都不敢，老实应道。
“哦？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盏茶……那你再告诉我，茶是做什么用的？”凤紫珞眉眼弯弯。
……韩湘雪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答对了，只能瞧着他的神色，试探道：“喝的？”
“哦，那我喝了。”
“等一下！”韩湘雪一惊，连忙去夺他手中的杯子。容貌艳丽的紫衣少年却仿佛早有所料，往后一躲，抬高手臂，目光正对上她一双仿若无辜的清澈眼眸，暗暗咬牙笑道：“如何，说不说？”
“我说，我说！那杯茶是我喝的，不是别人，真的！”韩湘雪信誓旦旦，就差没举起手来发誓：“真的是我喝的。”
说来，也确实是她喝的。
“嗯，那你告诉我，我方才进来的时候，你在那边做什么？”少年斜了屏风一眼，轻轻一笑间凑近了些，伸手抚上她润湿发际，语气亲昵，顿时惊了韩湘雪一跳。
“……没、没做什么。”她感到自己身体僵直，那只手又移到她后脑，指尖勾入她发间，避无可避。
“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韩湘雪讪笑，小心地要将他的手拂下来。然而对方似乎没有听出她欲言又止的深意，或者说听懂了也没在乎，反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现今已是阳春三月，蓝天透澈，冬日初暖，万物沐辉；坪中堆积和檐上结挂的冰雪都开始消融，树木抽枝发芽。
御花园中，一处偏僻的岩石假山后，白衣少女手持一根刚折下的嫩柳枝，正背靠岩壁，面前端正立着个一袭青衫的少年。
“殿下。”他拱手行了个礼，望着靠在假山上还不太清醒的韩湘雪，低声汇报起手中事务。说完了，见一袭白色流仙裙的少女垂眸一言不发，不由提醒道：“殿下？”
“嗯？啊。”她如同惊醒一般从岩石上站直身子，挣扎着应了一声，强打精神抬起眼睛，略带歉意地对他笑了一下。
“抱歉，方才走神了。你先出宫吧，再过一会儿就要点卯了……今日有时间你再来宫里一趟，同我讲一遍吧。”她握紧了手中那截柳枝，另一只手不由按上了额角。
少年低声应了，看着她略带疲意的样子，却还没走。韩湘雪又捏了捏眉心，注意到面前投下的阴影，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少年眉目温润，语声沉静：“微臣愿为殿下分忧。”
韩湘雪微微一怔，随即叹道：“不用。这件事，你是没办法帮我的。”
身姿挺拔、青衫如流云的少年闻言应是，向她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
韩湘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辰时接近巳时的时刻。
“殿下，殿下……”女子低柔的语声绵续在耳边，渐渐清晰起来，睁开眼睛，原来是丹枝正唤她，见她醒了，忙拉开床帐：“公主可算醒了，莫大人已在外面候了许久了。”
午后曾出宫一趟，身上沾染了些血腥与尘土。沐浴更衣后，韩湘雪便在桌边坐下，让人宣莫青蕴进来了。
“坐。”她抬手示意莫青蕴，一边拢着绸巾擦拭头发，水眸瞥了他一眼，并未在意自己此刻的形容。
莫青蕴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一瞬，移开目光，道：“这次暗访，我们走遍了云州，沅州，和梁川一带，其中云州为最重。南六州的私盐，大多藏于梁川，销于云州。”
他顿了顿，道：“殿下应当知道——云州土地较为贫瘠，处于北地，气候冰寒，缺水少盐，而这些盐商专门收买这些私盐，掺在自己买下的官盐里，卖过去便约定俗成地增价数倍，造成百姓食盐困难。”
“……”韩湘雪听他说着，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道：“云州一带我去过，两三年前在那里停留过一段时间，可是那时情况好像还没有如今这么严重。那边的盐价是多少？”
一袭青衫的莫青蕴望了她一眼，语气不由微微沉了些，道：“二十六文，一斤。”
韩湘雪神色一滞，凝重道：“何以至此？南六州河湖丰沛，沅州是近海之地，但有关隘横着，云州驻军守备充足，怎会压不过一群盐商？”
“自古官不与民斗，怕得骂名，何况这帮盐商背后势力庞大。云州知州马修翎平庸无能，州尉忙于街上流寇莽匪，无暇管顾其他。况且，云州食盐本就有些不足，供给大半包给了边防驻军，百姓便缺少食盐。他们运来的私盐数量充足，虽说价格奇高，却也解了燃眉之急，马修翎没有魄力、也没有能力管。”莫青蕴解释着，心中微叹。
“那监察御史在何处？这种情况怕也不是一两天了，他躲哪里去了？”韩湘雪眉头越发皱得厉害，手中的绸巾也停了下来，湿润的发丝垂落身上，在衣衫上洇开了斑斑水痕。
莫青蕴望向她的目光顿了一下，神情似有些犹豫，韩湘雪还在等他回答。四目相接之际，门外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还有侍女的惊叫：“殿下在里面！二皇子不能擅闯——”
不用说了。
韩湘雪猛地站起，走到莫青蕴身前，低喝道：“快——”
“什……”
神色从容镇定的青衫少年略带茫然，话音未落，就被她拉住袖子拽起来，连推带搡地一把推进了屏风后头。
将屏风往这边拉了一把，韩湘雪一转身，就见一名衣饰华贵的少年走了进来。四目相对，一时静默无言。
“你方才……在做什么？”他狐疑地眯起了一双明丽的凤眸，一身华服，更衬得他容貌艳丽。
“没做什么。”韩湘雪感觉自己额上有水，用手中绸巾擦了擦，走到檀木圆桌旁，缓缓一笑，道：“……二皇子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后天就要启程了，来看看你。”凤紫珞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忽然在桌上顿住了。
那只紫砂茶壶倒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在靠窗的一侧，桌边摆着一只紫色的茶杯。他随手拿起一看，只有半杯，茶汤澄黄微碧的色泽浅漾，远离杯口，明显是有人喝过的。
他抬眸扫了过来。
韩湘雪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疏忽，登时笑容一僵。
容貌俊美、气质凌厉的少年没有多看她，只是倚坐桌边，将这杯盏在手中转了几转，探手往她那边搁去，微笑道：“韩湘雪，这是什么？”
“……这，这是一盏茶。”被直呼其名的白衣少女丝毫生不起气来，见他笑了，多看一眼都不敢，老实应道。
“哦？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盏茶……那你再告诉我，茶是做什么用的？”凤紫珞眉眼弯弯。
……韩湘雪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答对了，只能瞧着他的神色，试探道：“喝的？”
“哦，那我喝了。”
“等一下！”韩湘雪一惊，连忙去夺他手中的杯子。容貌艳丽的紫衣少年却仿佛早有所料，往后一躲，抬高手臂，目光正对上她一双仿若无辜的清澈眼眸，暗暗咬牙笑道：“如何，说不说？”
“我说，我说！那杯茶是我喝的，不是别人，真的！”韩湘雪信誓旦旦，就差没举起手来发誓：“真的是我喝的。”
说来，也确实是她喝的。
“嗯，那你告诉我，我方才进来的时候，你在那边做什么？”少年斜了屏风一眼，轻轻一笑间凑近了些，伸手抚上她润湿发际，语气亲昵，顿时惊了韩湘雪一跳。
“……没、没做什么。”她感到自己身体僵直，那只手又移到她后脑，指尖勾入她发间，避无可避。
“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韩湘雪讪笑，小心地要将他的手拂下来。然而对方似乎没有听出她欲言又止的深意，或者说听懂了也没在乎，反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