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泥腿子也敢上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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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晒谷场的青石板已被陈怀山的脚印磨出浅痕。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脊背浸着薄汗，正对着半截老木桩出拳。
拳风带起的草屑在晨光里打旋，每一拳落处，木桩都发出闷响——那是他用桐油浸了三个月的硬木，此刻表面竟泛着细密的白印。
哥，趁热吃。
竹篮的响动惊得他收势，转身时见翠儿正踮脚把粗陶碗往石桌上放。
她左腿微跛，蓝布裤脚沾着灶灰，发梢还凝着煮红薯时的水汽。
陈怀山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突然想起昨夜她翻书的动静——那本旧课本的边角，早被她摩挲得发了毛。
李铁牛在城里武馆学过正统洪拳。翠儿绞着围裙角，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枣花，昨儿个王婶说，他上个月在镇里擂台打断过三个人的胳膊。
陈怀山舀起一勺红薯粥，滚烫的米浆滑过喉咙，烧得他心口发烫。
他望着妹妹脚踝处淡青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刘癞子推她下山坡时磕的。我打的不是拳，是不平。他把碗底最后几粒米扒进嘴里，指腹蹭掉翠儿嘴角的饭粒，你记着，等我赢了，给你买县城百货楼的花布。
话刚落，晒谷场的青石板被踩得咚咚响。
阿强跌跌撞撞冲进来，左眼眶肿得只剩条缝，右鼻孔还挂着血痂，膝盖上的补丁被撕开道口子，渗出的血把裤管染成暗褐。怀山哥！他扑过来拽住陈怀山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李铁牛那伙人在村西头田埂摆了擂台，说...说专等你去！
陈怀山蹲下身，拇指轻轻碰了碰阿强眉骨的肿包。
少年疼得倒抽冷气，却咬着牙没哭：他们说我偷摸看他打拳，拿鞋底子抽我...怀山哥，我没偷
我信你。陈怀山替他擦掉脸上的血，起身时带起一阵风。
他摸出怀里的枯枝——老猎户教他顺山势打的那根，此刻正戳在腰间，硌得皮肤生疼。
怀山！
赵老汉柱着枣木拐杖从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挪过来，拐杖头沾着新鲜的泥，显然是刚从地里赶回来。
他颤巍巍搭上陈怀山肩膀，指甲缝里还嵌着春播时的碎土：那李铁牛跟县城震山堂的周教头学了五年洪拳，上回我见他在镇里打石锁，一拳下去半块青石板都裂了。
陈怀山没说话，转身走向场边那排练功用的木桩。
最边上的木桩顶摞着三块青砖，是他今早特意码的。
他站定，左脚前踏半步，后脚像钉进地里的楔子，腰腹突然一拧——这是他夜里对着月亮琢磨的山势：青竹坳的穷是根，翠儿的瘸是刺，阿强的伤是火，全往掌心里聚。
啪！
掌缘劈下的瞬间，青砖裂成两半，碎渣子溅得赵老汉胡子上都是。
陈怀山甩了甩发红的手掌，捡起半块砖在手里颠了颠：赵伯，他能开碑，我试试这寸劲能不能断砖。
日头爬到头顶时，田埂边围了百来号人。
临时擂台是用三块门板搭的，底下垫着土块，被晒得发烫的木板缝里钻出几株野苋菜。
李铁牛赤着上身站在台上，古铜色胸膛的肌肉鼓得像小馒头，肩头还纹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爪子尖正好对着心口的朱砂痣。
他甩着条白毛巾，冲台下嗤笑：哪个说青竹坳有野拳王？
就这泥腿子？
怀山哥！翠儿攥着他的旧布衫，指甲几乎要把粗布绞出洞来。
陈怀山低头，见她耳尖红得像刚摘的野莓，额角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在锁骨处聚成颗水珠。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怕，我很快回来。
上来啊！李铁牛把毛巾甩在台边，拳头捏得咔咔响，等会废你右手，留着左手给你妹挖野菜！
围观人群哄的一声，有几个胆小的往后退了半步。
陈怀山踩着田埂上的青草往台边走，鞋尖沾了露水的草叶，凉丝丝的。
他摸到腰间的枯枝，突然想起老猎户的话：山势不是死的，是活的——你往前一步，它就推着你再往前一步。
他踏上擂台的刹那，李铁牛眼里闪过道光。
那光太亮，像淬了毒的刀尖。
泥腿子也配跟我比拳？李铁牛屈起指节敲了敲自己胸膛，今天就让你知道，野路子拳，打不过正统功夫！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田埂边的麦芒往台上扑。
陈怀山望着李铁牛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腕子绷得像拉满的弓。
他想起晒谷场碎成两半的青砖，想起翠儿藏在课本里的半张花布图样，想起阿强脸上没擦干净的血。
动手吧。他说。
李铁牛咧嘴一笑，后脚猛地一蹬——擂台的木板被踩得吱呀响。
他整个人像头扑食的熊，拳风裹着腥热的汗味，带着破空的哨音，直取陈怀山面门。
李铁牛这一拳裹挟着三年武馆练出的狠劲，拳锋带起的风刮得陈怀山眼皮发疼。
他瞳孔骤然收缩——这拳比晒谷场的硬木桩更沉，可也并非无懈可击：对方后脚虚浮，重心全压在前胸，正是老猎户说的山势过陡易折。
陈怀山脚尖在发烫的木板上一点，像青竹坳山涧里的游鱼般侧滑半步。
李铁牛的拳头擦着他耳际掠过，带起几缕碎发。
围观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好！，立刻被李铁牛的怒吼压了下去：躲什么！
有本事硬接！
但陈怀山没给他再喊的机会。
他借着侧身的势头，右腿像鞭子般扫向李铁牛后膝——这是他在晒谷场对着老木桩练了三百遍的虎尾扫，专破外家拳的重步。
李铁牛只觉腿弯一麻，整个人朝前扑去，手掌重重拍在木板上，震得擂台都晃了三晃。
野路子！李铁牛撑着台板爬起来，脖颈青筋暴起，老子让你三招！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沫，这次学乖了，马步扎得像钉进土里的石墩，双拳护在肋下，看拳！
两记砂锅大的拳头如连珠炮般轰来，第一拳虚晃左肩，第二拳实打胸窝。
陈怀山记起阿强脸上的肿包，记起翠儿课本里那张揉皱的花布，突然不躲了。
他沉腰坐马，双臂交叉成十字护在胸前——这是他夜里对着月亮琢磨的硬山式，把青竹坳的穷山、妹妹的瘸腿、少年的血泪全压在脊椎骨里。
砰！
李铁牛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小臂上。
陈怀山只觉骨头缝里窜起股热辣辣的疼，像被烧红的铁条抽了一鞭。
但他没退，借着这股力道向后滑步，腰腹突然一拧——那股憋了三年的火，那股在晒谷场把青砖劈成两半的劲，顺着胳膊灌进掌心。
走！
掌缘精准叩在李铁牛右肩的肩井穴上。
这一下比碎砖时更狠，李铁牛像被雷劈了似的踉跄后退，撞翻了台边的木凳。
他捂住肩膀，指缝里渗出冷汗，疼得腿肚子直打颤：你...你这是邪门功夫！
邪门？陈怀山抹了把嘴角的血，我这拳，专打欺负人的邪门。
李铁牛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镇里擂台那些被他打断胳膊的人——他们眼里也是这种光，像要烧穿他的皮，烧到骨头里去。
他喉结动了动，转身就往台边跑。
可刚跨出一步，后膝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膝盖一软，扑通跪在了陈怀山脚边。
我...我输了...他咬着牙，额头抵着发烫的木板，声音闷得像敲破鼓，青竹坳...野拳王...
好！赵老汉的枣木拐杖重重敲在地上，震得麦芒簌簌落，青竹坳野拳王，当属陈怀山！
掌声像炸了窝的麻雀般轰起来。
阿强挤到最前面，举着破了洞的褂子拼命拍；王婶抹着眼泪往台上扔枣子，红亮亮的枣子滚到陈怀山脚边；几个原先缩在后面的汉子涨红了脸喊怀山哥，声音比山涧的水还响。
翠儿站在人堆最外层，手指绞着围裙角，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蓝布上。
她看见陈怀山转头看过来，慌忙用袖子擦脸，可越擦眼泪越多，最后索性踮起脚喊：哥！
手破了！
陈怀山这才发现右手掌心里渗着血——刚才劈李铁牛肩膀时，掌缘的老茧被挣裂了。
他冲妹妹笑了笑，刚要下台，突然听见人群里传来句低语：周教头要是知道...怕是要...
他没听清后半句，可李铁牛猛地抬头的动作让他心里一紧。
那拳师的眼睛里没了刚才的狠劲，却多了种阴阴的光，像山背后没化净的雪。
日头落进青竹坳时，陈怀山蹲在院门口洗伤口。
粗瓷碗里的水被血染红了，他却没察觉，只盯着院墙上爬的丝瓜藤——翠儿种的，今年开了第一朵黄花。
哥。
轻唤声从背后传来。
他转头，见翠儿捧着个粗陶罐子，发梢沾着夜露，裤脚还带着田埂的泥。
她把罐子往他手里塞，指尖凉得像刚摘的黄瓜：王婶给的草药膏，治跌打最灵。
陈怀山接过罐子，突然发现她耳尖在发抖：怎么了？
我...我刚才去河边洗帕子，听见李铁牛在村东头破庙骂...翠儿咬着嘴唇，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萤火，他说...说这不算完...
山风突然大了，吹得丝瓜藤沙沙响。
陈怀山望着妹妹发顶的碎发被吹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也是这样的风，把翠儿吹下了山坡。
他捏紧药罐，指节发白：我在。
翠儿没说话，转身往屋里走。
月光落在她跛了的左腿上，投下个歪歪扭扭的影子。
陈怀山望着那影子，又想起李铁牛眼里的光。
他低头揭开药罐，草药的苦香混着血味钻进鼻子，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院外的老槐树上，猫头鹰叫了一声。
晨雾未散时，晒谷场的青石板已被陈怀山的脚印磨出浅痕。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脊背浸着薄汗，正对着半截老木桩出拳。
拳风带起的草屑在晨光里打旋，每一拳落处，木桩都发出闷响——那是他用桐油浸了三个月的硬木，此刻表面竟泛着细密的白印。
哥，趁热吃。
竹篮的响动惊得他收势，转身时见翠儿正踮脚把粗陶碗往石桌上放。
她左腿微跛，蓝布裤脚沾着灶灰，发梢还凝着煮红薯时的水汽。
陈怀山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突然想起昨夜她翻书的动静——那本旧课本的边角，早被她摩挲得发了毛。
李铁牛在城里武馆学过正统洪拳。翠儿绞着围裙角，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枣花，昨儿个王婶说，他上个月在镇里擂台打断过三个人的胳膊。
陈怀山舀起一勺红薯粥，滚烫的米浆滑过喉咙，烧得他心口发烫。
他望着妹妹脚踝处淡青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刘癞子推她下山坡时磕的。我打的不是拳，是不平。他把碗底最后几粒米扒进嘴里，指腹蹭掉翠儿嘴角的饭粒，你记着，等我赢了，给你买县城百货楼的花布。
话刚落，晒谷场的青石板被踩得咚咚响。
阿强跌跌撞撞冲进来，左眼眶肿得只剩条缝，右鼻孔还挂着血痂，膝盖上的补丁被撕开道口子，渗出的血把裤管染成暗褐。怀山哥！他扑过来拽住陈怀山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李铁牛那伙人在村西头田埂摆了擂台，说...说专等你去！
陈怀山蹲下身，拇指轻轻碰了碰阿强眉骨的肿包。
少年疼得倒抽冷气，却咬着牙没哭：他们说我偷摸看他打拳，拿鞋底子抽我...怀山哥，我没偷
我信你。陈怀山替他擦掉脸上的血，起身时带起一阵风。
他摸出怀里的枯枝——老猎户教他顺山势打的那根，此刻正戳在腰间，硌得皮肤生疼。
怀山！
赵老汉柱着枣木拐杖从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挪过来，拐杖头沾着新鲜的泥，显然是刚从地里赶回来。
他颤巍巍搭上陈怀山肩膀，指甲缝里还嵌着春播时的碎土：那李铁牛跟县城震山堂的周教头学了五年洪拳，上回我见他在镇里打石锁，一拳下去半块青石板都裂了。
陈怀山没说话，转身走向场边那排练功用的木桩。
最边上的木桩顶摞着三块青砖，是他今早特意码的。
他站定，左脚前踏半步，后脚像钉进地里的楔子，腰腹突然一拧——这是他夜里对着月亮琢磨的山势：青竹坳的穷是根，翠儿的瘸是刺，阿强的伤是火，全往掌心里聚。
啪！
掌缘劈下的瞬间，青砖裂成两半，碎渣子溅得赵老汉胡子上都是。
陈怀山甩了甩发红的手掌，捡起半块砖在手里颠了颠：赵伯，他能开碑，我试试这寸劲能不能断砖。
日头爬到头顶时，田埂边围了百来号人。
临时擂台是用三块门板搭的，底下垫着土块，被晒得发烫的木板缝里钻出几株野苋菜。
李铁牛赤着上身站在台上，古铜色胸膛的肌肉鼓得像小馒头，肩头还纹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爪子尖正好对着心口的朱砂痣。
他甩着条白毛巾，冲台下嗤笑：哪个说青竹坳有野拳王？
就这泥腿子？
怀山哥！翠儿攥着他的旧布衫，指甲几乎要把粗布绞出洞来。
陈怀山低头，见她耳尖红得像刚摘的野莓，额角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在锁骨处聚成颗水珠。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怕，我很快回来。
上来啊！李铁牛把毛巾甩在台边，拳头捏得咔咔响，等会废你右手，留着左手给你妹挖野菜！
围观人群哄的一声，有几个胆小的往后退了半步。
陈怀山踩着田埂上的青草往台边走，鞋尖沾了露水的草叶，凉丝丝的。
他摸到腰间的枯枝，突然想起老猎户的话：山势不是死的，是活的——你往前一步，它就推着你再往前一步。
他踏上擂台的刹那，李铁牛眼里闪过道光。
那光太亮，像淬了毒的刀尖。
泥腿子也配跟我比拳？李铁牛屈起指节敲了敲自己胸膛，今天就让你知道，野路子拳，打不过正统功夫！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田埂边的麦芒往台上扑。
陈怀山望着李铁牛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腕子绷得像拉满的弓。
他想起晒谷场碎成两半的青砖，想起翠儿藏在课本里的半张花布图样，想起阿强脸上没擦干净的血。
动手吧。他说。
李铁牛咧嘴一笑，后脚猛地一蹬——擂台的木板被踩得吱呀响。
他整个人像头扑食的熊，拳风裹着腥热的汗味，带着破空的哨音，直取陈怀山面门。
李铁牛这一拳裹挟着三年武馆练出的狠劲，拳锋带起的风刮得陈怀山眼皮发疼。
他瞳孔骤然收缩——这拳比晒谷场的硬木桩更沉，可也并非无懈可击：对方后脚虚浮，重心全压在前胸，正是老猎户说的山势过陡易折。
陈怀山脚尖在发烫的木板上一点，像青竹坳山涧里的游鱼般侧滑半步。
李铁牛的拳头擦着他耳际掠过，带起几缕碎发。
围观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好！，立刻被李铁牛的怒吼压了下去：躲什么！
有本事硬接！
但陈怀山没给他再喊的机会。
他借着侧身的势头，右腿像鞭子般扫向李铁牛后膝——这是他在晒谷场对着老木桩练了三百遍的虎尾扫，专破外家拳的重步。
李铁牛只觉腿弯一麻，整个人朝前扑去，手掌重重拍在木板上，震得擂台都晃了三晃。
野路子！李铁牛撑着台板爬起来，脖颈青筋暴起，老子让你三招！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沫，这次学乖了，马步扎得像钉进土里的石墩，双拳护在肋下，看拳！
两记砂锅大的拳头如连珠炮般轰来，第一拳虚晃左肩，第二拳实打胸窝。
陈怀山记起阿强脸上的肿包，记起翠儿课本里那张揉皱的花布，突然不躲了。
他沉腰坐马，双臂交叉成十字护在胸前——这是他夜里对着月亮琢磨的硬山式，把青竹坳的穷山、妹妹的瘸腿、少年的血泪全压在脊椎骨里。
砰！
李铁牛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小臂上。
陈怀山只觉骨头缝里窜起股热辣辣的疼，像被烧红的铁条抽了一鞭。
但他没退，借着这股力道向后滑步，腰腹突然一拧——那股憋了三年的火，那股在晒谷场把青砖劈成两半的劲，顺着胳膊灌进掌心。
走！
掌缘精准叩在李铁牛右肩的肩井穴上。
这一下比碎砖时更狠，李铁牛像被雷劈了似的踉跄后退，撞翻了台边的木凳。
他捂住肩膀，指缝里渗出冷汗，疼得腿肚子直打颤：你...你这是邪门功夫！
邪门？陈怀山抹了把嘴角的血，我这拳，专打欺负人的邪门。
李铁牛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镇里擂台那些被他打断胳膊的人——他们眼里也是这种光，像要烧穿他的皮，烧到骨头里去。
他喉结动了动，转身就往台边跑。
可刚跨出一步，后膝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膝盖一软，扑通跪在了陈怀山脚边。
我...我输了...他咬着牙，额头抵着发烫的木板，声音闷得像敲破鼓，青竹坳...野拳王...
好！赵老汉的枣木拐杖重重敲在地上，震得麦芒簌簌落，青竹坳野拳王，当属陈怀山！
掌声像炸了窝的麻雀般轰起来。
阿强挤到最前面，举着破了洞的褂子拼命拍；王婶抹着眼泪往台上扔枣子，红亮亮的枣子滚到陈怀山脚边；几个原先缩在后面的汉子涨红了脸喊怀山哥，声音比山涧的水还响。
翠儿站在人堆最外层，手指绞着围裙角，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蓝布上。
她看见陈怀山转头看过来，慌忙用袖子擦脸，可越擦眼泪越多，最后索性踮起脚喊：哥！
手破了！
陈怀山这才发现右手掌心里渗着血——刚才劈李铁牛肩膀时，掌缘的老茧被挣裂了。
他冲妹妹笑了笑，刚要下台，突然听见人群里传来句低语：周教头要是知道...怕是要...
他没听清后半句，可李铁牛猛地抬头的动作让他心里一紧。
那拳师的眼睛里没了刚才的狠劲，却多了种阴阴的光，像山背后没化净的雪。
日头落进青竹坳时，陈怀山蹲在院门口洗伤口。
粗瓷碗里的水被血染红了，他却没察觉，只盯着院墙上爬的丝瓜藤——翠儿种的，今年开了第一朵黄花。
哥。
轻唤声从背后传来。
他转头，见翠儿捧着个粗陶罐子，发梢沾着夜露，裤脚还带着田埂的泥。
她把罐子往他手里塞，指尖凉得像刚摘的黄瓜：王婶给的草药膏，治跌打最灵。
陈怀山接过罐子，突然发现她耳尖在发抖：怎么了？
我...我刚才去河边洗帕子，听见李铁牛在村东头破庙骂...翠儿咬着嘴唇，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萤火，他说...说这不算完...
山风突然大了，吹得丝瓜藤沙沙响。
陈怀山望着妹妹发顶的碎发被吹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也是这样的风，把翠儿吹下了山坡。
他捏紧药罐，指节发白：我在。
翠儿没说话，转身往屋里走。
月光落在她跛了的左腿上，投下个歪歪扭扭的影子。
陈怀山望着那影子，又想起李铁牛眼里的光。
他低头揭开药罐，草药的苦香混着血味钻进鼻子，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院外的老槐树上，猫头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