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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走到老

第一百零三章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

一生走到老 邢成义 41.69万 2025-06-17 18:3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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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BJ蒸腾着暑气,金沙食府的后厨却比外头更热三分。煤气灶的蓝火舔着锅底,颠勺声、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咚咚”声,混着传菜铃的“叮铃”响,织成密不透风的网。邢成义站在水台边,围裙兜着半袋冰块——这是他自创的防暑法,毕竟杀鱼刮鳞、剖肚洗肠,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却抵不过暑气蒸得人后背发黏。

“邢哥!”向佳乐的声音从传菜口飘过来,小姑娘端着空托盘,马尾辫在脑后晃成小扫帚,“今儿有个法国客人点清蒸鲈鱼,后厨说要配柠檬片,您这儿有吗?”

邢成义没抬头,指尖在不锈钢台面上敲了敲,示意她看角落的保鲜盒。向佳乐凑过来时,他才瞥见她鼻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番茄酱,像颗歪掉的红痣。自奥运会开幕,餐厅天天爆满,传菜部的小姑娘们脚不沾地,可向佳乐每次路过水台,总要找由头说两句话,哪怕只是递块姜、问声“今儿鱼新鲜不”。

“佳乐,你老往后厨钻,莫不是想跳槽?”切配组的老王擦着汗调侃,案板上的黄瓜片被他切得薄如蝉翼。

小姑娘耳尖一红,却没否认:“后厨多热闹啊,不像传菜部总跑腿。”她说着,眼睛偷偷往邢成义手上瞟——他正握着条鲈鱼开膛,刀尖沿着鱼腹划开,手法利落得像在给鱼穿针,内脏裹着黑膜被完整剥离,竟没溅出一滴血水。

那天傍晚打烊前,向佳乐终于逮着机会。邢成义蹲在后门台阶上抽烟,围裙还没换,袖口沾着片鱼鳞。她攥着自己攒的笔记本,扉页记满了后厨师傅们说的术语:“打荷”“飞水”“收汁”,还有她偷偷画的鲈鱼解剖图。

“邢哥,我想学杀鱼。”她把本子往他膝头一放,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传菜部经理说,只要后厨肯带,我就能调过来。”

烟头在暮色里明灭两下,邢成义转头看她。小姑娘睫毛上还沾着厨房的油烟,眼神却亮得像餐厅新换的LED灯。他想起自己十七岁刚进水台时,也是这样攥着把钝刀,对着活蹦乱跳的鲫鱼发抖。“杀鱼没你想的光鲜。”他弹了弹烟灰,“凌晨四点去水产市场挑鱼,满手腥气洗不掉,冬天水冰得刺骨,夏天蛆虫往案板上爬——你受得了?”

向佳乐抿紧嘴唇,忽然伸手夺过他指间的烟,掐灭在台阶上:“我能学。”指尖沾了烟灰,她却没擦,只是盯着他手腕上那道旧疤——听说是早年杀甲鱼时被爪子挠的,像条蜷着的小蛇。

邢成义没说话,起身往厨房走。向佳乐以为自己被拒绝,正想追上去,却见他从工具柜里翻出把旧刀,刀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明早五点,水产市场门口等。”

从那天起,向佳乐的生物钟提前了三个小时。天没亮的水产市场腥气冲天,邢成义教她挑鱼:“鲈鱼要看眼睛透亮,鳃盖鲜红;多宝鱼摸肚皮,软趴趴的就是不新鲜。”她蹲在水盆边学抓鲫鱼,滑溜溜的鱼在掌心蹦跳,溅得满脸水珠,邢成义就递过块脏毛巾:“握刀要稳,手腕发力,别用蛮劲。”

第一次杀鱼时,向佳乐握着刀迟迟下不去手,鲫鱼在案板上甩动尾巴,水珠溅在她围裙上。邢成义没催,只是把自己的手覆在她手背上,刀刃贴着鱼鳃划开——温热的血珠渗出来,滴在她虎口上,有点痒,又有点烫。“鱼活一辈子,就为让人尝个鲜。”他低声说,“你得尊重它,下刀准点,别让它遭罪。”

八月中旬,餐厅迎来个特殊客人——某国奥运代表团的主厨,点名要尝“老BJ醋溜鱼”。后厨忙成一团,掌勺的李师傅忽然喊:“水台,来条两斤半的草鱼,片成蝴蝶片!”

向佳乐攥着刀往前迈,却被邢成义拦住。他冲她轻轻摇头,转手把刀塞到她手里:“你去。按我教的,先去鳞,再开背。”他退后半步,双臂抱在胸前,目光却寸步不离她的手。

刀刃落在草鱼身上,鳞片“簌簌”飞落。向佳乐想起邢成义说的“刀要贴着鱼皮走,像给它脱衣服”,想起那些在水盆边练了无数次的开膛、去骨、片肉——此刻案板上的鱼,竟比任何时候都安静。当蝴蝶片在盘中摆成展翅的形状,李师傅愣了愣,忽然冲后厨喊:“打荷的,给佳乐腾个位置,今儿她帮我配菜!”

那天晚上,向佳乐第一次在后厨吃员工餐。邢成义往她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刀工还行,就是片鱼时右手腕别晃。”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有笑,像藏着颗没化的冰糖。

窗外飘来隐约的欢呼声,不知是哪个国家得了奖牌。后厨的电视还在播奥运赛事,跳水运动员从跳板跃起的瞬间,向佳乐忽然发现,自己握刀的手不再发抖——就像此刻,邢成义递来的那杯冰镇酸梅汤,杯壁凝着水珠,却稳稳当当地落在她掌心。

九月初,向佳乐正式调进后厨,工位就在水台隔壁。某天午休,她蹲在地上擦刀,忽然看见邢成义的旧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纸角——是她画的那张鲈鱼解剖图,边角被磨得毛糙,却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过。

“看什么?”邢成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点没擦干净的鱼腥味。向佳乐慌忙低头,指尖却在图上轻轻点了点——画错的鱼鳃位置,不知何时被人用红笔改过,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行小字:“鳃下有动脉,下刀快则血少。”

窗外的蝉还在叫,后厨的风扇“嗡嗡”转着。向佳乐忽然觉得,这个夏天的暑气,好像都藏进了这块总是沾着鱼鳞的围裙里,藏进了刀刃划过案板的“沙沙”声里——就像此刻,邢成义转身时,她看见他后颈新晒出的浅褐色痕迹,像枚悄悄落下的、属于夏天的印章。

而金沙食府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那些被端出后厨的菜肴,热热闹闹、有滋有味,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在2008年的夏夜里,慢慢酿成岁月里最鲜活的注脚。

《食味记·秋刀引》

入秋后的第一个霜降,金沙食府的后厨添了新规矩——向佳乐每天清晨多了项任务:给邢成义的搪瓷缸子灌上温热的姜茶。这事是从她发现他总在切鱼时揉手腕开始的。那道陈年旧疤遇了潮气便发紧,她偷偷在员工灶炖了姜枣茶,第一回端过去时,邢成义正对着案板上的秋刀鱼皱眉,刀刃在鱼背上游走,却突然顿住。

“加糖了?”他抿了口茶,喉结在汗湿的领口处滚动。向佳乐正往鱼身上码葱段,指尖顿了顿:“加了半勺蜂蜜,您去年冬天咳嗽时,李师傅说姜茶配蜜不辣嗓子。”话音未落,邢成义的刀已落下,秋刀鱼被剖成漂亮的蝴蝶状,鱼腹里的黑膜刮得干干净净,却在尾鳍处留了道极细的缺口——那是他教她时说的“给鱼留口气,肉质更嫩”。

十月底,餐厅接了场婚宴,后厨忙得脚不沾地。向佳乐负责处理二十斤河虾,剪须去线时指尖被虾枪扎破,血珠渗进围裙布料,却不敢出声——邢成义说过,后厨人手上没几个疤,算不得入行。直到她低头给虾开背,忽然有片创可贴落在案板上,抬头撞见邢成义背对着她,却把左手背在身后,腕子上的旧疤多了道新鲜的红痕,像是剪虾须时划的。

“愣着干嘛?”他的声音闷沉沉的,“虾线要挑干净,婚宴讲究个‘红亮清白’。”向佳乐抿嘴贴上创可贴,指尖触到创可贴边缘的毛边——分明是从他工装口袋里揉皱的旧包装,边角还沾着鱼鳞。那天晚上收工,她在员工柜里发现包金霉素眼膏,包装上歪歪扭扭写着“防化脓”,是邢成义的字迹,笔锋像他握刀时的力度,重得能划破纸。

霜降过后,水产市场的梭子蟹肥了。邢成义带向佳乐去挑蟹,凌晨四点的薄雾里,他教她捏蟹脐:“圆脐母蟹蟹黄满,捏着硬邦邦的才是好的。”她蹲在水盆边学绑蟹,草绳在指尖绕得乱七八糟,邢成义忽然叹气,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粗粝,指腹有常年杀鱼磨出的茧,却把草绳缠得又快又紧,蟹脚在绳结里动弹不得,却偏生没弄疼半分。

“记住,绑蟹要留口气。”他的呼吸掠过她耳尖,带着清晨未散的寒气,“就像切鱼、片肉,看着利落,实则得给食材留条生路。”向佳乐忽然想起他围裙里藏着的那张解剖图,红笔改过的地方,此刻在晨雾里渐渐清晰——原来他教她的从来不止是刀工,还有藏在血腥气里的温柔。

那天中午,后厨推出新菜“姜葱炒蟹”,向佳乐负责斩蟹块。刀刃落下时,她忽然想起邢成义绑蟹时的手势,于是每一刀都避开蟹壳最硬的关节,让蟹块在盘中摆成半蜷的模样,像是随时能爬走似的。邢成义路过时,指尖在她案板上敲了敲:“摆盘不错,就是蟹钳没砸开——客人怎么吃?”话虽这么说,却顺手递过个小锤子,锤头包着块旧抹布,显然是特意磨过棱角,不会砸烂蟹肉。

深秋的某个雨夜,餐厅提前打烊。向佳乐在后厨擦刀,听见储物间传来动静,推门看见邢成义正踮脚够货架上的料酒,旧工装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有道新磕的淤青,像片褪了色的枫叶。她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替他拿下酒瓶,指尖触到他袖口的潮湿——原来他冒雨去给客人送落下的包,回来没顾上换衣服。

“擦药。”她从口袋里掏出那管金霉素眼膏,忽然想起他给她的创可贴。邢成义愣了愣,却乖乖蹲下来,任由她把药膏抹在淤青处,动作轻得像在处理最嫩的鱼片。窗外的雨珠敲着玻璃,后厨的风扇停了,只有案板上的台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弯着腰,而他的影子乖乖缩着,像只被驯服的兽。

“佳乐。”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哑了些,“下个月...李师傅说要收你做徒弟,教你掌勺。”向佳乐的手顿在他小腿上,药膏蹭到工装裤布料上。她想起这些日子在水台边学的杀鱼、片肉、绑蟹,想起他塞给她的旧刀,想起他藏在围裙里的解剖图——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不会永远待在水台。

“那您呢?”她忽然抬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雨珠,“水台...没人接手怎么办?”邢成义别过脸,望向窗外的雨:“总会有人接手的。”话音未落,后厨的灯忽然闪了闪,在明暗交错间,她看见他耳尖红得比案板上的蟹壳还艳。

那天晚上,向佳乐在笔记本上新画了幅图:秋刀鱼在案板上舒展着,尾鳍的缺口旁,多了只握着刀的手,指尖轻轻抵着鱼腹——那是她偷偷记下的,邢成义杀鱼时最常做的手势。窗外的雨还在下,她听见隔壁水台传来“哗哗”的水声,知道是邢成义在洗当晚最后一批鲈鱼。

入睡前,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搪瓷缸子,杯底还剩半块没化的冰糖——那是邢成义今早塞给她的,说“姜茶太辣,含块糖”。糖块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极了那年夏天,他递来的冰镇酸梅汤,杯壁凝着的水珠,曾在她掌心烫出个小小的、永远不会化的印子。

而金沙食府的后厨,永远不缺故事。当第一片银杏叶落在窗台时,向佳乐发现自己的刀工本里,不知何时多了张字条,字迹依旧歪歪扭扭,却比上次工整许多:“掌勺时别慌,锅底热了再下油,像水台杀鱼似的,稳当些。”

她捏着字条笑了,抬头看见邢成义正站在水台边,对着清晨的第一尾鲈鱼发呆。阳光从后厨的小窗斜射进来,在他围裙上洒下片光斑,像枚悄悄绽放的、属于秋天的勋章。而有些话,就像案板上未说出口的姜茶甜、创可贴暖,在渐凉的秋风里,慢慢酿成比糖醋排骨更浓的、说不出口的滋味。

毕竟,后厨的故事从来不用急着说破。就像那道藏在秋刀鱼尾鳍的缺口,就像那管磨掉标签的金霉素眼膏,有些温柔,早就藏在日复一日的刀光水影里,等着某个合适的时机,像蟹黄般,慢慢绽出最饱满的金黄。

《食味记·腊味香》

凌晨三点的水台结着薄霜,邢成义的指尖刚触到水盆,冰冷水花便溅起细雾。最后一条鲈鱼在掌心滑了滑,他忽然想起上周在粤菜档口偷师的“鲈鱼姜葱蒸”——陈光华说鱼腹要垫三根葱丝,滚油泼下去时得听见“滋啦”一声脆响,才算得了广式清蒸的魂。

“邢哥,今儿的鲫鱼鳃盖有点泛白。”向佳乐抱着装满姜片的竹篮进来,工装外套裹得严实,发梢却沾着星点白霜——她又提前半小时来帮他备料了。邢成义没抬头,刀刃在鱼腹划开半道弧线:“冬天鱼活得慢,鳃色淡些正常。”话虽这么说,却把挑好的鲫鱼单独码在不锈钢盆里,盆底垫了块湿纱布——这是他跟粤菜档口学的“养鲜法”,陈光华说鱼离了水也得喘口气。

早市忙完已是上午十点,邢成义来不及换围裙,攥着陈光华给的《烧腊手册》往粤菜档口跑。玻璃橱窗里,新卤的乳鸽还滴着油,烧鸭被钩子勾着悬在明炉旁,枣红色的皮面泛着琥珀光。陈光华正教学徒切叉烧,刀面斜着45度角,肉片落进瓷盘时还带着温热的颤:“邢师傅,今儿学斩件。记住,烧腊讲究‘肥瘦相间三层花’,你水台的刀工,可得收着点狠劲。”

第一刀下去,邢成义就犯了难。烧鸭皮脆肉嫩,刀刃稍重就会压烂皮层,可他常年杀鱼的手惯了利落,指腹刚发力,鸭皮就裂出道毛边。陈光华“啧”了声,递过把薄如蝉翼的片刀:“用这把,手腕子跟着皮走,别跟肉较劲。”刀柄触到掌心时,他忽然想起向佳乐总说他握刀太死,此刻片刀在指尖转了个圈,竟比杀鱼刀轻了大半。

“光华哥,这刀...”他摸着刀柄上的雕花,那是岭南常见的木棉花纹。陈光华往明炉里添了块荔枝木,火星子“噼啪”溅起:“早年在广州老字号学厨时,师傅给的。你啊,水台底子扎实,缺的是粤菜的‘巧’——就像这烧腊,火猛了皮焦,火弱了肉柴,得跟谈恋爱似的,拿捏住那个‘温’。”

这话让邢成义手一抖,片刀差点切到指节。他忽然想起今早向佳乐往他搪瓷缸里塞的暖手宝,粉色的绒布套上绣着歪歪扭扭的鲈鱼——她总说他冬天手凉,杀鱼时指尖发僵。此刻暖手宝还在工装口袋里焐着,隔着布料都能感到温热,像块化不开的糖。

午后最忙时,向佳乐端着空盘来传菜,隔着明炉的热气,看见邢成义正给烧鸭淋麦芽糖水。他的围裙上沾着新的油渍,却比在水台时多了分利落,手腕扬起时,糖水划出道透亮的弧线,在鸭皮上凝成均匀的薄膜。“邢哥,这鸭...看着跟橱窗里的似的。”她凑近了些,闻到他身上混着鱼腥味和麦芽香,竟比从前的单纯腥气多了份醇厚。

邢成义没说话,却趁陈光华转身时,往她托盘里塞了块刚斩好的叉烧。瘦肉裹着蜜色糖霜,肥肉部分半透明得像琥珀,咬下去先是焦糖的脆,接着油脂在舌尖化开,尾调带着淡淡玫瑰露香。“陈师傅说,好叉烧要‘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他擦了擦手,指尖在她托盘边缘敲了敲,“记着,下次给客人上这菜,配壶普洱,解腻。”

那天傍晚收工,邢成义在水台角落发现本新笔记本,封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烧鸭,旁边贴着张便签:“烧鸭淋糖水要分三次,第一次薄,第二次匀,第三次补——偷听到的。”字迹是向佳乐的,笔画间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面粉,像落在纸上的细雪。他忽然想起陈光华说的“小弟月底走”,指尖捏着便签角,直到纸张边缘被揉出毛边。

深夜的后厨只剩安全灯亮着,邢成义坐在水台边磨片刀。刀刃在油石上“沙沙”作响,他忽然听见储物间传来动静,转身看见向佳乐抱着堆干净围裙进来,最上面那条是新的,藏青色布料上绣着极小的木棉花——跟陈光华的刀把雕花一个样。

“给你的。”她把围裙往他怀里一塞,耳尖红得比叉烧糖色还深,“粤菜档口的围裙...听说要讲究个‘藏油不显’,这颜色耐脏。”邢成义接住时,指尖触到围裙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不锈钢指套,内侧刻着极小的“邢”字,边缘磨得光滑,显然是找人特意打制的。

“切烧腊时戴着,防割手。”向佳乐低头绞着围裙带子,“我看陈师傅他们都戴...你手笨,别学人家耍刀花。”话音未落,邢成义忽然笑了,指套在掌心转了个圈,竟比杀鱼时戴的橡胶手套合手许多。他没说话,只是把指套往无名指上一套,指尖敲了敲面前的案板:“明早教你斩件?烧鸭腿要连皮带骨,落刀得稳。”

向佳乐抬头,看见他围裙上的木棉花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忽然想起今早路过粤菜档口时,听见陈光华跟人说:“老邢那手刀工,转烧腊可惜了——不如让他试试做卤水,那锅老汤,该找个能守得住的人。”此刻邢成义正对着灯光检查片刀的刃口,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像落在烧鸭皮上的糖霜纹路。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后厨的排气扇“嗡嗡”响着,把烧腊的香气往夜色里送。向佳乐忽然发现,邢成义的工装口袋里,除了她塞的暖手宝,还多了本卷边的《烧腊手册》,封面上不知何时画了条鱼,鱼嘴正叼着朵木棉花——像极了他教她杀鱼时,刀下那条永远留着尾鳍缺口的鲈鱼。

而有些变化,就像陈光华那锅每天添料的老卤水,在日复一日的火候里慢慢熬煮,悄悄攒着滋味。当邢成义第一次以粤菜档口帮工的身份,把淋好糖水的烧鸭挂上明炉时,向佳乐躲在传菜口偷偷看,发现他系着新围裙的背影,比在水台时挺括了些,却又在转身时,不小心蹭到了明炉边的荔枝木——那截沾着木屑的袖口,还是跟从前一样,带着股子不管不顾的莽劲。

毕竟,从水台到粤菜档口,变的是刀下的食材,不变的是握刀的手。就像向佳乐藏在围裙里的木棉花,就像邢成义磨了整夜的片刀,有些东西在暗处发着芽,等着某场合适的火候,让糖霜凝成最透亮的壳,让卤水熬出最浓的香——就像此刻,明炉里的荔枝木“噼啪”炸开,火星子溅在邢成义新戴的指套上,映得他眼底有光,像藏着整个冬天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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