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凶伶中
“你们两个，要互帮互助啊。”
楼清风实在是吃不下去，但是又不想要辜负徒弟的好意，只能够把两个白馒头拿在手里面。
“今天叫你们来抓阄的本意就是要告诉你们，我身子骨不行了，以后戏班子何去何从就看你们师兄弟二人的了。
抓阄最是公平公正，谁抽中了梨园谁来当下一任的班主，抽到了白纸就安安稳稳的扶持自己的师兄弟。
一切都看你们自己的命！”
说完之后，楼清风就好似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陶碗，碗里面有着两个纸团。
纸团从外表开来一模一样，也丝毫看不出来那一张有着字，那一张是白纸。
夏柳青和周优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猴急。
“师兄你来，我脾气不好，就好像是那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当不好班主。”
夏柳青把陶碗推到了师兄周优的面前。
可是还不等陶碗磨擦桌子的声音停下，周优又把陶碗推到了夏柳青面前。
“师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戏班子就需要你这样性格刚硬的班主。
我性格太软，容易被人欺压。
要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带着一整个戏班子被人欺负就太窝囊了。
班主这个位置还是你来吧！”
“咳咳咳，都说了是抓阄，你们两个混蛋直接就开始谦让了？别浪费时间，赶紧的！”
夏柳青和周优对视一眼，然后有点不情愿的从陶碗里面各自拿出来了一个纸团。
只不过这两个人却都没有打开，就在楼清风眉头紧皱想要催促自己的两个徒弟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大徒弟周优惊呼出声：
“师父！您嘴角流血了！”
周优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走上前来仔细查看。
楼清风怎么敢让大徒弟靠近？
空着的右手连忙挡住大徒弟，左手着急的在嘴角一抹。
可是他现在却是忘了，自己的左手还有着自己徒弟给的两个精白面的馒头。
楼清风嘴角的血液好巧不巧的被这精白面的馒头吸了个干净。
在原本有点发黄的灯光照映之下，精白面的馒头上多了道紫黑色的血迹。
夏柳青与周优两个人迅速地来到了师父楼清风的面前，楼清风几次阻拦，但是却难以挡得住自己身体的不适与两个徒弟的执拗。
夏柳青与周优借助着油灯看到了自己师父的时候，心都沉了半截。
只见他们的师父楼清风一双眼睛黯淡无光，淡淡的眉毛搭在脸上有气无力，脸色透着青紫色，嘴唇发黑，甚至还起了不少皮，一看就知道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原本他们还以为自己师父回来的时候面色阴沉是因为生气，可是现如今看来分明是自己的师父被人暗算气血两亏！
“师父，是谁暗算了您？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性格燥烈如火的夏柳青当即就要离开房间去找人报仇。
“小优，把他给我拦住！哇！”
楼清风话还没有说完，紧接着又是一大口血从口中呕出。
这一次楼清风呕出来的血液也是紫黑色，并且直接吐在了自己拿来给两个徒弟抓阄的陶碗里。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紫黑色的血刚刚好把陶碗装满。
眼看着自己师父吐了那么多血，周优哪里还顾得上把夏柳青拎回来？
夏柳青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门槛，可是听到了自己的师父吐血还是含泪回到了自己师父面前。
楼清风已经没有力气站着了，被周优扶着坐下，看着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的夏柳青道：
“你小子别犯浑！你平日里虽然没个正形，可是我知道你小子最是能够感受到人心里面的善和恶。
我不担心你的本事，可你的性子我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来。
无论是你和你师兄哪一个成了新班主，你都要收敛自己的脾气。
小优，你要多看着点他。”
只不过此刻在他眼中一向听话的周优却并没有听他的吩咐，而是满脸凝重地说道：
“师父，您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吧，我们去请同仁堂的老先生来给您医一下。”
说着，周优拉起来一边的夏柳青就要离开。
还没有等到他和夏柳青动身，楼清风虚弱如蚊蝇的声音就缓慢响起：
“你们两个要是打算就连你师父我的遗言的都不打算听就走吧！”
周优和夏柳青闻言顿时满脸恐慌与焦急，异口同声道：
“师父，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楼清风的目光就好像磁铁一样死死地盯着旁边的两身行头，看起来有些年岁的行头是他们戏班子压箱底的宝贝。
“看看，都看看。祖师留下来的行头，霸王虞姬，真好啊。”
“哎呀，师父，这个时候还看什么行头啊！您倒是给我说说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夏柳青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可是奈何自己的师父都这样了还磨磨蹭蹭不肯说。
“咳咳咳！”
楼清风从自己的口中咳出来了一口血沫，整个人看起来要好一些了，眼睛变得有神起来，就连脸色都好了不少。
只不过夏柳青和周优两个人眼神之中的忧愁与悲伤却越发浓郁。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到底也是能够担大场的角了。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他们师父楼清风现在的状态十有八九就是戏曲之中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两个人现在虽然并没有说话，但是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之中不断的打转了。
楼清风看着自己的徒弟，脸上扯出来一个笑容，伸出右手拉住了夏柳青。
“你们两个也别伤心，这也是应该的。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我们从四九城搬出来来到了津门，从别人碗里抢食吃怎么可能安安稳稳？
他们给我说，要么你们师兄弟二人转投他处，要么就让你们两个挑大梁，让我去见祖师。
我想了想，你们两个挑大梁应该比我强。
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你们师兄弟两个，让你们转投他处，我舍不得嘿嘿。
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的活着，不能把师父交给你们的手段生疏了。
不要给我报仇，好好活，好好活着……”
楼清风眼神迅速的暗淡下去，左手手中染了血的两个精白面的馒头也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