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柳夫人
陈青玄记忆中的柳夫人本是体态丰润额头饱满的中年妇人，只是几个月光景不见，却好似病过一场似的，神情恍惚，体态憔悴。
柳夫人引陈青玄入了正厅，不等丫头端茶倒水，妇人先一步跪倒在地：“道长，您是道门中人，可有门路引见临江城的姬上仙？”
“姬上仙？”
陈青玄记忆中没这个名字，他望向土狗儿。
后者避开视线转头给了青玄道长一个白屁股，晃到院里去了——道长你清醒一点，狗子能在人前开口说话吗？！
“贫道闭关三月，俗世之事确有不知，夫人先起来我们慢慢谈。”
陈青玄扶起柳夫人，妇人缓缓起身坐在椅子上神情悲戚的叹出一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我柳家的独苗柳建，今年十八了，道长是认识的，他前月在县里和人起争执斗殴，被衙役当街抓到，随即便将两人都下了牢狱。”
陈青玄一言不发默默点头，心想大郢习武成风，当街斗殴都是青年的每日功课了，一般官面上是可以管也可以不管的，就看衙门的心情了。
柳夫人拿出手绢抹了眼泪继续说：“我儿虽然行事莽撞但也读过书，是柳家湾唯一的童生，就算下狱，凭柳权在县里的关系，也受不了许多苦，哪知……”
柳夫人又流出两行泪来，陈青玄正襟危坐，这是要说到重点了。
“临江城来了个刑台，点卯一般提了几个犯人去临江城大牢，但是，我建儿只是小罪，犯不上摊上这种事啊！而且柳权上下打点得了个消息，说是临江城内的犯人都给沉到江里活祭给龙王了，临江城邢台每个月都来下属县里点犯人补数，其实就是让他们去死啊！”
“沉江活祭？”
陈青玄眉头紧皱，大郢目前流行的祭祀方式就算搞到天子层面的皇家祭祀，最多也就是祭三牲，只有当年暴虐无铸的纣王曾搞过活祭，已经是天怒人怨了，这临江城一个小小的城也敢搞出这种事情？
“对，那姬上仙不知怎么说服了知府叶照山，对他是言听计从，以前我还说那姬神仙保了临江城地界风调雨顺该去拜拜，但转眼祸事怎么就到咱家头上了呢？”
柳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陈青玄又要跪：“道长，您给我儿算过命，他该能活七十，但七日之后临江城又要江祭，那时我儿……他才十八啊！呜呜呜~”
陈青玄心中暗骂那所谓的姬上仙行事算是败类到了极点，道门好像是因他在临江城地界兴盛不错，不过他再瞎搞一段时间，以后道士走街上估计要被千万人唾弃，自己不也要受牵连？
而且，你搞钱搞名都可以，但为了自己的私心，枉死这么多老百姓，他陈青玄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心肠，但既然知道了，就绝对无法坐视不理。
陈青玄连忙再度扶起柳夫人：“夫人，柳建只是斗殴肯定罪不至死，更不该被沉江，柳权此去临江城斡旋，贫道平生最见不得不平事，于情于理，贫道也当在暗中使一把力，此乃双重保障！”
“道长，道长真愿意帮我？”柳夫人眼中流露一丝期冀。
“当真！”
片刻之后，陈青玄神情严肃的走出了柳家湾，土狗儿跟在后面不解的问道：“道长道长，你以前说如果别人有求于你的时候就是挣钱的好时机，现在那柳夫人有求于你，还给你准备了盘缠，你怎么不收她的银子？”
“咱们以前是做锦上添花的生意，说些漂亮话哄人家高兴了，当然要收钱，还越多越好，而如今柳夫人家里逢了难，这情况我们再收钱岂不是有点落井下石？这钱咱们不挣。”
“谁的钱不是钱……”土狗儿没听懂，只觉得亏。
陈青玄打算去青山县驿站套辆马车去临江城，一百多里地，快的话一天就到了。
进了县城才知道土狗儿那道门振兴的话可能真的没说错，街边门楣上、招牌上悄然多出了许多镇宅、福源、进禄等等符咒，这用量，啧啧，不用说，以前自己吭哧瘪肚推销半天一张符也卖不出去的情况再也不复返了。
街上也能看见正在兜售符咒的道士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
还有一只手拿着摇铃，另一只手拿着“占天卜地，保宅安家”旗子的道人，在街边被团团围住，生意好的不得了。
就算是自己，旁边的路人也投来许多好奇和跃跃欲试的眼光，好似就等自己开始吆喝卖符了似的。
道门振兴！真是个搞钱的好时候啊！
要不是还要去临江城，陈青玄都快忍不住要开始卖符了。
正准备去找驿站，忽然前方两名衙役拨开人群直朝陈青玄而来，当先的大胡子敷衍的作了个揖道：“道长，请出示你的身份牌。”
“身份牌？”陈青玄不解的复述了一遍，他哪里有这个东西。
大胡子身后精瘦的衙役和善的笑道：“青山县有规定，不管是附近寺庙道观或者云游道人，不办身份牌都不得在青山县内行商做法。”
陈青玄旋即明白了：“那您的意思是，贫道得办个身份牌？”
精瘦衙役笑的很灿烂：“在青山县就要按青山县的规矩，道长亦不能免俗。”
“怎么个办法？”
精瘦衙役伸出5个指头。
“5钱银子？这么贵？贫道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啊。”陈青玄根本就不想办。
“是5两银子！”那大胡子语气不善。
“贫道不做生意，只是借道去驿站而已，不用办那牌子吧？”
精瘦衙役上下打量陈青玄一会儿，见他一身破衣烂衫不像有钱的样子，笑意缓缓收敛：“你以为我们跟你开玩笑呢？已经有人举报你私自卖符了，方才是给你一个机会你却不要，要不要把你锁起来好好问？”
那精瘦衙役变脸比翻书还快，大胡子冷哼一声已经甩开了锁要拿这不知好歹的道人。
陈青玄按捺心中不快，后退半步避过那大胡子：“两位官爷，贫道只是借道去临江城，并未卖符，有必要么这样么？”
“去临江城？”那精瘦衙役忽然咧嘴坏笑：“下午就有一趟押送囚犯去临江城的囚车，不办身份牌，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
“你说是去临江城？”陈青玄小心翼翼的确认道。
“别废话，你到底办不办身份牌？”精瘦衙役作势拉住大胡子，最后一次通牒。
陈青玄沉吟半晌，忽然笑起来嚣张的叉起双臂：“叫爹就办。”
“草你大爷，给脸不要，铐起来先下狱！”精瘦衙役沉下脸来，踢了一脚大胡子，两人抄起锁链就奔了过来。
“这下不得不免费蹭车了，还有这等好事？”陈青玄心中大喜，不闪不避任由两人将自己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