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为什么要说又？
官道之上，行人三三两两。
这年头大部分人出行全靠两条腿，少有能乘坐马车的。再加上日头正烈，直热得叫人口干舌燥。
这时候望见前方居然有个茶馆，那真比捡到一贯钱还要让人快活。
茶馆不大，但坐满了歇脚的行人。大家也基本都是平头百姓，喝上碗茶水消了暑之后，自然而然地就聊了起来。
“嘿，我跟你们说点好玩的。”
一位大哥敞着胸膛，一边用茶碗扇着风一边咂着嘴：“我们那有个窑姐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被一个小白脸给忽悠了。”
“白玩白睡也就算了，还把她攒的赎身钱全部骗光，跑到赌坊里输个一干二净。”
“她去小白脸家里讨说法，那人家媳妇能给她好脸色吗？这不，回去路上直接投河了，你说这是何苦？”
同桌的一人随口附和：“嗨，正所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哪有动真感情的道理。轮不到自己的东西，那就不该去想！”
“那也不是，现在这世道可真是乱了，啥稀奇事都能发生。”
“这阵子平阳山里闹了鬼了，里边的野猪狍子啥的，是发了疯地往外跑啊！”
“那附近的猎户都不用动手，洞一挖网一铺，一天少说也得抓个二三十只！”
“真的假的，衙门也不说派人进去看看？”
“嘿，那些人巴不得大家都别进山呢，省了多少麻烦！”
“话又说回来了，咱们景国也算是太平地了。我听说东边两国联姻，可安了不少坏心思呢……”
沈玉饮尽碗中的茶水，放下几枚铜板起身离去。
他抬手搭棚仰头看向天空，一排大雁正列队而行。
马上要到秋天了，这大雁却偏偏在往北边飞，端的是匪夷所思。
或许大家伙都只把聊天当成故事来听，但沈玉清楚，刚刚那路人口中的平阳山正在南边，也就是虎力大仙传承现世的地方。
在清河县又逗留了几日之后，沈玉终究还是领着大花继续上路了。
大花脚力极快，故而时间很是充裕。也因此每过一地，沈玉都会到城里晃上两天，美其名曰赚取路费，其实就是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做的黑暗料理了。
不过有一说一，自从提升到炼气五层之后，他不仅能明显感觉到体力无限充沛，在摆摊算卦的时候，也免去了不少麻烦。
那天有个地痞来算卦，接受不了自己当不成驸马爷的结果，一气之下喊了几个小弟过来，非要拆了沈玉的招牌。
沈玉也没有大动干戈，只是随手将路边两人高的石狮子给举了起来，那些人便当场吓得跪地求饶。
他当着不少人的面亮了这么一手，自然就闯出了些许名声。甚至在到了新地界之后，依旧有人闻名前来。
世人对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最是深信不疑。顺理成章地，也就笃信了沈玉给出的建议。
一来二去之下，有个叫沈浪的算命先生，水平出神入化算无遗策的消息，也就渐渐传了开来。
若是早知道亮出武力手段有这种效果，沈玉或许早就安排大花出手，配合自己演上一出英雄登场的戏码了。
不知不觉已是月余时间过去，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喝完今天的这碗茶后，估计得有阵子见不着人烟了。
沈玉这么想着，脚下已经踏出了官道之外，钻进了人迹罕至的丛林之中。
“嘿，我真是服了那家伙，不是说好了在这附近等我吗……”
沈玉左右看了两眼，不但嘴里嘟囔着，心底也暗骂大花真是不靠谱。
就当他准备放声呼喊之时，却突觉身后一道凉风袭来。
沈玉来不及多想，当即脚下用力，侧身跃向一旁，而后顺势转过头来，看看到底是谁要暗算自己。
轰！
被他躲过的暗器，正巧落在树干之上，轰的一声冒出一道白光。仔细一看，却是一张画满了莫名符号的黄纸。
再一看来人身披白色道袍，头戴黑色方巾的造型，沈玉便知此人应当是专修“符箓”之道的天师门弟子。
“哎，等等，住手！”
眼见对方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沈玉赶忙开口阻止。
“小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怎么一见面就下这么重的手啊？”
来人生得唇红齿白眼神清澈，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虽然摆着一副严肃的表情，但依旧难掩几分稚气。
“呸，你这妖怪，谁与你是同道中人？还不快快受俘！”
沈玉闻言翻了个白眼，“你瞎说，谁是妖怪？”
“隔老远便嗅到你一身妖气，还说不是妖怪？给我显形！”
小哥见沈玉还敢嘴硬，口中爆喝一声双目瞪得滚圆，两道宛如实质的目光闪电一般射到沈玉身上。
“哎呦，痒！”
沈玉来不及躲闪，只觉得浑身上下涌起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除此之外倒没有半点不适。
“这……怎么可能？”
小哥见沈玉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当即愣在了原地一脸懵圈。
师傅说过，这显形咒是万万不会失效的，怎的这妖怪竟毫无半点反应？
“小哥，我都跟你说了，是个误会……”
小哥见沈玉向前走了两步，赶忙又摆出了作战的架势，“你，你别过来！”
“你就算不是妖怪，必定也跟妖怪有亲密接触，否则绝不可能有这般浓郁的妖气！”
天师门弟子一向以捉妖降魔拯救苍生为己任，对妖怪的厌恶程度是一等一的，沈玉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准备将大花的事情说出来。
他脑筋一转，从口袋中摸出虎珀赠予自己的玉瓶，抬手扔了过去。
“你说的妖气，应该是这玩意散发出去的。”
“之前有个妖怪寻隙滋事，我便出手教训了他一番。一时大意让他侥幸逃了去，这却是那妖怪遗留之物。”
沈玉没敢把实话说出来，毕竟要是让这人知道自己帮妖怪算卦的事情，大概率又把自己当成什么邪门妖道了。
小哥接过玉瓶，刚一入手便感觉到一股犀利霸道的妖气扑面而来。
好妖怪，非同小可！这人所言不假，是我除妖心切操之过急了。
“在下张怀，一时大意差点伤了道友，请道友恕罪！”
张怀拱手施了一礼，道了句歉之后，又郑重其事地说道：“道友，这玉瓶妖气太过强横，恐怕会有损你的修行。”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替你化去上面的妖气。”
沈玉刚伸出手想把玉瓶要回来，听到对方这番意正言辞的话，只得讪讪地抓了抓脑门。
你小子倒是会问，既然是为了我好，这瓶子现在又握在你手里，我当然不好意思拒绝了！
“呵呵，那就麻烦你了。”
沈浪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却见张怀将玉瓶放入怀中，然后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
“额，不是……你不是说，要帮我化去妖气吗？”
张怀点了点头，表情理所当然，“的确如此，不过这需要消耗我不少精力。”
“我此行另有正事要办，待我事情结束之后，自当替道友略尽绵薄之力。”
大爷的，你个浓眉大眼的，该不会是找借口想把我瓶子给贪了吧？
沈玉心底好一番不爽，嘴上装模作样地问道：“不知……是何要事？”
张怀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长，双瞳微缩眼光无比慎重，似乎能看出这片宁静下即将兴起的风波。
“实不相瞒，我本是去探查冤魂作乱之事。然而路经此地，却发觉平阳山内百兽逃窜妖气四起，恐有大妖传承将要现世。”
“这传承若是被拿了去，不知又将有多少生灵涂炭！”
“斩妖伏魔替天行道，我辈义不容辞！”
张怀猛地一抱拳，躬身弯下腰去，“还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沈玉咽了下口水，嘴角抑制不住地抽动了两下。
完了，这小子也是去平阳山的！
他奶奶的，我记得虎珀拿传承的时候，好像没遇到什么波折啊，你小子究竟从哪蹦出来的？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虽然个子都还没长开，但一张口便是一身正气大义凛然，三两句话就把我给架住了。
我要是不答应他，岂不是显得我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再说了，到时候要是不小心让他撞到我跟大花在一起，又该怎么解释？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找机会再联系大花。
沈玉心底千回百转，最终只得扯出了一丝笑容。
“道友心系天下，沈浪属实佩服，敢不竭尽全力！”
张怀嘴角一咧，第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多谢沈兄！咱们这就出发！”
眼见着张怀转过头去，沈玉赶忙开口叫住了他。
“哎，张兄，你怎么走这边？”
“没错啊，平阳山就是这个方向。”
沈玉没再接话，抬手就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个路痴，怎么又搞错位置了？怪不得找不着大花呢！还一不小心惹了这么个大麻烦，真是欠打！
“沈兄，你干嘛打自己耳光？”
“哦，又有蚊子……”
“为何要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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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花仰着脖子打了个哈欠，看着已经挂在枝头的弯月，眼神里满是问号。
沈玉这小子喝碗茶怎么喝了这么久，这都快半夜了还没回来，该不会是把我给甩了吧？
它有些迟疑地在原地徘徊了两圈，最终还是朝着平阳山的方向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