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恩怨难说
佳敏和君允玟陪着秀昕在大炕上玩耍。其实，主要都是佳敏在和秀昕打着玩儿，君允玟在旁边做着围观。
佳敏摁住秀昕，假意吓唬他说：“你还敢给我告小状，跟皇祖母说我给你起外号了？看我这回不捏你了，我要咬你的小屁股！”
秀昕大笑，又兴奋地尖叫，唤君允玟来救他：“父王，救命啊。”
君允玟正好过来把佳敏抱了起来，说：“看父王把她抓走，扔到外面喂狼。”
秀昕很精灵古怪，他一把拉住君允玟说：“父王不要带母妃走，再陪我玩会儿。”忽然他又笑着说，“让母妃今晚陪我睡。”
君允玟一楞，瞪着他：“不行，你大了，是个男子汉，哪能让母妃陪着睡。”
秀昕说：“那你还不是每天都让母妃陪着睡！”
君允玟一时接不上话了。佳敏笑个不停，说：“小昕昕，你好坏，是不是有人教你坏话了？”
秀昕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忽然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看到娘了。还有个人，别人告诉我，那是我爹。不过爹总是沉着脸，什么话都不说。”
佳敏知道，智亲王和王妃前一段时间也在行宫，应该是跟秀昕见过面了。佳敏已经见过智亲王，智亲王的长相，虽然跟君允玟和小颜有相像的地方，但那一脸僵硬表情，却可以跟小武媲美，这让佳敏想起来就想笑。
佳敏看看秀昕，她认为，所谓“过继”这些事情，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有些复杂。说不定秀昕的小脑袋里，有些事情正想不通呢。
佳敏笑着摸着秀昕的头说：“秀昕，你比别的小孩子都幸福啊。别人只有一个爹一个娘，你有两个爹两个娘来爱你，你说是不是啊？”
秀昕点点头，说：“是！”
“那你知不知道‘昕’字是什么意思？”佳敏又问
“我知道！是黎明，太阳要出来的时候，很亮很亮的。”秀昕说。
“对啦。‘秀’的意思是美好，所以‘秀昕’的意思就是美好的黎明，象征着希望。”佳敏说，“你快睡吧，明天很早很早地起，我和父王带着你去看黎明。”
“好。”秀昕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秀昕果然早早地就起来了，他跑到君允玟的寝宫，把君允玟和佳敏也闹了起来。于是他们一家三口出了秋千苑，坐上马车，去山上看日出。君允玟笑着对佳敏说：“谁让你乱和他许诺？”佳敏无奈地打着哈欠说：“谁知道他小小的孩儿，精神头却这么足啊。”
说着话来到行宫西面的山坡，三个人下了车，由几名侍卫陪着，向山上走去，希望能看到日出。
佳敏的腿还有些不太方便，爬坡的时候有些吃力，秀昕讨好地说：“母妃，我扶着您吧。”
佳敏听着高兴，对君允玟说：“瞧，这儿子没白养。”君允玟也很高兴，直夸秀昕懂事、孝顺。秀昕更得意了，和君允玟一人一边扶着佳敏。
在穿过一片树林时，他们在林中发现了一匹马。那匹马鞍辔齐全，却没有拴着，正自由自在地在林中啃食着青草。
“怎么这里会有一匹马？”佳敏好奇地问。君允玟则充满警觉地同时打量了下周围的情况。
秀昕却说：“我认得，是小皇姑的座骑，它的名字叫‘踏雪’。”
跟着的侍卫们也说，是允瑶公主的马。
“瑶儿？瑶儿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怎么只有这一匹，难道她那几个侍女没跟着她？”君允玟有些不安。
秀昕说：“小皇姑最近不高兴，在宫里总是跟伺候的人发脾气。她说别人都在她背后说她的坏话，说她是怎么回事来着……我不太会说。”
“昕儿，你是皇孙，要自重身份，不要传那些不好听的闲话。”君允玟适时地教育着儿子。
佳敏看君允玟是有些惦记妹妹的样子，忙在一旁说：“你先别着急，皇帝在这里，周围这片地方都戒严了，即便是她一个人跑出来玩儿，也不会有事的。”随后她吩咐侍卫们去周围树林找一下，又对君允玟说，“我们去山坡顶上看看，说不定她也是想看日出了。”
于是三人继续向山坡顶上走去。还没走到顶，就看到坡顶上站着一人个，晨曦映着她火红的衣裳。
佳敏视力不太好，看不清是谁；秀昕看得清楚，他说：“是小皇姑……”
还没等秀昕的话说完，允瑶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三人心中一警，匆忙跑了起来，冲到山顶一看，只见眼前是一道几丈高的山崖，崖下是一座深潭。透过在水面上飘动的霭霭雾气，隐约看到水面上飘着一道火红的影子。
“看好秀昕！”佳敏吩咐了君允玟一声，随后她迅速脱掉外衣，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敏敏！”君允玟大叫一声，却来不及阻拦。秀昕吓得抱紧君允玟，浑身发抖。
君允玟楞了一楞，才想起向后面招呼侍卫：“快来人哪——”
侍卫们刚才都去树林里找人了，这会儿听到太子呼喊，匆忙跑了过来。
君允玟指着山下，说：“快，快下去看看，允瑶和太子妃都跳下去了。”随后他抱着秀昕，拿着佳敏的衣服，领着侍卫们小心地从旁边绕了下去。
等他们下到水潭边，佳敏已经把允瑶救到了岸上。君允玟忙给佳敏披上衣服，又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允瑶盖上。
允瑶犹自昏迷不醒。佳敏给她检查了一下，开始做心肺复苏术。过了会儿，允瑶咳了一下，吐出一口水，缓了过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七手八脚把允瑶抬到车上，回到了行宫。禀告了皇帝和皇后，又叫来了太医。皇后急得直掉泪，皇帝则一脸阴沉。
太医把过脉后，说公主没事儿，又开了些安神的汤药。
佳敏换过衣服后，也让太医看了看，因为她有些着凉，自从回来后喷嚏就打个不停。
过了会儿，皇帝去行宫的朝上听政，君允玟也跟了过去，皇后和佳敏来到内室看望允瑶。只见允瑶表情呆楞楞的，宫女们端上药来，她也不吃。
皇后接过药碗，要亲自喂她；她忽然瞥到了佳敏，低声开口说：“母后，我要和太子妃谈谈。”
皇后看看佳敏，点点头，领着屋里的人都退下。佳敏端起放在桌上的药碗，来到允瑶身边，说：“公主，跟谁治气，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先吃药吧。”
允瑶斜着眼瞪着她，眼里有闪烁的泪光，说“你赢了！不是吗？媚云姐姐被你打进了冷宫，我和母妃在宫里受尽别人的嘲笑。你还跟戎狄王讲尽了我的坏话，破坏了我跟他和亲的事情……”
“阿——嚏！”佳敏大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大大缓解了屋里阴沉的气氛。随后她用帕子揉揉鼻子，说：“喂，你别乱讲话，那些事情跟我都没关系啊！”
允瑶又说：“你现在多得意！”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们在行宫游玩，我在京城里忍着秋老虎的余威，整天忙进忙出的……再说了，就算我得意，那是我的事儿，你也用不着跳水吧？”
“你现在高兴了，父皇母后喜欢你，七哥宠着你，就连秀昕，在行宫的这几天，也是天天念叨着你……”
佳敏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乐意讨他们欢喜，他们也喜欢我，难道不应该这样吗？”又说，“瑶儿，其实我也很想讨你欢喜，你忘了，我曾送你一枝珍贵的水晶簪，不就是想讨你喜欢吗？”
“还提那事，如果不是因为你，奶嬷怎么会死呢？”
“拜托你讲讲理好不好，是你莫名其妙地讨厌我，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花朝节’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天朝有个凤仙公主。”
“是，我就是讨厌你。我讨厌你是个瘸子，讨厌你是什么南越国的女亲王。我们生来就犯冲，我会恨你一辈子！”
“一辈子，太久了吧？”佳敏觉得好笑，说，“你确定什么感情都能保持一辈子？允瑶，其实你不明白，与‘爱’相对的不是恨，而是‘淡漠’。时间久了，你有你自己的小日子，你会忘了世上根本还有我这么一个讨厌的人，你会忘了因我而生的所有烦恼。”
“你是太子妃，你将来还会是皇后。除非你死了，或者你失宠了，你会永远跟我做对！”
佳敏听了允瑶的话，真是哭笑不得，她没想到，在皇家也有一个“上官敬”式的疯子。她忽然想起阿蛮跟她说过的那句话：“最受眷顾的，也是最受诅咒的……”这真是可怕，倍受家人宠爱的上官敬和允瑶，竟然变得这么偏执。
佳敏冷笑道：“瑶儿，你太高看我了，我的心很小，我有太多要惦记和爱护的朋友、亲人，我记不住要永远恨谁。”
允瑶没再说话，她低头默默流泪。佳敏真是无奈，跟这刁蛮公主讲话，是真正的“鸡同鸭讲”。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跟这种人沟通，于是悄悄地退了出来。看到皇后还在外面坐着，她跟皇后轻轻行了礼，回自己的秋千苑了。
皇后方才在外面听到了佳敏和允瑶的对话，明白了允瑶的心结。允瑶一向被大家娇宠，受不得一点儿委屈，本来设计让媚云去破坏君允玟和佳敏的感情，却不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查出她母妃的宫中有禁药，连带她都被人指指点点。再加上她对戎狄王忽然心生爱慕，却阴差阳错，失之交臂，于是有了轻生之念。
皇后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虽听到些闲话，可是并没有当成多大的事儿。她不知道，对于娇生惯养的公主而言，这已经是很大的人生打击。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办法，谁让她是母后，她只有走到房内，再次好好规劝允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