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七不傻
允瑶公主说：“父皇，分明就是这样！是她设计了媚云姐姐，还趁机把我的母妃牵扯了进来，害您猜疑我的母妃与当年皇祖母的突然薨逝有关……”
元嘉皇帝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牵扯到丽贵妃，是他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怎么可能与太子妃有关系？元嘉皇帝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低喝了一声：“瑶儿住口！你真是，太让父皇失望了……”元嘉皇帝气得一拂袍袖。
“父皇，为何您就信她，就不信瑶儿的话？”允瑶却觉得自己有一万分的道理，瞪着眼反问皇帝。
“为何不信？你动动脑子吧，如果这个局是太子妃布的，那她如何算定玟儿不甘愿被禁药迷惑，能让她有可乘之机？另外，她是如何让人在裴顺等人的酒中下的药，难道说裴顺他们也都让她收买了？还有，为何太子妃赶到流云殿的时候，守门的不是宫中仆从，却是从南越部落来的女侍卫，难道那些女侍卫也让太子妃收买了？莫非你还想说，这是玟儿跟她商量好了，一起布的局，只为算计媚云公主，或者是为了算计丽妃？那我要问你，玟儿和他媳妇，跟媚云公主、跟你的母妃，有何仇怨，值得如此设计，还把自己伤成这样？”
允瑶一时答不上话来。
元嘉皇帝又说：“好吧，就算你和太子妃姑嫂之间曾有些嫌隙，那你听听太子妃是怎么说的。上官氏，当时皇后问过你，‘当你听前废太子说，是瑶儿给你的马做的手脚，你是不是很生瑶儿的气？’你说说，你是怎么回答皇后的？”
佳敏说：“回父皇，臣媳是这么回答的——臣媳小时候，跟家里的兄弟姐妹打了架，臣媳的外公对臣媳说，‘亲情哪能像做买卖，我给你半斤，你定要还我八两。其实，越是至亲越不可能算得太清。居家过日子，哪能说得清谁是吃了亏的，谁是占了便宜的’。”
“瞧瞧，那还只是商贾之家，竟然也是这般知礼，晓得忍让宽容。而你生在皇家，堂堂的天朝公主，幼读诗书，本该知书达礼，为何却这般小肚鸡肠，胡乱猜疑，上不了台面？”元嘉皇帝开始训斥允瑶。
允瑶被说得面皮紫胀，她咬了咬嘴唇，回答：“父皇，就算女儿猜疑错了，我且给七哥和七嫂陪不是罢。可是，母妃并没有害过皇祖母啊，您不要罚她了。”
元嘉皇帝冷哼一声，说：“瑶儿，你可是天朝的公主。如果朕要踏平南越各部，你会怎么样，你会站在哪一边？”
允瑶顿时面色苍白，不敢作答。
“父皇且慢——”君允玟此时不由起身，向上跪倒，说，“父皇，今天儿臣刚刚听到这样一件事，据说那南越部落的人有这样的习俗，新婚之夜会使用这种禁药……兴许只是儿臣的体质差，禁不住这种药的药性，才会神智昏乱，并不是媚云公主有意加害。”
元嘉皇帝的目光忽然变得凛冽起来，他盯着君允玟，问：“你确定？”
“这个，儿臣不敢十分确定。因为语言不通，儿臣也没有亲自问过媚云公主。”
元嘉皇帝瞪着他说：“玟儿，你这是仁君之仁，还是妇人之仁？”又说，“朕意已决。传旨——南越部落派遣公主前来，名为和亲，实为谋害天朝储君，实属大逆不道。如此蛮化难驯之逆贼，留之何用。令南疆守军开赴镇南关，踏平南越诸部。待战事结束，南疆庶民向南迁移八百里，开垦蛮荒。”
元嘉皇帝的战争令一下，除了户部忙着筹军资，兵部忙着点兵，其他的人都没什么触动。因为南越森林距离京城，实在太遥远了，跟天边的概念差不多。而且南越部落又不像戎狄人那样，天天拿打仗当饭吃，令天朝人多少有些忌惮。
所以佳敏觉得，天朝朝庭很有欺软怕硬的嫌疑。看看那些文臣们，一个个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武将们则有些兴奋——是啊，朝庭老不打仗，他们靠什么发财，靠什么升官？
佳敏回想起当年跟巴登打海盗的情景，鲜血在一瞬间就染红了大片的海面……
“嗨，打仗有那么好玩吗？”佳敏悄悄叹息着。她心里惦记着宋青豪、徐曼娘，还有寨里的那些人，他们现在都还好吗？
君允玟看她愁眉紧锁，不由拉起她的手，安慰她道：“敏敏，你别担心了，一听说要打仗，你的那些朋友们还能在镇南关呆着不动？不管是南越部落的人，还是天朝的人，他们早都跑远了。”
“可那座森林呢？它又不会跑，它怎么办呢？”佳敏说。
“森林？森林会打仗吗？”君允玟奇道。
“森林也是有生命的，它有个名字，叫‘幽独’。森林里的每一片绿叶，每一朵小花，每一个有生命、有呼吸的动物，组成了整个的它。南越部落的人们，也是它的一部分。它应该安静地在那里生存，不应该被打扰到……而且，我怀疑它就是自然之母、世界之根，如果她被打扰了，这个世界恐怕会大乱套的。”
君允玟听着她的奇谈怪论，奇怪地看着她，最后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敏敏，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啊。”
佳敏叹了口气，不再说了。她知道，她跟小武的奇遇，没办法跟别人解释清楚，只能是他和她之间永远的秘密。
君允玟看她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说：“你别着急，让我再想想办法。”
佳敏忙拦他道：“你别想了，那天你说什么‘使用禁药是南越部落的风俗’，你以为父皇没看出你是胡编的？他当时就问你，是‘仁君之仁，还是妇人之仁’，这话够重的了，这是在质疑你做为一个储君的资格——所以你就别再多嘴了。”
君允玟顿时有些垂头丧气，他说：“是啊，父皇太聪明了，谁要想在他面前耍花样，谁就是找死呢。”
佳敏却不以为是，那头老狮子没有多聪明，就是天性多疑。可是太多疑了，反而会有了盲点，容易受蒙蔽。就像前废太子逼宫之事，他不就是忽略了潘善这个大隐患？试想，废太子逼宫这时，如果不是因为陈语嫣等人要保护她上官佳敏，才顺手救了这头老狮子，他这会儿即使没死在废太子的刀下，恐怕也已经被圈禁在“清姿园”了。
不过，经过“清姿园”的政变，这头老狮子更多疑了。所以跟他相处，需更加小心才是。
忽然，佳敏凑在君允玟耳边轻轻地说：“小七儿，如果媚云公主是被陷害的，其实你的嫌疑最大——因为只有你，既可能在你与媚云的交杯酒中下药，也可能让小顺子在他们喝的酒中下药。又或者，你已经知道了媚云的打算，于是将计就计，正好达到一石数鸟的目的，既替我报复了丽妃等人，又帮我顺利通过了父皇和母后的考验。”
君允玟笑了，说：“敏敏，允瑶可是在怀疑你。”
佳敏撇撇嘴，说：“父皇了解我，我怎么敢冒险使用那种药？如果拿捏不好，真把你送到了媚云的怀里，那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那你就认定是我啊？你也不想想，为了你，我确实可能会这么做；不过，我不会把你一起伤到啊。”君允玟辩解道。
佳敏“嘿嘿”坏笑了一声，随后低声说：“其实，你引起我怀疑的地方，就是当时我拦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手中的簪子似乎有意偏向了一边，本来你应该正好刺中我，而不是仅仅划了一下的……不过，我还是怀疑，你是不是真地这么会谋算人心，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猜对？”
没等佳敏再说下去，君允玟把她揽到了怀里。她看不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背上来回摩挲着。忽然他的唇贴到她的耳边，轻轻说：“敏敏，其实我从来不谋算人心，只是做好自己的本份。随后事情就这么发展，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废太子的事是这样，媚云公主的事也是这样。”
佳敏忽然觉得，这才像跟她下棋时的君允玟，看不出路数，看不出风格，但他有一种强大的气场，沉稳坚定地走着自己的棋，同时把对手的缺陷和漏洞慢慢扩大，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顺势而为”，原来这就他处事的方式。她的小七儿不傻，本来嘛，皇子们哪有傻的。
这日，承禧皇后召佳敏进宫。她说：“玟儿媳妇，跟本宫去趟慈宁宫吧。”
“慈宁宫？”佳敏知道，慈宁宫原是太后居所，可是自太后薨逝，那里就闲置了起来。
皇后对她说：“本宫这会儿正想散散步，想让你陪本宫走一走，你的腿没问题吧？”
“没问题，就是您别嫌臣媳走得慢。”
“没关系，本宫年纪大了，也走不快。”
婆媳俩互相搀扶着，边走、边歇、边聊天。佳敏这才了解，原来，再过两天就是元嘉皇帝的生日。有意思的是，元嘉皇帝与其母慈萱皇太后是一天的生日。这使得皇帝自太后薨逝后，就再没有庆过生日。
“儿的生日，是母的难日。皇上近几年，每到了这个日子，就很伤心，愈加思念太后，所以也不准人们为他庆寿。等到了正日子，朝中百官在早朝上磕个头，宫中女眷就在这慈宁宫外面磕个头……”承禧皇后解释着。
佳敏静静地听着，这才明白皇后的千秋为何不肯大办，原来皇帝的万寿也不曾大办过啊。同时她明白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把慈宁宫里里外外打扫一下，并在正殿内设上供案，等太后生辰那日，让宫里的人来这里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