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谎言
再一日，按照佳敏的计划，刘府的人便过来报信了。
正赶上这会儿老太太屋里的人挺多的——除了府中诸位女眷，大爷上官谌也来问安。
因为听说昨日老太太因为张姨娘的事情，精神有些不安，所以上官谌今日特意过来给母亲请安——他正在细问老太太的饮食起居时，刘府安排的一个婆子便来了……
那婆子向上叩头请安后，说：“……宋姨娘已经寻到了，确实是从观云亭掉下了山，幸而被树枝挂住了，这才保得性命。”
佳敏在一旁故意问道：“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
刘府的婆子说：“至今头脑都不大清醒……请来的大夫说，现在不宜挪动，便就近抬到了城外的一处庄子上。因为我们老太爷和老太太恐怕这府上的老太太和姑娘惦记，所以赶紧派了奴才们过来报信……”
上官老太太说：“如此偏劳亲家了……”
佳敏听祖母称了外公家一声亲家，不由看了祖母一眼——以前她可从不承认刘府是亲家的，如今怎么似乎变了？
不等佳敏释疑，又听上官老太太说：“等她能挪动了，还是叫她回我这儿养着吧。现在我且先叫几个人去，去她养伤的庄子上照料她。”
刘府的婆子说：“老太太客气了——我们老太太说了，现在有跟着姑娘的陈嬷嬷亲自去照料宋姨娘了，叫老太太不必惦记，也不必再劳人去了……”
虽是这般说，上官老太太还是派了自己身边的婆子，去城外庄子上探望宋姨娘。
午饭过后，佳敏便留在了老太太的房里。正午睡时，她忽然听到老太太和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于是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老太太要救我，否则我性命难保了——”
佳敏这时清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睛，透过珠帘向外偷瞧——只见老太太靠着引枕，半躺在床上，有个人跪在地上伏在老太太怀里……细一看，那人正是上官敬！
佳敏心中一阵兴奋：“果然惊到他了！”
“到底是怎么了？”只听老太太又问。
上官敬说：“老太太，那日我陪你孙媳妇儿去积云寺烧香祈福，把她安顿好后，我顺便想在樱花林转转——因那里曾是我母亲最爱的地方……哪知，却看到了张姨娘与宋姨娘！”
老太太一惊：“什么，你看她们了？”
上官敬说：“正是。我在观云亭看到她们吵架，随后她俩就动手打了起来！我看到那宋姨娘掐着张姨娘的脖子，都快把张姨娘掐死了……”
老太太听着上官敬掰着谎话，信以为真，忙问：“那后来呢？”
上官敬说：“那张姨娘一眼看了我，叫我救她——我很害怕，本只想把宋姨娘从张姨娘身上拉开……可是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我抓着宋姨娘向旁边一拉，竟错手把她扔下山崖去了……”
老太太惊得楞了半晌，才叹道：“原来竟是这样！怪道同一天里，张姨娘流产，宋姨娘坠崖……只是怎么这样巧，你们三人竟然同时去了那里？莫非正是天道如此，报应不爽啊……”
上官敬鼻涕眼泪一大把，说：“老太太，我弄出了人命，人们会来抓我的！老太太，您可要救我啊！”
老太太哄他道：“别怕别怕，那宋姨娘没死，半道上有树接住了她，正在城外养伤呢。”
可上官敬还是哭个不休，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父亲那里怎么交待？”
老太太说：“是啊，好好的，怎么会出这么事情？我上午已经让你大伯给你父亲写信去了——只是没想到，这里面怎么还有你的事情？不过却奇怪了——那两个姨娘，平时不是处得好好的吗？怎么会跑到观云亭那里打起来？”
上官敬说：“我听到宋姨娘骂张姨娘的话，好像说什么‘一样的人偏你这样好运’，还有说‘天怎么不罚你’之类的……”
老太太点头说：“那就是了，大概是宋姨娘妒嫉吧。”又恨恨地说，“真没想到，这一个也是阴险狠毒的！我竟通看错了她们！你说说，你父亲身边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还有当年那个如梦，更不能提了……”
上官敬却功夫去感慨那些，他又说：“老太太，其实有些事情孙儿早就知道——只是，只是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所以也从来没敢跟别人讲过……”
老太太忙问：“什么事？”
上官敬说：“张姨娘很可能跟二妹妹的那个奶娘有勾连，我曾看到她给那奶娘一大包银子……可是我那时年纪小，也没深想过其中厉害。后来看二妹妹成了那个样子，我更害怕，更不敢讲了！”
老太太吃惊地看着他，问：“你，你竟然早就知道？”
上官敬委屈地说：“我只是猜疑，我那时毕竟年纪太小了，张姨娘又一直像亲母一样对我……”他又央求祖母道，“老太太，如果老爷和太太知道我‘知情不报’，会不会恼我啊？”
老太太看他说得可怜，忙安慰他说：“是啊，是啊，你那时确实是太小了……更何况，那张秋芳对你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好——她一小照顾你，有如你的亲娘一般……你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竟然是那样阴险狠毒的人啊！”老太太说。
“还有另外一件事……”上官敬吞吞吐吐地说，“当年，老太太为了安慰父亲，寻了个与我母亲相像的女人进来——好像张姨娘对那人做了些手脚！”
“什么！宋姨娘？”老太太惊道，又问，“做了什么手脚？”
“她好像托了什么人，弄了些药进来，让宋姨娘不能有孕！”
“果真？！”老太太惊道，又恨恨地说，“这样让她死了，真是便宜了她！——你怎么不早告诉大家？”
上官谨懦懦地说：“我当时真地不太明白她是在做什么，而且我向来也不敢说她的不是啊！”
老太太搂着上官敬哭道：“可怜的孩子，没料想你竟被她挟制到这种地步……”
佳敏在屋内越听越气，上官敬果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张姨娘身上！她想，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且让我亲去质问他，看他怎么说？！
佳敏正要唤人来抱她出去，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个丫头来报：“老太太，二太太从东安送了年礼回来了！”
屋里的人全都是一惊！
上官敬抱着老太太，紧张地说：“老太太，老太太，是谁告诉了太太，她怎么来了？”
老太太拍着他的背说：“莫怕莫怕，我的乖孙，你太太向来知礼，待会儿我会好好和她说的……”随后又问报信的丫头，“你们二太太现在到哪儿了？”
那丫头说：“刚进府门，正看着卸东西呢……”
“哦——”老太太喘了一口气，说，“来人，去把大太太请来——”又对上官敬说，“你先回家去，叫你媳妇去接接她婆婆……”
“是。”上官敬便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