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仓氏之祸
未时刚至，正是一天中日头最毒的时候。
县君府西门的几名值守，也是慵懒地倚在门口，一脸的心浮气躁。
顿时为这座古朴的高墙大院增添了几分萧索之意，让人看了暗暗皱眉。
察觉到姜川神色中的不解，祁云当即小声解释道：
“姜哥，别看这些看大门的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的，他们也都是县君一脉的旁脉子弟，虽然无法入住府中，却是能在这里谋一份差事。而且，他们同样也是庶士爵的士族子弟，在外同样以县君一脉自居。”
“原来如此！”
姜川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得不说，有祁云在他身边随时提点，的确为他此行省去了不少麻烦。
原本按照他的理解，寻常士族嫡脉与支脉聚居一起，旁脉另立门户后，就基本与原先的士族断了联系。
没想到对于家大业大的九大士族和县君一脉来说，就连那些杂役门卫之职都是内部消化。
难怪之前所见县君府附近往来的下人，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更不用说这些掌握了一丝权利的门卫了。
果不其然，姜川二人这才刚走到县君府西门附近，一名眯缝着眼倚在大门边打盹的门卫，就朝他们劈头盖脸喝了过来：
“大胆！县君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滚开！”
“放肆！竟敢对县司徒衙的大人无礼！”
不等那门卫有所动作，一身县卒打扮的祁云便已抢步至姜川身前，气势不减地与对方对峙起来。
那门卫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县衙的执器官吏出现在自己值守的西门。
换做以往，但凡是县衙的执器官吏来访，必定会从正门进入以示礼节。
他在西门值守那么多年，也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会有哪个县衙的执器官吏改道西门拜访县君大人。
只不过，当他眯缝着小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无论是姜川这个执器官吏的打扮，还是祁云这个县卒，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忙脸上凶色一敛，硬生生挤出一丝微笑，只不过此人长相实在抱歉，那笑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不知这位是县司徒衙的哪一位大人，在下这就去禀报县君大人！”
门卫嘴上虽是客气了许多，只是一双绿豆小眼仍是滴溜溜地转着，从未停止对姜川二人的打量。
尤其是对于姜川这个手执官器的执器官吏。
言语间，便开始打听姜川的来历。
“这位是县司徒衙仓房的姜典吏，你且去仓氏通报一声，就说姜典吏有事……”
“什么？拜访仓氏？哈哈哈……”
原本，听祁云介绍完姜川的名号，门卫虽稍有疑色，但终究没有出言打断。
然而此时，当他听说姜川二人是来拜访仓氏时，顿时咧开嘴放声大笑起来，那张狂的模样，压根就没把姜川二人放在眼中。
姜川眉头微皱刚要开口，一旁的祁云已经忍不住了，脸上愠色一闪，一下子提高声量冲那门卫喝道：
“小小庶士竟敢藐视县衙威严，你该当何罪！”
不得不说，祁云原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般的存在，自然更加了解这些士族子弟。
眼前这名门卫，无非是仗着自己是县君旁脉，姜川官位不高，此时又有求于他，才会这般骄狂拿捏。
祁云将县衙搬出来，又点明对方在县衙面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士，同样也是想以势压人，让对方忌惮。
在堂堂邦士爵的县君面前，县司徒衙仓房典吏这个名头，的确是有些不够看了。
故而，直到那门卫被其言语威慑后，气焰大减，祁云这才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书，拍到门卫手上。
一字一句道：
“县司徒衙仓房姜典吏，受邀为县君禄田除虫，如今有要事拜访仓氏，你这个小小庶士可耽误得起？”
门卫一听姜川是受县君所邀，专门为县君禄田除虫之事而来，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神色一苦怂了下来。
忙不迭开始跟祁云套近乎。
“哎呀，这位县卒小哥，你怎么不早说啊！”门卫的看起来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你可知道，就在今日上午，县君大人就是因为禄田虫灾之事大发雷霆，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两个时辰，那仓氏一族恐怕已经被逐出县君府啦！”
“哦？这是为何？”
姜川双眸一凝，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难怪这名门卫一听自己是来找仓氏一族的，一下子变得这般张狂。
原来早在今日上午，仓氏就已经出事了。
听门卫的话中之意，还是因为县君禄田除虫之事惹怒了县君大人。
然而，仲飞永正是今日一大早被仓小姐传去仓氏的，这两者之间，很难没有关联。
难不成，仲飞永自告奋勇去替县君大人的禄田除虫了？
仲飞永虽然资质寻常，可是人却不蠢，平时行事也颇为低调，怎么可能去做这般自不量力之事？
就算想要再仓氏面前表现自己，至少也得等到科举张榜，正式论爵授官之后，再执官器来此尝试才对吧？
至于仓氏，就更不可能做出这般冲动而又愚蠢之事了。
作为县君支脉，仓氏怎么可能将除虫灭灾的希望，寄托于仲飞永这个刚入第之人呢。
士族之所以愿意为那些青年才俊推爵，看中的从来都是这些人的潜力，而非当下的实力。
这般赶鸭子上架强出头，最终倒霉的必定还是仓氏自己。
这些道理，仓氏不可能不明白。
若此事真与仲飞永有关的话，最大的可能，那就是他被人给坑了，甚至对方把仓氏一族都一起坑了进去。
不出姜川所料，当他继续向门卫问及此事，对方便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了。
只知道，今日一大早，的确有人从西门去了仓氏。
至于此人到底是谁，去仓氏做什么，是否与县君禄田之事有关，那是一问三不知。
而那门卫见过县衙的文书后，便知姜川迟早能见到县君，生怕姜川在县君面前告他一状，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抖落出来，好让姜川满意。
下一刻，竟是自告奋勇地表起了决心：
“大人，如果你想去仓氏一族，小的这就能为你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