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似是故人来
杨志蹲在村间小路上看寒风中小草的同时，江琪和强尼正在写报告。
不知道什么时候情况变成这样了，一个英国特务和一个美国间谍，两人交保报告的时间居然相同。江琪写的是关于强尼在中国期间行动的报告，强尼写的是关于杨志行踪的报告。
强尼知道，就算是自己躲开江琪，也躲不开神通广大的CIA海外特务们，倒不如索性放开了让她写。两人互相对参考对方的情报，理清对方话语中虚虚实实的种种头绪。好在英美两国的特务也不是第一次交锋，大名鼎鼎的军情处和臭名昭著的CIA都不是什么好鸟，在过去的几十年当中，这样的情况可能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
第一次跟江琪交换写报告心得的时候，强尼心里的感觉颇怪异。后来就好象一个中年老男人常年失意一样渐渐习惯了。江琪对写报告颇有心得，强尼监视下的杨志屁事儿没做而且现在还失去了跟踪目标，报告硬是被江琪指点着写得妙笔生花，好象实况转播一场大家看不见的拳击比赛一般的精彩。
强尼有一点疑惑地问江琪这是从哪学来的，江琪笑眯眯看了他一眼：“多看点网络小说就知道了。”
强尼被说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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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在村子里足足逛了有五天，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大的收获。
村子周围倒是什么都有，小山流水树林草地田埂花鸟鱼虫，尽管是冬天，在这中国极南的小村落也也不见什么萧索冷寂的迹象。杨志每天按照庞珍妮的吩咐在这山山水水里乱逛，像极了国外归来没见过山村景色的傻小子。庞珍妮在旁边也不说什么，每天自抽她的烟，时不时弄一些奇怪的食物给杨志吃。
杨志也算是专业级的厨师了，对烹饪一事有一点心得，庞珍妮所做的很多东西他却连听都没听过。听庞珍妮说，杨曳云当初一直希望他过一点普通孩子的生活，很多东西都没给他接触。当然杨志至少不怕庞珍妮在食物里下毒，就她这个本事，动动手就捏死自己了，不用那么麻烦。
庞珍妮更多的时候是和杨志一样在那里发呆。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坐在竹摇椅上一晃一晃地看着天边，一些烟雾袅袅升腾在她周围。杨志知道她经常会去想念自己已经过世的丈夫。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回忆，在这方面杨志从来不希望自己能插上嘴说点什么。只是某个无聊至极的黄昏，他站在村口的路上看黄狗来来回回在草地里跑，忽然心有所悟，把自己的CD机和蔡琴的老歌递给庞珍妮。
庞珍妮看了杨志一眼，笑着点点头：“谢谢。”
杨志摇摇头：“我觉得自己很笨，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傻小子。”庞珍妮看了看远方，“哪有那么速成的？都那么快现在不是满世界都是高手了？你算天分好的，要相信自己。”
杨志苦笑着看看自己的手：“我怎么不觉得？”
“人生苦短。”庞珍妮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很多人穷尽一生，也只能在自己求道的路上走一个开头。像你这样能够直接杀到入门之后的境界，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如果你自己对这方面有兴趣，就继续下去，如果没有，也不用勉强。”
杨志挠了挠头，呵呵笑道：“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庞珍妮把CD机打开，戴上一只耳机，朝杨志挥挥手：“那就继续吧……”
杨志点点头，回望无际的山脉，还有天地间似有似无的灵气，若有所思。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第二个星期，杨志已经在村子里转了十天了。
这十天里，杨志一直琢磨着如何能从眼前所见的事物里看到他所要求的道，如何能体会出周身一切事物和武道的联系。他看小鸡啄东西的动作，草木生长的声音，把手放进流水体验液体在自然状态下的触感。
杨志在这种状态，很快感到了强大无比的诉说欲。他希望跟一人表达自己的感受，希望别人来倾听他的感觉。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以前就算是没有什么人，他自己也能整整一两个不说话的。
庞珍妮似乎感觉到了杨志的这种变化，不动声色地笑了。
第十天的下午，杨志吃过午饭，站在太阳底下看阳光和自己影子角度的变化。正看得入神，神出鬼没的庞珍妮出现在他身后。
杨志头也没抬：“又有人来了？”
老太太点头：“三个。”
杨志抬头，阳光在他脸上洒出一片金黄：“要躲吗？”
“看看再说。”庞珍妮掏出七星，抽了一根出来，“我也好奇，老杨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
杨志看着远方走过来的三个人影，摇摇头：“我不知道。”
来的三个人其实相当于一个。只看一眼就能知道根在后面的两个属于不说话只做事的那种，前面一个穿这香港水益私立高中校服的小姑娘才是正角。杨志看了那姑娘一眼，心里有几分迷惑，好像很眼熟。
校服姑娘头发是从中间梳开的，长长头发如两条瀑布一样分垂在两边腰间，眼睛大大的，小巧的瓜子脸上一点樱桃口，不用抹任何唇膏已经红得娇艳欲滴，她脖子上挂着一只小巧的手机，及膝的校服裙下一弧线完美的小腿……她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除了身后跟了两个没有表情的硬汉之外没有任何不妥，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高中在读的漂亮女生。
杨志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女生一番，叹了口气：“箐箐？”
少女笑了：“哥，你还记得我呀……”
庞珍妮在旁边哼了一声：“是老三家的丫头。”
杨志把自己的位置稍微移动了一下，让阳光不再照在自己的脸上，背对着太阳的他表情都隐藏在影子里。他看着杨箐箐，慢悠悠地道 ：“叔叔们都知道我回来了吧？”
杨箐箐笑得眉毛都是弯的：“他们都知道了，但是都来不及回来。”
杨箐箐的笑容是最让杨志毛骨悚然的事情之一。他让自己收敛心神，只是盯着少女的脸，丝毫不为那笑容所影响地问：“你怎么找来的？”
“这还不容易？”杨箐箐笑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陈老先生买过什么产业，做过什么事，总是很方便查的对不对？”
庞珍妮在旁边听得心里暗惊，这杨家老三的女儿从来没曾显山露水过，一直都是在学校里读书的乖乖女。现在突然出现，看得出来也是个高深莫测的姑娘。最起码这份细腻心思应该是比她爹还要强上一点了。
杨志对杨箐箐的了解要胜于庞珍妮，他对杨箐箐苦笑了一下：“叔叔们都还好吧？”
杨箐箐的笑一直没停过：“他们都好，就是怕你不好，才让我来看看你。”
杨志向后挪了一步：“他们过得好就行，我没什么的。”
杨箐箐笑意十足地往前迈了一步：“哥，我们两年没见了，我总觉得你还是比我漂亮。澳洲好玩吗？”
杨志下意识地继续后退：“还好，只是没有家里好。”
“哥你骗人。”杨箐箐笑呵呵地带着两个表情不善的大汉往前靠近杨志，“你都说不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
杨志一时语塞，想到当时出国时的黯然，他总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杨箐箐单手玩弄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手机，侧着头盯着杨志看：“哥，你知道吗？听说你回国了，爸和二伯都很开心呢。他们想找你叙叙旧，我知道他们不太会说话，就自己先偷偷来了。你住的地方可只有我知道哦。”
越是用这种小女孩的口吻说话，杨志听得心里越发毛。他不是怕杨家现在的势力知道自己回来了，他怕的是连累到周围的人，譬如庞珍妮。虽然老太太看起来生龙活虎没人挡得了，能迫得她黯然守在这样的小村子里等待杨志出现的势力还是不可小窥。尽管杨志是杨曳云收养的孩子，平时跟杨家人也没什么接触，但他对家里的几个小孩还是比较熟悉的。尤其是这个妹妹杨箐箐，如果说别的小姑娘十六七岁才开始化身成小妖精出去骗人的话，他这个名义上的堂妹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已经算是专业级的妖女了。理由无他，在权势人家长大的孩子，除了白痴之外，每一个都是人中之精。
杨箐箐的历史事迹杨志多少知道一点，当年大概十二三岁的她已经在跟杨延光几个秘密情人的战争中胜出，用各种手段把这些自诩老狐狸精的女人们搞得自杀的心都有。就这样一个姑娘，后来听说她直接开始帮杨延光的忙，在学校里微笑着行走，整倒了无数对她有兴趣的男生。
“在我眼里，已经只剩下了利益。”
在杨志走之前，已经等于站在杨志敌人立场的杨箐箐曾经这么对他说过。那个时候，杨志意识到可能是一些事改变了她，只是过问别人隐私不是他的爱好。
“哥。”杨箐箐的呼唤把杨志从回忆中拽回来，“听说有俄国人来找你？我对他们好有兴趣，你知道我嘴喜欢银发帅哥了，你介绍给我认识好不好？”
“我已经不算是杨家的人了。”杨志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后退，干脆稳稳当当站好，“这些事我自己也不清楚，你不要来问我。”
杨箐箐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大汉，笑道：“哥，听说你现在厉害了不少。我从小就在家就受欺负，现在变得胆子特别小，从来不敢自己出门。所以今天我带的人多了点，你不介意吧？”
杨志往远处看了一眼，尽管看不见，他还是能感觉到很多人的气息。
不怎么说话的老太太庞珍妮灿然一笑：“小丫头，你比你爸本事强多了。怎么，今天就打算带我们走吗？”
杨箐箐像一只得道成仙的小狐狸一样眯着眼睛笑：“怎么会呢？我今天不过是想跟我哥哥叙叙旧。顺便等俄国帅哥来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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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尼看了看身边的江琪：“你打算出头？”
江琪把咖啡色的外套脱下来，露出一件咖啡色的羊毛衫，玲珑身材尽显出来，让强尼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看这个美女在那里伸胳膊动腿，心里忍不住颇为惭愧。哪怕他平时算是个懂得进退好歹的官僚份子，哪怕他不是那种愿意在非常情况下显示自己的人，看见一个美女打算身涉险境，绅士的护花心理还是抑制不住地涌出来。
两天前，他们终于找到了杨志，附近这些形式神不同的村落把他们搞得很是晕头转向，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努力，他们终于重新定位了目标。
脱完外套，江琪把有着淡淡香味的外套递给强尼：“帮我拿着吧，我过去看看。”
强尼像傻子一样接过江琪的衣服。这是他第一次无法用多文化和各民族交流的经验来判断一个人的行为。虽说和一个美国特务共享情报已经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现在这个姑娘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出面，所做的事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职责范围了。
强尼挠挠头，这样看来，她到底是不是美国人都要好好确认一下了。
江琪看出了强尼的疑惑，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从藏身的控制车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