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见家长？
古人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古人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古人的智慧不可企及。
放假那天，下了小雨，她靠在他的怀里，看着巴士外逐渐模糊的雨景。
清明之后北方才会开始逐渐回暖，清明时的雨就好像冬天最后的倔强一样，尽可能的显示自己的寒冷，他把围巾围在她身上，从后面握着她的手，等待发车。
陈怡找过他之后，郑呈锐又把佟瞳叫出来了一次，他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自己，毕竟在一起还没多久，他就说了这样的话。
谁知道她一副没事儿的样子，甚至还拽拽的说：“如果我不说我不喜欢你，你就得一直喜欢我。”
很无赖的一句话，他不知道在这之前她的心里经历了怎样的波澜，愣了三秒，他笑着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日子好像又步入了正轨，很快就迎来了下半学期的第一个假期。
比起出游踏青，佟瞳还是选择回老家扫扫墓，探望一下家里的老人。
佟瞳的外婆是在初二的时候去世的，头几年佟妈妈因为这件事精神状态不大好，堪比一夜白了头。
曾经也算颇有风姿的人短时间就浑浊了双眼，也算是岁月发觉了这个曾经被遗忘的模样。
墓被葬在了l县，那是佟妈妈娘家曾经的居住地，驱车两个半小时，赶在中午之前到达了墓园。
每次来到这里，佟瞳都会想起小学的时候终于会到外婆家吃饭，可能是智力发育的晚，那个时候佟瞳还是个成绩平平甚至是有点差的小孩儿。
几乎所有人都为她的成绩担忧，尤其是佟妈妈，她对自己的女儿有很高的期望。
是不是第一批00后都被家里给予很大的期待，佟瞳不知道，年幼的她只知道每次吃年夜饭的时候都不开心。
尤其是夸赞表哥的时候。
那个时候争强好胜的佟妈妈经常训斥佟瞳，只有外婆会拦着。
“你别说话这么难听，什么脑子笨，我看起来可是聪明得很。”一边说，一边又给外孙女添了碗饭。
“妈！我不说她，她怎么能进步呢？”佟瞳特别讨厌这句话，比起其他家庭的“打骂是督促”，语言攻击要更伤人。
尽管知道妈妈是为了她好，但她还是会觉得很难受。
谁说小孩子不记事儿呢？那个时候敏感脆弱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直到升上初中，遇到了第一个热心肠的老师，她才有所转变。
所谓良师益友，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本平平的成绩开挂似的往上升。
初一结业考试结束，班主任通知她下学期转到实验班。
那段时间就产生了很多不好的言论，什么“找老师要卷子”“找老师改分儿”之类的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她的四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整整一年的时间，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付强东是她的师哥，也是一直鼓励她的人。
关于付强东的事，她不想再提，只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直到初二下学期外婆的病倒，短短半年时间，妈妈对她的态度都很好。
你不能说佟妈妈势利，因为当你在相同的处境下，你也会如此。
佟瞳无法否认前后转变的讽刺，也无法否认这就是人之常情。
再次从墓园里出来，一大家子人去找地方吃个饭。
这是一种封建迷信的做法，扫过墓之后不能直接回家。
墓园里没信号，直到坐上车她才发现郑呈锐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山清水秀的，应该是去踏青了。
一共发了四张，最后一张的右下角有一个人，剪刀手，加鬼脸。
老套又丑，佟学姐表示没眼看。
为了掩盖敷衍，佟学姐选择在“哈哈哈”后面加上一句别的，思前想后还是发了一句“玩儿的愉快”。
发送出去，好像更敷衍了……
简单聊了两句，猛然觉得身边投来热切的目光。
大人真的是一种很无聊的生物，她瞟了她们一眼，就感受到那些视线匆匆忙忙的收回去了。
“佟瞳谈恋爱了？”还是八卦的小姨，上次年夜饭的时候得知了外甥女有了追求者，她就特别关心后来的情况。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关心关心小辈儿们。小姨越发的觉得偷窥佟瞳的手机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还是实话实说，一个是因为又不是早恋，大学生谈恋爱的多了去了，哪还那么讲究古板。再一个是不承认也得承认，不然人家就得追着问起来。
但似乎也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她不得不协助小姨“查了郑呈锐家的户口”，她捏了捏额角，有点对不起小郑同学。
“瞳儿你过来一下。”佟妈妈及时补位，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求放过！佟瞳内心痛苦哀嚎。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一个空房间，佟瞳踩了踩脚下的地毯，嗯，挺厚的。
她仔细想了想爸爸妈妈没有给她规定多大才能谈恋爱，所以应该不是她犯了什么事儿。
因为小时候的缘故，其实她挺害怕妈妈的。
“瞳儿啊，你坐。”佟妈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母女俩面对面。
佟瞳咽了咽口水，应该不是她犯了什么事儿……吧。
“和你谈恋爱的那个，郑呈锐是吧。”佟妈妈开门见山，却不点名自己的用意。
“嗯，”所以要说什么呢？
鬼知道佟瞳脑内闪过多少剧本：
比如妈妈告诉她，她不满意这个男生，让他俩分手。
比如其实给她订好了娃娃亲，让他俩分手。
比如佟爸爸不同意，她来代转一番。
比如妈妈支持你，爸爸那边妈妈帮你去说说。
比如什么家族恩怨，父母战争。
就在这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佟瞳脑内已经播放过了无数爱恨情仇。
或喜或悲，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该笑。
佟瞳表面镇静，其实内心已经做好最后的宣判。
“听你说的，妈妈觉得这个小孩儿还不错。”等来的不是劝说也不是命令，她竟然听出了一丝丝赞扬。
“妈妈觉得这种事情吧，毕竟是你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觉得好就行。”
“但是还是得给自己留点余地啊，现在那什么还是太早了。”
“他欺负你了记得跟妈妈说，妈妈帮你去找他！”
“先不用急着带回来给我们看看，等过个一年左右，验验人品再说。”
“你有照片儿吗？妈妈还是想瞅瞅你的眼光的。”
对不起，准备好眼泪和笑容的佟瞳现在有点凌乱，顺手就把郑同学刚发过来的照片转发给了佟妈妈，小心翼翼的问：
“内个……您跟爸，都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是，你爸不是早就说了，啥样都行，别比他大就行。”
“……”这是佟爸爸的原话，也是一个有些悲伤有些心酸的故事。
心里默默擦了擦眼泪。佟瞳摇摇头，心疼自己一分钟。
“哎还不错欸！”
“真的吗？都丑成这样了。”
“哎呦你不懂，这叫自然，平常让你摆这种动作你还不愿意。”
“我现在也不愿意……”
“哎等你过两年就明白了，照相还是得这种自然的好看。”
“哦，那过两年再说……”
……
坐在水库旁钓鱼的郑呈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未来丈母娘那里混了个脸熟，钓竿儿一点一点，水面平静如斯。
四月是钓鱼的“黄金时节”，但今天水库这里人不多，只有郑呈锐家和另一家。
尽管b市不靠海，但也逃不掉渔家会做饭这一定律，鱼汤骨汤下的炝锅茄子面，看上去只有白色的面条和绿色的茄子，但只有吃到嘴里才能体会其中的鲜香。
郑呈锐的父母因为常年忙于在外做生意经常不回家，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儿子已经是高二的一名学生了。
因为意识到之前的亏欠，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儿子早恋逃学等等的心理准备了，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甚至他们找到郑呈锐的班主任，那个40多岁的中年女性表达了对郑呈锐实际家庭情况的惊讶，并表示一直以为他来自一个正常温馨的环境。
尽管很吃惊，但一切还正常运转着，敏感的郑妈妈却发现有一些不对劲，儿子好像一直对什么东西特别执着。
直到毕业、高考、查到成绩，郑妈妈也没能查清到底是什么，却对儿子的志愿有些惊讶。
经商的父母往往都希望儿女也能从商，他们却发现郑呈锐的第一志愿竟然是q大的高分子材料与工程。
郑妈妈去查了资料，了解了一下这个专业的基本概况和就业前景。
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但他们决定还是尊重孩子的意见。
他们以前欠他太多关心，也就没有权利在他做出人生选择的时候插手了。
郑妈妈看了看坐在水库边盯着水面的儿子，放下手里的碗筷：
“过来吃饭了！”
“好嘞！”
渔家做的面好吃，但也抵不过他做鱼的手艺，新鲜的鲤鱼片好做成酸菜鱼，鲜香麻辣。
只有会吃的人才知道，新鲜的鱼要做成酸菜口的才能体会其中的美味。
郑呈锐想着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佟瞳来尝尝。
看着儿子呼噜呼噜的吃着热乎乎的面，郑妈妈突然想起过年的时候他提到的那个正在追的女孩儿。
“儿子，妈妈想问你个问题。”尽管郑呈锐表示没有怪过他们，但郑妈妈还是小心翼翼的。
可能是心虚，但主要还是因为孩子过于懂事，这让她很心疼。
就像提前长大了一样，因为没人照顾，才早早的长大来照顾好自己。
“什么问题？”他放下碗筷，疑惑的看着表情复杂的母亲。
“就是，那个，你追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努力想说的委婉一点，结果最后反倒变了个意思。
但郑呈锐听懂了。
“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特别好，人很善良可爱。”
“有照片吗？”
“有的，”他打开相册，选了一张偷拍的最好看的。
原谅这个男孩的手机里有无数张偷拍他女朋友的照片吧。
其实听儿子满意，做父母的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年纪大了容易好奇，想知道儿子心中的“女神”大概是个什么模样。
希望不是那种火辣性感，充满风尘味儿的，他们老一辈实在是对那种女孩提不起好感。
郑呈锐拍的这张很好，可能是常常“练习”的缘故，偷拍都能拍出大片的感觉来。
照片中佟瞳趴在清新小烤鱼二层天台的栏杆上，穿着那件烟灰色垂感的毛衣，黑色的打底裤下是一双马丁靴，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在阳光下微微呈现栗色，风把她脸侧的头发吹起来，微微挡住了小半张脸，她微微眯着好看的眼睛，鼻子小巧玲珑的，嘴唇呈现健康的红润，喇叭袖下素白的手轻轻扶着黑色的栏杆，在火红的夕阳下美的像一幅画。
郑妈妈狐疑的看了儿子一眼，怀疑他是不是找错了。
“这就是？”
“嗯。”
“够漂亮的。”
“对啊。”郑呈锐没忍住那股得意劲儿，就差摇头晃脑了。
“挺好的。”虽然漂亮，但她还是能看出来是个挺乖的小姑娘，而且看上去不是那种骨架子身材的，作为老人儿还是挺希望媳妇儿丰腴一些的。
咳咳，她似乎忘了，郑呈锐还不到二十。
大概知道了儿子女朋友怎么样，她也放了心。
男孩子不容易吃亏，这一点她还是挺庆幸的。
郑妈妈完全没有为她不道德的想法感到惭愧。
郑呈锐拿回手机，锁屏继续吃饭，吃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又拿起了手机。
没人注意到他在忙活什么，只知道等他再放下手机的时候，锁屏已经变成了那张偷拍的照片。
男孩子的手机锁屏换成了一个女孩子，跟宣告“名草有主”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他看了看自己刚换的手机壳，得意的笑笑。
这个手机壳是自己女朋友给买的，她是红色的，他是蓝色的。
他的手机壳后面有一只眼睛的图案，她的手机壳后面有一个正方形。
都做成了图腾的样式，又酷又好看。
两个人此刻都想起了对方，开始期待假期结束那天的来临。
可两个人都不知道，今天在双方家长那里都已经混了个脸熟，不知道自己的照片已经被保存在了未来的岳母或婆婆那里。
今天，也算是见过了家长吧。
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