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开启走马灯

王鳏夫无头尸体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一股狂暴的赤色洪流，给千户寨众人带来了亿点小小的血色冲击。

血色恐怖迅速弥漫，笼罩了整个广场。

广场之上，众人反应各异。

脆弱哭喊者有之。

恐惧呕吐者有之。

震撼颤抖者有之。

怨毒窥视者有之。

喟然慨叹者有之。

凡此种种，五味杂陈，不一而足。

李靖谈笑间手撕人头这一幕，仿若一记重锤，深深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他以这般极端严酷的方式，给所有人上了生动的一课。

淋漓尽致地诠释了他对斗争的深刻理解——对待敌人，就要像严冬般冷酷无情。

斗争不是做文章，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

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斗争是残酷的暴动，是流血的牺牲。

是一个团体推翻另一个团体的艰难历程。

站在戏台下第一排的王老虎首当其冲。

他还躺在戏台下的土坑里，整个人被淋漓的血浆冲刷得满头满脸，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王鳏夫的血全部流尽，王老虎才像只受惊的鸵鸟，缓缓地从袖子里抽出手来，擦拭头上的血污。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臂，此刻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从王老虎头发上滴下来的血珠子仿若一串珠帘。

他战战兢兢地甩了甩头，血珠子四散飞溅，引得身旁的村民们传来又一阵惊声尖叫。

司法刑堂的公审还在继续。

李靖果然没有让王老虎久等。

很快就把他从坑里拽了出来，提溜到台上五花大绑，接受属于他自己的末日审判。

在亲眼目睹了李靖像爸爸打儿子一样欺负王老虎之后。

村民们对王老虎这位前任寨主也彻底失去了一丝一毫的畏惧之心。

在李靖喊出“有啥责任我兜着”这句后，村民们的激情更是被彻底点燃。

此时此刻，村民们对李靖这位“分首大师”的信任度已经飙升到了极限。

就连原本被李靖手撕人头这一幕吓得萎靡不振的老头老太太们，也像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地请求上台爆料王老虎做过的坏事。

【群情激奋】和【秩序井然】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同时出现在会场上。

在李靖笑眯眯的注视下，众人皆自觉遵守秩序。

无人敢插队，亦无人敢闹事。

控诉的村民们像放学的小学生一样，排着整齐的队列。

轮流上台为王老虎的黄泉之路添砖加瓦。

王老虎满脸羞愧，闭上双眼。

默默忍受着村民们一轮又一轮声情并茂的控诉。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且死相可能会极惨。

在经历过最初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痉挛抽搐后，他的大脑开始陷入一片空白，回忆的走马灯开始在他脑海里闪回。

王老虎幼时，与哥哥王老牛一同在马鞍山下一户周姓豪族家中为奴。

哥哥在他眼中如同话本里的小英雄，无所不能。

在他心中，哥哥犹如话本里的小英雄，无所不能。

八岁那年，兄弟二人在马鞍山脚下的草地放牛。

主人家吝啬至极，每日仅给兄弟俩树皮和草籽果腹。

弟弟啃着那粗糙的树皮，牙齿都险些崩掉，可不吃又饿得难受，只能哭着求哥哥想办法。

哥哥是个小机灵鬼。

他灵机一动，眼珠一转，对弟弟说道：

“弟弟乖，我给你报些菜名，你且想象那些美食，待夜里做个美梦，在梦中大快朵颐，便不会觉得饿了。”

说罢，哥哥便将平日里在后厨偷看到主人家享用的佳肴一一报出。

什么红烧牛肉、稻米饭、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卤猪、卤鸭、酱鸡、腊肉。

说得天花乱坠。

结果听完哥哥报的菜名，弟弟非但没有缓解饥饿，反而觉得更饿，哭得更凶了。

弟弟抹着流进嘴里的鼻涕眼泪，可怜巴巴地问哥哥：

“哥哥，你报的这些菜到底是啥滋味呀？”

他眼中的光黯淡下来，又道：

“哥哥，你说，咱俩死前能吃上这些好东西不？”

前一个问题，哥哥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也不知道。

后一个问题，他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弟弟你放心，我定让你吃上这些美味！”

哥哥不再言语，转身从放牧的牛群中牵出一头最小的花白小牛崽。

他用放牛绳将小牛的前后腿牢牢捆住，用力一推，小牛崽便倒在路边。

紧接着，哥哥抄起地上的石块，对着小牛崽懵逼的大眼睛，狠狠地砸了下去。

哥哥虽年仅十岁，却天生神力，寻常成年人都难以与之抗衡。

他挥动石块，不过两三下，便将小牛打死。

弟弟见哥哥如此神勇，饥饿瞬间战胜了理智，赶忙上前帮忙剥皮割肉。

兄弟俩四处捡拾了一堆烂柴和树叶子，就地生起火来。

一边烤，一边吃，吃得兴高采烈，大呼过瘾。

好吃得几乎要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弟弟用树枝叉起一块两分熟的血红肉块，兴奋地对哥哥说：

“哥哥，原来这就是红烧牛肉，真是太好吃啦！”

不一会儿，一头小牛便被兄弟俩吃得只剩一张皮、一堆骨头和一根尾巴。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山脚下不远处的豪族庄园里，袅袅炊烟升起。

又到了赶牛回去的时候。

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弟弟这才猛然意识到，小牛崽被他们吃掉了。

若是回去被主人家发现，必定会被打断腿。

说起这周姓豪族，可谓恶行累累，对待下人极为严苛。

平日里，稍有不顺心，便对下人拳打脚踢，动辄克扣下人的口粮。

有一回，一位年老的仆人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便被主人家罚跪在烈日下暴晒一整天，滴水未进，最终昏死过去。

还有一次，一个年轻的丫鬟因为给夫人梳的发髻不合心意，竟被夫人用簪子扎穿了眼睛。

诸如此类的惨事，在这些豪族家中屡见不鲜。

想到这些，弟弟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哥哥却镇定自若，他将小牛的头骨像头盔一样戴在头上。

又用沾着血肉的牛皮钻了几个洞，套在身上当作盔甲。

把牛尾巴当作腰带系上，抽出一根最长的牛大腿骨当作武器。

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此时的哥哥，整个人活脱脱一个《神奇宝贝》里可拉可拉的变种。

哥哥这副模样，可以说并不威武，甚至带着几分滑稽。

可在弟弟眼里，却如同天神下凡，给予了他无尽的安全感。

哥哥将弟弟放在一头老牛背上。

自己牵着缰绳，又驱赶着其余五头牛，连夜上山。

两人不敢深入山顶，在山腰处寻觅了一夜。

天亮之后，兄弟俩终于找到了山上的一伙山贼，成功入了伙。

山贼的头领叫王老熊，是个粗犷豪爽的大汉。

哥哥将六头牛全部当作投名状献给了王老熊，这一举动极大地改善了当天山寨里的伙食。

王老熊大喜，高兴地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说道：

“你做得好！小子，我要赏赐你，你想要什么？”

哥哥思索片刻，说道：

“我要红烧牛肉、稻米饭、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卤猪、卤鸭、酱鸡、腊肉。”

王老熊听得一脸懵逼。

最终，寨子里赏赐给兄弟俩每人一小盆黑乎乎的野菜粥，还有几个粗糙发青的窝窝头。

又给每人添了一大勺用昆布熬煮的红烧牛肉臊子。

哥哥双手捧着碗，满脸温柔地对弟弟说：

“弟弟，这才是真正的红烧牛肉。”

弟弟一头扎进碗里，吃得狼吞虎咽，根本无暇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