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儿子出面
(一百七十六)
很快的,楼下有一个人突然高呼“有人要跳楼!”
大家“刷”地一下,齐齐仰起头来,往上面望,
水生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双膝一软,对老傅颤声道:“那个坐在最边缘的是我儿子!”
老傅看出最勇敢的是李小峰,他心里突突狂跳,没想到手下这帮看着老实巴交的民工,真到被逼急的份上,会闹到这么可怕的地步!
反倒是张艳红镇定,在一旁安慰水生,轻声说道:“儿子肯定是假装跳楼的,他不这样闹,不会引起大的轰动,另外,你也不要怕,儿子在工地干架子工干了那么久,他不会有事的。”习惯高空作业的人,轻易是不会出事的。
水生稍微定定神,可是想到当初儿子之所以摆烂一年,就是因此他当架子工时,他的工友高空坠亡了。他又立马紧张了,面皮绷得紧紧的,额头与后背同时下雨似的狂出汗,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
儿子对高空有阴影,没想到,今天,为了帮他讨回工钱,儿子又开始在高空行动了。一个有阴影的人又站在高空,是多么危险哪!
水生面色惨白如雪,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条腿哆嗦着,软得像面条,害怕地望向高楼上的儿子,内心不停地向上苍祈祷:老天爷,请你一定要保佑我儿子没事啊!
记者们冲向楼顶,然后警察来了,消防也来了,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事情越闹越大,如同高温天的面团,以空前的速度发酵。
很快,汪建军的手机催命一样地响了起来,他便知道自己躲着也没办法,想找到他的人一样能找到。
他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头痛欲裂,看着那拼命响着的手机出神,心想,他能怎么办呢,别的债主来他办公室找他,他可以假装吃一个馒头,演一场悲情戏,争取拖延几日,如果他再假装吃馒头,民工们会愤怒地大喊,他们快连馒头也吃不起了!
汪建军一个头变两个大,与此同时,因为手机接不通,他的微信有无数信息进来,其中好几个都是广东政府部门的领导。手机仿佛负荷不了如此多的讯息,要原地爆炸了。
此时此刻,他的手机已经如同催命的无常。
一条信息用命令的语气提醒他:“尽快解决民工欠薪问题,否则你就是逃出国也会被逮捕的!”“尽快出面,和讨薪民工沟通,不要让事情再闹大,影响很不好。”
汪建军双手捧着脑袋,几乎要崩溃了。
又有新的信息进来“电视台报社都在你们集团外面,汪总啊,这次非常关键,小心呐。”汪建军吓得跳了起来,面色如同死人般惨白,大汗淋淋,六神无主。
他没有想到这帮闹事讨薪的民工不要命,
可是他哪里来的钱?
汪建军急得眼睛红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动着,却手足无措,他看着四周,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员工因为集团频临倒闭,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身边一个用得上的人也没有。四周一片死寂,触目惊心的死寂。
也就是说,既没有钱,也没有人。
他何尝不知道再怎么欠债,也不能拖欠民工的工资,可是他真的弹尽粮绝了啊。房子的四面墙仿佛向他挤压过来,要把他挤死。
汪建军痛苦地蹲了下来,忧心如焚,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爸——”
汪建军一征,意外地抬起头来,就看到儿子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写满关切。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的。
汪宇泽扶起父亲,对他关切地说道:“爸,我来了,我们一起面对。”
汪建军眼圈红了,眼里有了泪,心底掠过一阵暖流,他对儿子点头说道:“好,好。”
汪宇泽对他说道:“爸,事情闹得太大了,现在咱们要出去安抚那些工人,就算咱们今天没有钱,也要给他们一个准确的发工钱的时间。”
汪建军此时此刻,感觉自己有了依靠。他委屈疲倦地说道:“工地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哪里会愿意拖欠他们工资啊。”实在是没钱寸步难行,一分钱逼死英雄汉,他真的拿不出钱了。
这个时候,汪建军的手机仍旧在拼命地想着,好像在说“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他闭上眼睛,不敢接电话。
汪宇泽便做主替他接了,他耐心的听着手机那头传过来的命令,恭敬地回答道:“好的,好的,领导,我是汪总的儿子,我就在我爸面前,我们打算马上出去,向民工保证,尽快发工钱,让他们先回工地。对对,我们会尽快安抚民工情绪。”神情沉静如砥,有大将之风。
汪建军静静地听着,原本恐惧崩溃的内心,终于好受了一点。他的内心一阵酸,一阵甜酸是因为大事不妙,甜是因为有儿子帮衬他。
这样承诺的电话汪宇泽接了几十个,都是不同部门,不同的领导打来的,旭华集团最辉煌的时候,曾经做到了全国五百强民企,所以与广州各个政要部门都有密切联系,旭华集团的一举一动,受到各部门的特殊关注。
汪建军听着儿子回电话,内心突然安慰,他欣慰感动地想,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他终于像他了,儿子从小到大,他总是看他不顺眼,希望儿子尽快成长起来,终于,等啊盼啊,在这一刻,他成长起来了!
汪宇泽打完这些电话,便扶着汪建军,对他说道:“爸,我们出去吧。”
汪建军却没有动,好像双脚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他痛苦地摇摇头,沙声回答道:“我不能去,我没有钱,我今天拿不出钱,明天也拿不出钱,下个月,下下个月也拿不出钱,我只能等到工地第一期的房子卖掉,才能拿到资金,才能给这些民工发工资,也就是说,要过完年,要再等几个月,第一期顺利结顶销售,我才能有钱给他们发工资。”
原来如此,汪宇泽明白过来。
他努力笑了笑,握紧了他父亲的手,对他哑声说道:“爸,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难处,爸,以前我太不懂事,任性胡为,让你受苦了。”
汪建军听着听着眼睛红了。
汪宇泽更紧地握住父亲的手,对他说道:“我有钱,我给那些民工发工资。”
啊?汪建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眼睛瞪得铜铃大,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提醒汪宇泽说道:“工地有五百民工,每个人平均一年的工钱,大概十万左右,这里要五千万工钱。”
傻儿子怎么可能拿得出五千万工钱。
汪宇泽惨然一笑,想到心中的耻辱和痛处,浑身痛如火炙,他沙哑地回答道:“爸,我真的能拿出来,我把妈给我买的,那,婚,婚房,卖掉了。”
什么?如同晴天霹雳,汪建军意外至极,眼睛瞪得车轮大。
汪宇泽哑声解释道:“我卖了几千万,所以可以给所有民工发工资。”
汪建军却仍旧站在原地,对儿子问道:“你为什么要卖掉婚房,我不是撤诉了吗,不追究了吗,你是因为知道我欠了民工的工钱,才决定卖掉的吗?”
汪宇泽摇摇头,苦笑道:“唉呀,爸,怎么可能,你欠民工工资才几天,你觉得几天时间我有机会能卖掉婚房吗,我一个月前就卖掉了。我只是没有告诉你。”
汪建军仍旧想不通其中的关键所在,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儿子,满腹狐疑,对他无法理解地问道:“为,为什么要卖掉?儿媳妇不是怀了我们汪家的骨血吗?”
汪宇泽惨然一笑,如同泣血般说道:“爸,她骗我的,她压根没有怀上我的孩子!”
啊?好像轰雷炸响。
这个时候,汪建军的手机又拼命地响了起来,微信信息电话不断。
汪宇泽定定神,对汪建军说道:“这样吧,爸,我们先去安抚民工,等这件事摆平了,我再跟你细说。”
汪建军知道事情越闹越大,不能再拖下去了,便点点头,在儿子的搀扶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