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宋子渊的一场梦
梦大多是由没有关联的无逻辑性碎片组成,上一秒还在手执卷烟吞云吐雾,下一秒便陷入镣铐之灾奋力逃脱。
有人说梦是平行世界的生活,不同的碎片就是不同的平行世界。
我们穿梭梦与梦之间,行走在一根根线上,附身在一个个自己的身上,感受不同世界的自我生活。
宋子渊竭力在这片原始群山中寻找出路,大考结束后独自旅行的兴奋与冲动被湮灭成灰烬,如同骨灰一样尘埃落定在这片茫茫荒山。
他拿着口中喃喃的节拍当作精神寄托,数到向上步行的第三千四百八十六步的时候,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一片平阔的土地跃然于眼前,以至于土也变得不像土,而像是一汪生命之泉。
宋子渊独自一人,步伐坚定地行走在这片未知的土地上。他的手中没有任何的支撑,只有那口中喃喃的节拍,像是古老的咒语,又像是内心的旋律,成为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数着步伐,一步一步,仿佛每一步都在丈量着与目标的距离。
当数到向上步行的第三千四百八十六步时,他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眼前的景象,仿佛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缓缓展开在他的面前。那是一片平阔无垠的土地,辽阔而宁静,充满了生命的力量。这片土地不再是单纯的土壤,而像是一汪涌动的生命之泉,每一粒土都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宋子渊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他停下脚步,用力地碾着脚底那厚实的土地,仿佛要将自己的每一个脚印都深深地刻入这片大地之中。他的灵魂仿佛从万丈高空徐徐飘下,不再受任何束缚,努力地扎根于这片黑泥地中。
他回想起以前身处沿海地区的日子,那里的海风、海浪和沙滩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听家中出海的长辈讲述过远航的经历,那些关于海洋与陆地的故事,让他对这片土地充满了向往和期待。如今,他终于站在了这片土地上,感受到了那种从海洋重新踏入陆地的厚实感。这种感觉,既是对未知的探索,也是对生命的敬畏和感恩。
当时却不以为意,如今却深深地被触动了。海洋到陆地,空中楼阁到阿房宫内,想必区别不大,
他踏入了一片茂密的木本植物丛,那些植物的枝叶高过人头,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层层叠叠的枝叶,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枝叶与他的皮肤摩擦,带来一阵阵轻微的刺痒感,这种疼痛与不适让他感到自己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穿越过这片植物丛,终于来到了一座摇摇欲坠的木门前。
木门上挂着一块木匾,它挺直在那里,仿佛在坚守着某种信仰或记忆。木匾上刻着暗红色的字体,这些字体虽然不亮眼,但在周围破落的景象中却显得分外刺眼。
它们仿佛在低语,诉说着过去的辉煌与现在的衰败,与周围荒芜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站在木门前,凝视着那块木匾,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想象着这里曾经的繁华与热闹,想象着那些过往的人们在这里留下的欢笑与泪水。如今,这里只剩下破落的景象和刺眼的木匾,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
“梦寨”两字如洪水猛兽冲入宋子渊的眼睛,眼睛就像是淬火的水桶,泪水被淬得沸腾起来,视网膜上像被炽热的铁长久地烙了一般。宋子渊头发晕,舌头发颤。他回想起炎热的夏日午后,晕车的自己连坐三小时弥漫脚臭味和酸菜泡面味的巴士,胆汁都将近吐尽。
他在抵抗想要卧倒的身体,以至于身体在猛烈摇晃起来。身体一摇晃,眩晕感更加强烈起来,一段恶性循环正在不断加速中,终于宋子渊重重地砸落在地,扬起一大片尘土,窝着身子。之后却像是被埋葬一样,一点动弹痕迹都没有,好像风的流动都要从他身上躲过去。
在远处的树杈间,一缕阳光斜斜地洒下,映照在一张精致的蜘蛛网上。这张网仿佛是大自然的艺术品,由一根根银丝编织而成,闪烁着微弱却迷人的光芒。突然,一只飞虫意外地闯入了这个宁静的世界,它毫无防备地撞上了蜘蛛网。
飞虫被突如其来的撞击震得头晕目眩,它本能地弓起身子,试图挣脱这个束缚。
它拼命地摆动尾部,想要挣脱那些紧紧缠绕着自己的蛛丝。然而,它的挣扎似乎只是徒劳。蛛网如同有生命一般,一道道细线疯狂地涌向飞虫,将它紧紧地包裹起来。
飞虫的身体被蛛网越缠越紧,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束缚感。
它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但每一次的挣扎都让它更加疲惫。渐渐地,它的力气开始耗尽,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最终,它无奈地放弃了挣扎,呆呆地任由蛛网将它黏住。
随着时间的推移,飞虫的身体开始顺着蛛网缓缓下沉。它仿佛被这片黑暗的世界吞噬,逐渐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而那只蜘蛛则悄悄地出现在网边,开始享用这顿美味的午餐。
这个场景在树杈间静静地上演着。
宋子渊的身子舒软了起来,懒懒地睁开眼睛,发出轻微的粗喘声
而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木床上,头朝北,脚朝南。周围是一股樟脑丸的气味。房子极其窄小。
破败腐朽的感觉萦绕在宋子渊身边,宋子渊感觉脖子有点瘙痒难忍。宋子渊起身,仔细观察周围。
四周无窗,屋内仅有一张破落的床,甚至称得上是一块木板,有不少木皮潮得脱落,就好像布满斑驳绿锈的铜锁。墙壁也是黑砖堆砌而成,仅仅有一丝光亮从门外透进来,咋咋呼呼地闯进这片铁皮盒,无限地延伸与减弱。宋子渊慢慢探向门边,发现房子地势北高南低,大小北宽南窄,房子长度约为七步。
宋子渊打开门,上一秒腐朽不堪的门,立刻倒坍,发出吱吱的响声。他精神莫名变得粗粝了起来,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只是痴痴地踏着步伐在这片村寨中漫步。身后的石屋在这平坦的大地上格外出奇,有种突兀起来的感觉。
平坦的大地其实也不是怎么平坦,土地时不时地成线性隆起。
就像是短袖中窜进了一只蜈蚣,在皮肤上爬行,衣服随着蜈蚣有规律地爬行。宋子渊使劲跺脚,想要踏平这蜈蚣式的隆起,但无济于事。整个森林底下的村寨,都在这片时而隆起时而平坦的大地上建立。
又或者说,这片大地被村寨所覆盖。宋子渊向远处眺望,一条条线在诡异地爬行伸缩,像是农村间地田垄,又像是田垄中的毒蛇。看久了就会发现线是有规律地蠕动,也许互相平行的排列方式巧妙地维系了这一秩序。
宋子渊走了不知多久,不知觉地来到了寨中心的地方,这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位老人。
老人向他微微颔首,他报以微笑。宋子渊又接着走,走进了一间间小屋,一间间不同于那座黑色石屋地小屋。里面全是老人,或者说是这个寨子是由老人组成的,宋子渊的年龄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头脑越来越发沉发痴,不停地眨巴双眼,而后眼皮慢慢乏力,坠到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形成一双死鱼一般的眼睛。
老妪正在专注于手中的纺织活,木制纺车不断流淌出白与黑的丝线。
丝线极其有规律地运动着,如同寨中的一切,平行不相交,但一组组黑白又紧密联系在一起。不同于之前到访的屋子,宋子渊感觉老人分外的眼熟,可想要探求真相的烦躁感却从他的心田上一掠而去,心神又归于平静。老妪也抬起头,看了看他,嘴巴有点撇的痕迹,而后吃吃地笑着。宋子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莫名地紧紧地闭上了。
老人的皱纹极其规律,同样成平行排列,像一条条田垄一样横行在脸上,以至于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曲度极小的面纱。
皱纹因此显得极其和谐,有种生命状态上的整齐端庄,显示出年轻的感觉,却又透着年老人才有的沉着和淡然,更像是以神的眼光俯瞰世间万物。老妪讪笑,又低下头继续织物。她的手并不泛黄,而是像妙龄少女般的白皙,但皱纹依然密密的,同脸上一般。不
同的是,不断以哪个角度看,皱纹一条条的都与产出的丝线在空间上呈现出连接状态,皱纹随着丝线而律动,丝线随着皱纹而嘶嘶作响。就好像丝线汲取于老人皱纹中的生命力量,从一道道皱纹幻化成一条条丝线。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丝线是由什么而产出。
宋子渊想要绕过老人与纺织机继续麻木地前行。
忽然地,他感受身体受到阵阵波动的冲击,时空彷佛开始阵阵涟漪。两根黑白线慢慢诡谲地漂浮起来,然后吞吞吐吐地刺入宋子渊地双眼,仍然呈平行状态,彷佛此状态是这片天地唯一的底层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