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阳翟帝姬
“这……”
老仆一脸难色,“太尉正在待客,只怕不大方便……郎君不妨改日再来?”
待客?这么巧?
公孙瓒略微失望,可明天是卢植陈耽他们定好加冠的日子,只怕更加抽不出时间来。
公孙瓒踌躇片刻后,还是再次开口道:“老伯,某后日就要去幽州上任,时间上实在赶不及,又有重要事情须得与太尉相商,还望行个方便!”
这老仆看公孙瓒星眉剑目端是不凡,又身披铠甲,显然是将军之流,而且神色诚恳,也不好将他拒在门外,神色忧虑道:“既如此,小将军且先进来,老奴去知会太尉!”
公孙瓒神色感激,“多谢老伯!”
原本以为要等很久,结果不多时,这老仆去而复返,步态焦急,神色意外,见着公孙瓒后当即道:“小郎君,太尉有请,请随老奴过去罢!”
公孙瓒眼看对方一路带着他向后宅走,不由诧异,待客一般都是在正厅,只有书房位置可能略微靠后,看这架势显然是要去书房的。
古代的书房,是除卧室之外最私密重要的空间,自己也没跟桥玄有任何交集,就算自己如今已经是幽州都督,但人家不但是三公还身兼鸿胪寺卿,身份都不在一个档次,竟然被带到了书房?
除夕当晚,陈耽府中小聚,都是在正厅。王允宴请也是在十分豪华的小楼偏厅,桥玄搞什么飞机?
思索间,老仆已经在门前小声禀报。
门内沉寂片刻后,一道中正响亮的声音传出,“门没插,进来吧!”
老仆微微躬身后,转身退去,公孙瓒深吸口气,挺了挺铠甲,轻轻推门而入。
昏黄的灯光将他身影包裹。
堂内高悬孔子画像,装裱一丝不苟,下方则是陈旧的木质案几,案几上堆着杂七杂八的书卷,笔架和镇纸。
左侧两排书架被打扫擦拭的油光发亮,上面隔间内整齐陈列着各种书籍竹简。
目之所及,书卷气息浓厚,笔墨清香萦绕,偏偏没有见着人影。
公孙瓒将视线放在右侧,一道略高的台阶出现,上方做了拱门,挂着珠帘,内里影影幢幢看不真切。
他只好转身踏上台阶,沉稳道:“太尉,公孙瓒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进来吧!”
还好,人在里面,他松了口气,轻轻掀起珠帘。
这是一间类似密室般的耳房,四周都被木板紧紧围住,没有丝毫缝隙,里面陈设十分简单,中间一张巨大的案几,周围摆放着树墩做成类似凳子的家具。
桥玄身影就在珠帘对面,他一身粗布便装,头发用方巾随便包起,即便皮肤十分粗糙,双目却十分锐利,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干练。
公孙瓒进了耳房,桥玄指了指对面的木墩,审视着他,平静说了一句,“想来县侯久居幽州,定是识得马扎的,吾不屑蛮夷器具,便干脆用老树根代替!”
公孙瓒也不客套,坐了下来,口中应对如流,“马扎虽方便却失了汉家血性。树墩看似粗鄙,实则面面坚硬,有血有骨,傲气自成,比之马扎,韧性更甚!”
“倒是有几分武将气概!”
桥玄目光闪动,仔细打量一番后,接着说:“白马将军名头从去年就在皇城疯传,鸿胪寺这清闲衙门都略有耳闻,眼下再看,确实名副其实,卢植倒是找了位好弟子!”
“太尉谬赞!”
公孙瓒刚回完话,就皱起眉头。
耳房内哪里来的幽香?
清晰淡雅悠长,显然不是男子惯用的,正疑惑间,右侧不起眼的角落里,噗嗤一声轻笑,熟悉的声音传进公孙瓒耳朵,“县侯这双眼睛真可惜了!”
公孙瓒愕然侧身,一袭紫色轻纱印入,依旧是那套若影若现的装扮,脸上罩着面纱,此刻蜷缩在案几最里面,双手顶着下颌,露在外面的双眼弯成月牙,声音清澈补充了一句,“生的虽俊美,偏生不聚光!”
是她?
这不是几个时辰前,刚在何进府邸见过的紫纱女子?
怎么又到了桥玄府邸?
还嘲讽自己睁眼瞎?
瞥了一眼桥玄,结果对方老神自在,就当没听见,公孙瓒只好拱了拱手,胡乱应付一句,“原来是小娘子,公孙瓒有礼!”
他连装一下都欠奉的敷衍样子,落在紫纱女子眼中,换来一记大大的白眼,“无趣!”
公孙瓒没心思欣赏对方,收回视线,沉吟着直接开口,“檀石槐再次率领鲜卑蛮夷侵袭幽州,北方狼烟大盛……”
“此事吾已知晓!”
桥玄神色认真,开门见山,视线紧紧落在公孙瓒身上,“朝会时陛下已经下旨委任汝幽州都督,汝可有章程?”
公孙瓒正要说些什么,再次被打断,这紫纱女子竟然直接起身,风姿摇曳,走到公孙瓒对面,靠着桥玄坐下,挽着桥玄臂膀,竖起耳朵,一副我也要听的模样。
偏偏桥玄没有任何异状,显然习以为常。
“太尉!这……”
公孙瓒瞥了一眼对方,满目为难。
“此乃吾之外孙,先帝小女阳翟长公主,但说无妨!”
竟然是汉桓帝的女儿?帝姬?还是桥玄的孙女?
桥玄竟然有女儿进了宫?可为什么史书中没有记载?
难怪可以横行无忌,对郭胜不假颜色。可她跑何进府上作甚?
一连串疑问涌入公孙瓒脑海,他只能先将这些困惑按下,长身而起后沉声行礼,“公孙瓒拜见阳翟帝姬!”
“免了免了!真无趣,你那一身敢和内侍对着干的气魄呢?”
阳翟帝姬兴致缺缺挥了挥手,公孙瓒顺势坐下。
桓帝的女儿,老黄历了。
既然桥玄发话,公孙瓒便仔细将他的打算说了一番。桥玄眉头紧皱,略微俯身,沉重的压迫感落在公孙瓒身上,老人家尖锐的眼睛数次几欲刺入他脑海深处。
公孙瓒神情平静,直视对方。
沉默良久后,桥玄猛然起身,声音嘶哑道:“依汝之法,岂不是吾既要为幽州军事大开方便之门,还不能随军监管?汝哪里来的自信来戏耍老夫?”
公孙瓒毫不畏惧,抬头对着桥玄视线,“某此战若胜,则鲜卑后患永诀汉家天下,即便某败了,鲜卑几十年来都没有能力再次进犯汉疆!”
“朝廷不用花费军饷粮草,也不用到处调兵!就能解决困扰汉家百年的边疆困扰。此一劳永逸之法,难道不值得朝廷为幽州开方便之门?”
“荒谬!绝无可能!”
桥玄起的须发皆抖,面目潮红,指着公孙瓒就骂:“汝观之谦谦,言辞大忠实奸,竟妄动社稷之根本乎?滚出去,吾定要上书陛下,虏了汝这都督一职,提早灭了祸害!”
公孙瓒也来了火气,原本以为这桥玄性格刚直又刚正不阿,定是为汉家天下考虑的好官。
没成想对方眼中竟然只有皇权,根本不管幽州百姓死活。
原本慷慨激昂陈述章程的热血,慢慢冷了下来,公孙瓒一言不发站起身,平静抱拳后,在锁片摩擦声中,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