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节 包围与反包围
第一百二十七节
东宫蹑手蹑脚地路过营帐,一扭头,看见秦姒坐在马车上望着天,作若有所思状。
“秦晏,怎么了?”他禁不住上前询问。
秦姒扭头看了他一眼。
东宫再左右张望,见放哨的兵卒撑着长枪昏昏欲睡,无人注意这边,他便逮着时机爬上车,跟四姑娘并排坐着。
秦姒继续看着他。
“秦晏,”东宫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问,“怎么了,在想什么事?”
“我是在想,殿下怎会出现在这儿的?”秦姒道,“明明吩咐过,没有口令谁也不许在营中行走,并且,不准任何人告诉殿下通行口令,对吧?”
“……好无情。”
东宫哀叫一声,软绵绵地倒下,把脑袋枕到秦姒腿上。
秦姒忙低声道:“殿下,有人在旁边呢!”
“不要乱想不就得了,由着人家看去!”东宫一条腿横在车辕上撑着,架起了二郎腿,刚一转头,却感到耳后硌着了什么东西,“嗯?”
再想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头发被挂住了。
“唉呀!”
“我就知道……”秦姒急忙松开手,让手里的小东西跟着东宫的脑袋移动去。
东宫往耳边胡乱抓了一把:“这是什么?”摸到支竹筷似的东西,顶部还连着颗圆滚滚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唉,殿下不要动,我来解开。”
秦姒小心地给东宫理顺头发,将被挂住的发丝揪出来,实在缠得狠的,就捏住发根附近,趁东宫不注意,另一手飞快地从中部扯断之……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本宫看看!”
东宫将她手里的东西抢了过去,摊开掌心,在月光下一看,竟然是枚簪子。
“咦,这个簪子,不是本宫上回送给老妖婆(老太后)的嘛?怎么到你手上了?”他惊奇地摆弄着。这种有机关的木簪,是京里最富盛名的机关匠所制,据说是仿了几十年前某件作品的样式雕成,作为寿礼,绝对没有拿不出手的顾虑。
献出礼盒的时候,老妖婆不知中了什么邪,连酒水也打翻了,一副震惊模样,收下之后也很不高兴的样子嘛……
东宫不明白了,为何簪子会出现在四姑娘这里?
——而且,看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磨损和污迹,却好像陈旧了许多?连簪子的尾部,都光滑得彷佛被人使用过很长时间的样子?
他将簪子竖起来,对着月亮看了看,想开启机关试试。
此时秦姒突然出手,一把捉住了簪子。
她嘟嘴:“殿下,你还没回答我呢。究竟是谁放殿下入内的,我明日给他派到前军去,直接听殿下的调遣。”
“秦晏,你话是这么说,想也知道,本宫不可能傻傻地老实告诉你,让你去处罚通融的好人吧!”东宫说着,松开手,让四姑娘把簪子收回去,“这个木头簪子怎会到了你手里?”
“说来话长,以后再详细跟殿下讲明。”
秦姒夺回簪子,瞥东宫一眼:“若不是殿下,白日里把一棵老树桩丢进车内,我现在也不必把包袱打开一样样整理啊。瞧,这里都是泥!”
“有仙气的哦,那个树桩。”
“是啊,所以我已经交给伙夫,命其用那仙物,一日三次熬汤水给殿下进补了。”
东宫一想,立刻捂住嘴:“那本宫今晚饮用的是何物?”
“不知呢!”秦姒笑笑。
她转身爬进车内,将簪子收起来。自从发现了机关里藏的蜡丸,这件饰物可就不再是饰品那么简单,也不能再说只是帛阳送给她的礼物而已了。
虽然注定无人再等着簪子里的回信,她也得好好收藏。
何况按道理说,这簪子最后,确实也应该由她来收存……
东宫想着自己刚喝了那不知道啥树的树皮泡出来的水,一阵干呕,他委屈道:“反正秦晏整天无事,就想着怎样欺负本宫,对别人都宽厚得很。”
“嗯,此话怎讲?”
“你不是说要放了那个冒名的家伙嘛!”东宫指指前军的方向,“齐师爷刚才跟本宫告状呢,说他好不容易逮住假监国,你不但不处罚之,更要拿来做人情,大大方方地将人给放了,却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心力——喏,这是原话。”
“哦?”
齐云天费了多少心力,这倒是个好问题。
更直接点,可以考察一下,在揭发伪监国的这件事上,齐大师爷究竟有没有协力?要说他并无参与,那他绝对是不依的,因为他当时,似乎是站在伪监国那边,替人辩护来着?
啊,我们向来不愿以冷嘲热讽对待战友,所以,秦姒只能说:“齐师爷的确有心了,可是,放伪监国,在下自然也有在下的打算。”
东宫有些丧气地哼了一声。
“本宫知道秦晏的想法,也是这样对齐师爷解释的。可你真觉着,那小子见了西疆几位将军的面,能替本宫说好话,让西疆军替本宫卖命?”换言之,他虽然在外维护四姑娘,但这心底,却大大地存着疑惑,并非完全信赖秦姒的眼光。
秦姒回身,从车里探出头:“殿下几时变得这样没有自信?要让人追随,轮得着靠那么一名小舍人去做说客么?”
东宫静了静,猛地抬头,脸上放出光来:“对啊!本宫才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哩!都是齐师爷啦,想东想西,把本宫也念叨得搅和进去了!”
“呵呵……”你、你恢复得也忒快了点吧?
“而且秦晏你看,从墨河到祝州,这么长的路程,咱们又拐来弯去,连打带跑,居然都没受什么损失,这难道不是老天在帮本宫么?”东宫得意地指指月亮,又转头回来,讨好到,“当然,还有秦晏也在帮本宫!”
好像帮他的不仅是她而已吧,秦姒想着。
这里的每个人,虽然自己有自己的一份打算,但事实上,都是东宫凭空得来的援助。如果他这样还觉着自己不够幸运,那从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从坟里爬出来大哭特哭了。
更重要的是,无论墨河军还是祝州军,都没有给夏军致命的打击。
祝州军是确实笨拙了一些,墨河军呢,反应还是挺快的,就算没有在边境处的时候,两军依然对夏军保留着点火力,没有猛打狂追。
……不知为何,秦姒总觉得,他们是故意不赶尽杀绝的。
但是,在帛阳面前,这样做很不好交差的吧?
她总不能以为,是帛阳全程监看着,默许这支杂牌军在自己的疆土上乱撞乱窜,惹是生非。如果事实如此,那就实在太诡异了。她居然捉摸不透帛阳在想什么?
还是理解为,地方上的暗斗与自作主张,这样比较好解释。
伪监国现在的状态,并不是“要放”,而是已经放走了。齐云天再有怨言,中军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地方,一辆车空出来,可以装更多备用物资,哪怕是装东宫那些把玩的小东西,也比用来浪费好。
至于放出的这人,在离开之前,秦姒叮嘱了他不少事情。
如果他都照办的话,会受益不少,但是秦姒也不是很有把握——对方到底信任自己不,又信任到什么程度呢?
总之按时日算,西疆军应该已经快到了,除了伪监国,她还多派有十数人潜往祝州西南方向接应,不会错过。就算伪监国投奔父兄的队伍,哭诉受到的不公待遇(?),相信权衡之下,领军之人也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那到现在,夏军要做的,就是信守承诺,真正拿下一座城池并且守住了。
之前去“拜访”过的城,其中部署和仓储情况,秦姒已经记录在案,该留下的内应,该留下的偏门,也一样没漏,取哪里都是很容易的,不过她还是小心为上,等待内应分别传消息回来,告知城内最新的布防等等,如此才能做出更加明智的决策。
“殿下,早些休息,明天又要急行了。”
“啊?为何?”东宫还以为秦姒要继续这么在祝州溜达下去呢,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她一定要选在祝州与西疆军会合,但相信她是有充足的理由这样做的,于是他啥也不问。
可是,犯到他的悠闲日子,他就必须弄个明白了。
“是否将要作战?”东宫问,“能派本宫上阵么?本宫领兵应当也不弱才是!”
秦姒笑起来:“殿下是一军之帅,哪有主帅跑去打头阵的?明日开始,殿下退到军中,前军有霍将军指挥,趵大哥做参详,就已经足够了。”
东宫听了,颇有些失望:“那本宫要做什么?”
秦姒严肃地回答:“殿下镇坐中军,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发号施令,随时调整部署,应对万变之局势啊!这样艰巨的任务,除了殿下,又有谁能担得住?”
“真的?”东宫乍一听似乎真的很多要务,还有点担心自己胜任不来,转念一想,“秦晏你呢?”
“我在殿下身后观战。”
他放心了,原来只是观战,不会越俎代庖,也不会撒手不管。做臣子做得这么贴心的,能有几人?
做君主做得这么需要人哄的,又能有几个啊?秦姒摇着扇子想。
东宫双眼冒着星星,仰头憧憬片刻,又飘飘忽忽地问:“那真的会在城门外一字排开,叫阵,然后双方大员先过几百回合,再是兵士齐出杀做一处?”
“……会有啊。”
“啊!本宫迫不及待了!”
他平时究竟都在看什么书。
=====================
不带这样调戏人家的……一万二的更新票,5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