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鸡枞大跳水
快天黑，陈跃进到家的时候，看见老大和老二带着两个小萝卜头正围着他自行车研究。
老大老二见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
“老幺，真是你买了？”
纯属废话文学，陈跃进都不带答应老大的，难道还是别人送的？
陈母似乎听到动静也来到堂屋，扫了眼陈跃进背篓里乱七八糟的菌子，问：“老幺，自行车多少钱买的？”
“八十。妈，帮我分一下。”
他家林子果然不愧菌种杂乱种类繁多，这背篓里采回来他觉得能卖钱的足足好几种，全是混杂着放背篓里的，现在必须分一分。
说完他又赶紧安排小侄女小侄子去拿筲箕来。
陈母实实吃了一惊：“八十？你今天卖了多少？你四哥不是说今天菌子多只卖两块了吗？”
不是惊讶于自行车八十块，而是吃惊今天陈跃进卖菌子至少卖了七八十块钱，否则哪够八十块买自行车？
“我去得早，价钱高。”陈跃进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毕竟还要老妈一起帮忙。
陈母这才恍然。今天早上陈跃进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起的更早。县菜市场的尿性她也很清楚，价格越早越贵，如果市场上某样东西逐渐多起来，那跌价的速度也是过山车一样的。
不过随即她又用怪异眼神打量一眼自己的幺儿子，今天早上他为什么会恰巧比往天都起得早呢？
虽然是她亲儿子，但陈母从来不会盲目地认为自己老幺有多聪明，她家给她一惯印象老大脑子最活，老二老幺差不多，老幺是典型又懒又蠢。
不过随即陈母更心疼：“怎么说买就买了呢？八十块，不是八块，你天天往山里钻很容易？”
老大老二暂时有点痴呆，跟着帮忙分拣菌子动作都是机械的。
陈跃进有一搭没一搭的也在捡，但是人一多他干活便不那么给力，出工不出力更像应付差事。
“天天借人小二的，把人当傻子？”
陈母怼他一句：“你不能走路？”
陈跃进有点气，抬头横她一眼：“我今天早上走路去，菌子得和四哥一样卖两块一斤。”
陈母一想，也是。心里默默一算，那样得损失大发了，至少损失半个自行车。便立即转移话题：“今年菌子真的开始出了，你看看什么都有。”
没人回答她。陈跃进是不想搭理她，老大老二是心神不宁……
终究老大先‘醒悟’过来，看看老幺，眼神忍不住又不停往自行车上瞟。
人说八十年代四大件：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不好意思在他们村甚至他们县农村，现在九十年代这四样都是大件儿，基本找不着两家四件齐全的。
有一两样已经是阔绰家庭。特别是自行车，人有两条腿走路，又不是必需品，买它简直是奢侈，所以拥有一辆自行车是钱多得烧包的行为，存银行吃利息不完美？
“老幺，二手的？”
又不废话吗？陈跃进忍不住翻白眼，新的你给我买去，这个老大。
老大有些讪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他拿起一朵鹅膏骤然变色：“黄罗伞？老幺你疯了？这能吃？毒不死人？”
陈跃进有些不耐烦了，挑他一眼，手里一朵青头菌砸在筲箕里：“毒不毒死人我不晓得？不能吃能卖钱买自行车？要不要我吃一个给你试试？一个个有病？一个破自行车看把你们整得神经兮兮的。”
说罢他站起来，身上本来就难受，果断决定洗澡去。
老二顺着抬起头：“老幺，黄罗伞不能吃。”
陈母也一脸发紧：“对，你别什么都想拿去卖，毒死人，我给你扔掉。”
陈跃进没法，怼道：“我吃过，不止一次，还没死。”
三人沉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应付……
眼看陈跃进要消失浴室门口的功夫，老二突然转头喊：“老幺，我说买自行车浪费，不如存起来以后谈媳妇多给一些彩礼。”
啥意思？陈跃进实在没忍住回头看着老二，心说说话还懂得含蓄了，你不如直接说以后不好谈直接多花点钱买个婆娘回来呗？
一而再再而三的，也就是打不过你……
陈跃进拳头紧了紧又松开，负气地转身进门。算了，洗澡。
第二天早上，陈跃进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来到县城菜市场时天才刚刚亮。今天不止他一个人，连小二也骑车一道的。
小二和阿布他们昨天找了好几斤鸡枞，不过都只是半大孩子属于玩票性质，所以四人算合伙的。
没人提要和陈跃进合伙搞，因为陈跃进明确过从今往后以采菌为职业，他们明白几人和对方不在一个级别，各自家庭情况现在也做不了职业采菌人。
其实现在他们对采菌并没有太大信心，纯只想挣点零花钱而已，只要各方面陈跃进能当他们的领路人就很完美。
所以小二来到市场即激动又忐忑。第一次卖菌子第一次赚钱，所有一切那么陌生，只能紧跟陈跃进步伐。
陈跃进来到市场先看一看。同样还没什么人，但是，他发现有一个妇女拿着一把鸡枞，大概两斤左右比他们先到市场，不过看情况还没开张。
这妇女也是专门来卖鸡枞的，并没有卖别的蔬菜。能比他们先到，应该家就在附近。
“你站这等会儿。”
陈跃进说完大步离开有些无措的小二。
他来到那妇女旁边，背篓放下，把好几样菌子摆放面前，才转身问：“你鸡枞怎么卖？”
妇女抱着鸡枞傻乎乎一直站着。怎么说？也不是所有人卖鸡枞都喜欢抱着满街跑，有少部分也喜欢抱怀里拄一个地当电线桩，当然如果还卖别的菜那更是也只能把鸡枞摆在摊位上。
妇女扫陈跃进菌子一遍后，看没鸡枞才答道：“三块五，喊价。”
陈跃进颇为无语，这价格跳水得……也是他昨天不找鸡枞的原因。
“听说昨天最后两块一斤？”他问。
妇女点点头，显然是知道的。
那便理解了。陈跃进心想着，喊三块五多半三块也会卖的，而且不见得多好卖出去。这种市场定价很奇葩，今天的最早价格通常看昨天的最低价格稍微往上浮动，喊高了买菌子的人又不是傻子。
如果今天后面鸡枞出的少，说不定价格往上继续浮动也有可能。如果出得多，不好意思价格同样至少要被打回昨天的原型。
陈跃进不禁想，三十年后的鸡枞可没这么贱，说它是价格最稳定的菌子也不为过，稳定在最高价位……
而现在，它却大大不如羊肚菌稳定。对了，这年代羊肚菌还不能人工养殖。
陈跃进瞬间想通，朝小二招手。
妇女瞪大眼睛，看着小二手里的几把鸡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