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温闻”
温闻恢复了记忆。
他本名叫苏温迎。原是宗靖的二皇男。
众多皇子中,最突出的那一个。因为他的头发。
在薄榆和薄漾川出远门的时候,他又去了史流那块地,来了个新农户住着。
随后就见一个白衣男人过来拿了一个圆形翡翠给他,说这是他想找回的记忆。
在不知不觉中,揣着圆形翡翠就慢慢昏迷,倒落在农田里。
再次醒来,住的地方不是天顶掉木屑的地方,而是富丽堂皇,有着散发丝丝清香的黄檀木床上。
他的发丝又变成了红褐色,他抚摸着自己的发丝,脑筋一阵抽痛,也想起了和薄榆的初见面。
那并算不上美好的记忆。
他拿起宝剑架在薄漾川的脖子上,让她交出“章”。这个章对于宗靖王朝极为重要,林婉之说要是找到这个章,他就可以拥有自由。
可是,史流的心眼多,只是模棱两可的说这个章在薄家,他便信了。
也许是因为当时——他太想要自由了。
机缘巧合之下,他消失了记忆。
发丝变成了正常人的黑色,再也没有红褐色发丝的不好的回忆。
过了他人生中最自由的几个月。
挤在牛车也好,一起做木工也好,穿着被人偷工减料的棉服也好。
不在宫里,都好。
也认识了除了母后和高官以外的女人。
吃相不讲究,碗筷摆放不讲究,没有条条框框,有的时候又特别擅长在别人面前假把式,变得和宫里那些人一样。可是面对他和薄漾川的时候,却又不是那样。
以为是粗枝大叶,可甚至他看了一眼的拨浪鼓,她却能给他买回来,当做新年礼物。
这个拨浪鼓是他想要了十余年,却从未买到的。
仅仅属于他的拨浪鼓。
从他出生起,便有一父同胞的哥哥。
他们是当时最得宠的万贵君所生。所幸母皇并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不幸的是他因为长大至三岁便一头红褐发,被宫中所有人视为不吉。
他四岁时唯一的玩具便是小时候哥哥玩剩下的拨浪鼓。这个拨浪鼓是母皇带着哥哥出去游玩的时候买的。因为他的头发太过于招人眼,从未带他出去玩过。
从没有见过那些民间玩意儿。
哥哥玩两下便腻了,随便丢给了他。
他却视做珍宝,以为哥哥是真心待他。
仅存的拨浪鼓一直陪伴他长大。上面的拨浪鼓的两个小锤都已经破损,可母皇连一点念想也不给他。
在一次换屋之后,便离奇失踪。最后还是那小厮谄媚说:
“皇上说,皇男大了,就不该玩这些小玩意了。”
他也渐渐的学会木工,向工部学习,给自己做了数不清的拨浪鼓,说不清是想报复性补偿自己的童年,还是想要母皇的爱。
成年那天,母皇让他去和亲。
一向不和亲的宗靖,却仅仅派他出去。
大概是母皇想让他离得远远的。
后来才知晓,边关有匈奴看上了哥哥,可是哥哥受人喜爱,便让他去。她们说,都大差不差。
可要真是大差不差,为什么不让哥哥自己亲自去?
明明可以拒绝的。
他不想。
也不愿意。
只好拼劲努力想要让自己有价值。
林大人是他从小的教学师傅。他走投无路,只能找到她,她说若是找到一个翡翠印章,就可以陈情上书,不让他走。
于是他在这年,学会了舞剑,学会了杀人。
学会了日日穿黑色衣服,仅仅是为了杀人见血的时候,不被别人看出来。
耐脏,好洗。受伤了也不会被人看出来,找到他的弱点。
最后失忆没找到。大概他也要去和亲了。
他有些疲倦,拿出怀里的拨浪鼓,盯着它,两只大手在棍子上揉搓,转了转。
清脆的小鼓“碰咚咚”的响。
他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
“还笑得出来。”一道尖锐刺耳的话传来。
苏温迎一下敛了眉,快速收起了拨浪鼓揣在兜里。
是他的哥哥。
“母皇这么苦恼和亲事宜之时,你在哪里?现在倒好,母皇找出法子来,你又回来了。”
“你是在以下犯上吗?”
他的哥哥苏瑞安穿着雍容华贵的绸缎,满脸红妆,艳丽非常。身后跟着一群的小厮,大张旗鼓的走进来。
苏温迎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都能被苏瑞安说成黑的。
从小……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被污蔑偷郡主的布簪,被泼脏水说他拿着民脂民膏风花雪月。
他的开支最大的也只是做拨浪鼓而已,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
就这样,他也越发的不想说话,越发的封闭自己。
可是脑海中突然想到薄榆曾经在大雪纷飞的冬天说:“你不说的话,在意你的人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日。她和薄漾川堆着雪狮子,两人手冻得通红,看着在屋檐底下的他,便想叫他一起。
薄榆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入冬堆个雪狮子,保准来年风调雨顺,吃得饱穿得暖,是人造祥瑞。
他们要堆一个大大的,比村子里的任何一个小屁孩都要堆得大。明明都是大人了,却还是这么保持童心。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他的手却跃跃欲试,只因他从来没和别人一起玩过雪。
宫里的皇子们见到他就跑,他的头发实在是惹眼。
薄榆和薄漾川还在思考怎么给雪狮子弄个大大的尾巴,怎么才能弄得栩栩如生。因为深冬,薄榆也不用管种地之类的营生,一整天就在琢磨。
他始终没有踏出去。
晚上,薄榆终于进屋休息,说自己搭的差不多了。
可他一看,哪里是差不多,他见村头那小屁孩做的小,但精致非常。薄榆做的,屁股长在头上似的,惹他心里笑了好久。
半夜,他趁两人屋里的窗户紧紧关上,蹑手蹑脚的出去堆着,脸蛋被冷风吹得红红的,但他非常喜欢制作的过程。也算是和他们一起做了。
做好站起的一瞬间,被身后开着大窗户吓一大跳,面上不显,却有些局促。
那窗沿上大喇喇露出两个头:“我就说他忍不住会改的。”
薄漾川也真心笑起来:“榆儿说的是。”
他局促万分,脸蛋倒不像风吹的那般,更像是羞耻的热红的。
“你要是想玩就说,憋着不说,还要我们偷偷给你机会。”
她笑得开心,像是找到什么乐子。
思及此,他平静了下来——
“我如今这样难道不是哥哥造成的吗?”
“小时候到处往我头上泼脏水,大了,还想找理由将我随便弄出宫门去?”
“你就这么嫉妒我吗?”他看着苏瑞安的眼睛淡淡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