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避战
1940年夏，这时的重庆已经成为中国政府的抗战陪都，而此时日军的作战目的已经从“武力征服中国”渐渐转变为“摧毁中国政府的抵抗信心，迫使其求和”，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大本营开始拟定所谓的101号作战计划，这也是世界战争史上第一个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战略轰炸计划，日本政府及日本军方对这个计划非常重视，认为这是迅速解决“中国事变”的最佳途径。作战计划将分两期进行，分别以第一目标（重庆）和第二目标（成都）为主要攻击对象，企图集合陆军第三飞行集团和海军第一联合航空队数百架战机对两个目标进行无差别攻击，以迫使中国政府屈服。
本来日军并无足够航程的战斗机执行对轰炸机的护航任务——就算从最近的汉口机场飞往重庆，单程也在九百公里左右，而当时日军航程最远的九六舰战只不过是一千二百公里，突入四川盆地后，便无法对轰炸机编队提供有效的保护，因而往往遭受中国空军的绞杀，甚至连著名的“轰炸之王”奥田喜久司大佐都在成都上空阵亡。
但自从1940年6月，日军攻占宜昌之后，空中打击力量的前线基地骤然往前推进了几百公里，这样，日军海军航空队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来攻击重庆这座山城，驻汉口机场的101号作战计划的一线主力第十二航空队开始大规模对重庆、成都进行无差别轰炸。中国空军虽然依然抵抗顽强，但日军指挥官认为这种抵抗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而且他们的秘密武器即将出现在中国战场，海军航空队的指挥官们有理由相信，当这种武器出现时，这支一直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中国空军将会被彻底消灭。
阴雨绵绵，成都郊区的太平寺机场，作战室内肃静地坐着十多名飞行员，这时的方啸云已经晋升为第三大队的副大队长，在一般人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八年内，第四大队换了十一任大队长和十六任副大队长——他们都是在空战中阵亡的。不过方啸云却很喜欢这种晋升，对于自己应得的荣誉和晋升，他从来都是非常高兴，更加不会去拒绝。
自从五个月前，桂南会战结束后，第七中队便调往成都拱卫四川，三个月后，方啸云晋升为第三大队副大队长，在这半年的空战里，缺乏有效补给的中国空军已经消耗的虚弱无比，现在整个空军的作战飞机已经不足百架。但这些飞行员要面对的，却是日本陆军第三飞行集团和海军第一联合航空队。
方啸云手里拿着一份近期各地观察哨和友军提供的情报，说道：“第一大队的关林汉报告在执行轰炸任务返回基地的途中，曾遭受一种新式日军战机的追逐，一直不能甩脱，但日本人并没有攻击。”
“鹤洋的地面观察哨报告发现一种小型而且快速的飞机出现，机腹下面还挂着炸弹。。。”
这时前排中间的一名飞行员举手说道：“长官！”他是方啸云的僚机，名叫徐云骧，看起来非常剽悍，甚至有点凶狠，虽然刚从航校毕业还不到三个月，却已经有过一次击坠，一次击伤战绩。
方啸云点点头，示意允许发言，徐云骧站起来说道：“长官，关林汉这家伙我认识，他是开SB-2轰炸机的，这种飞机很快，日本人的海军96舰战，陆军97战斗机都很难追上，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我想着应该是日军新出现的战机。”
另一名飞行员在得到许可后，反驳道：“不，我觉得不是新战机——至少不是新式的驱逐机，如果是新驱逐机的话，为什么不攻击第一大队的那位弟兄？而且地面观察哨不是报告机腹下面挂着炸弹吗？这可能是一种单发的轰炸机。。。”
徐云骧皱眉道：“地面观察哨很多都是当地的村民，他们真的能准确判断出挂的是炸弹？如果是邮箱呢？”
又一名叫郑少英的飞行少尉摇头说道：“从观察哨报告的那地方到任何一个日军机场，往返航程都在一千八百公里以上，这还是毫无偏差的情况——日本人什么时候有这种驱逐机了？”
作战室内飞行员们还在争执不休的时候，空军指挥部的作战命令已经下来，“遇到没有护航的轰炸机则攻击之；遇到战斗机和单发飞机则避战。”其实在这种情势下，中国空军的长官们已经是无奈之举——谁愿意被说成胆怯的懦夫？但现在的不到一百架的飞机和残存的飞行员们，已经是中国空军仅剩的种子，如果连这点本钱都拼光，那空军也就相当于全军覆没，再也不会有任何胜利的机会，日本空军也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对重庆成都进行战略轰炸。
但是年轻的飞行员们显然不理解长官的想法——就算理解，他们也不愿意去执行，当方啸云从口袋里掏出这纸命令宣读的时候，整个作战室立刻沸腾起来。
徐云骧蹭地站了起来，从方啸云手里接过那张命令匆匆看了一遍后，脸色铁青地骂道：“这帮无能的胆小鬼！混蛋！”
说着把那张电报揉成一团，狠狠地踩在脚下，然后对方啸云说道：“长官，这种鸟命令不用搭理，我们自己出击就是了！”
其余的飞行员们也都拥过来，纷纷望着方啸云，显然他们也不愿意执行这种命令。
方啸云弯腰捡起那张电报，淡淡地说道：“你们不怕死，难道我这当长官的反而怕死吗？这命令我没看见。”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慢慢地点燃了这张电报。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方啸云的心中却掠过一丝疑惑：“日本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新式飞机出现？”想起这几年来，日本人的新式战机层出不穷，而自己的许多部下还驾驶着好几年前的双翼I-15战机，方啸云心里不由得浮起一抹无奈的悲哀——这样我们真的还能继续支撑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