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一个花魁朋友
林易看着对方，什么庸脂俗粉之语，当然都是一些自谦的话。
此时摘去了用作遮挡的面纱，只能说这位花魁不单单是琴舞声箫四绝。
甚至就连长相亦是沉鱼落雁，眉目如画，不可方物。
只不过若相比于刚刚隔着屏风时的样子。
此时的杨玉楼，就只是一个极漂亮的美人模样。
而不是再如之前那般，让人魂牵梦萦，神思不属的神女了。
“相比于刚刚，在下还是更喜欢现在这副模样的花魁娘子。
如此反倒是显得亲近了许多。”
林易对于那番试探，倒是并没有什么恼怒的心思。
说起来他似乎也只差了一点，就真的险些成了杨玉楼的入幕之宾了。
虽然很好奇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不过说到底他并没有中计。
而且还因此看到了一场极为精彩的表演。
毕竟能够将音、景、画、声、形，运用到如此极致的人。
就算在后世亦不多见。
如此算下来，似乎也并不算亏啊。
“其实小女在上面时，第一眼便看出公子是誉满京城的林仙师。
所以才愿当众连献绝艺。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小女既担了花魁的虚名，亦不想在仙师面前落了名头。”
杨玉楼放下手中的书卷。
一双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当真是横如秋水，媚若天成。
“不过在献艺结束后，能得到仙师的一句。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之评价。
却也让小女觉得，这十数年的辛苦，亦是值得的。
况且这普天之下，庸庸碌碌，虚以委蛇者众多，但唯独知音难寻。
小女虽是风尘中人，但今日得仙师如此盛赞，竟也不觉生出了几分死而无憾之感。”
林易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
直接将对方给感动到了。
这一时也让他有些无言以对，虽然他那番评价的确是发自肺腑。
但毕竟这句诗，还真不是林易自己写的。
他大约回忆了一下，接下来只需再过个一百多年，这人差不多也就该出生了。
而且现在的青楼女子，都这么好骗吗？
这让他难免无语扶额，这要是碰上柳三变，岂不是直接要以身相许了？
“花魁娘子不必如此，那句诗其实并非由我所做。
只是那时所见绝艺，使得心神皆震，所以下意识吟诵出来的而已。”
林易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解释清楚，他在大唐的身份是道士。
又不用靠科举，自然也不用依靠抄诗来养名养望。
若是平白担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声，万一下次被太宗听到了。
结果宴会时候，让他当众吟诵一首，到时候岂不是要尴尬？
不过此言一出，反而立刻引起了杨玉楼的兴趣，但并不是去关心谁做出的这首诗。
而是关心诗中描绘的女子究竟是谁？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既然仙师所言，此句并非出自您口，那小女倒是很想知道。
这天下到底还有哪位奇女子，能够担得如此赞誉。
莫非……是西域来的哪位胡姬？”
她几年前力压群芳，名满天下，各地花魁皆不如她，实乃群芳之冠。
亦是未曾得到如此评价。
但现在看来，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不成？
然而这一下却把林易给问住了，毕竟公孙大娘现在恐怕还没出生呢。
自然也不可能碰到白猿，白猿也不会把肚子里的越女剑谱给她。
不过根据传说，似乎也有说是八仙之一的何仙姑，授予公孙大娘的剑舞。
但不论怎么说，杨玉楼如果想要和对方一较高下的话。
只需要再努力活个一百多年也差不多了。
林易绷不住了，这事完全没法解释啊，而且想想李乾佑的表现。
恐怕就算他真的说清楚了，对方也只会觉得是在开玩笑。
不过杨玉楼在这方面却非常善解人意，见到林易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为难。
顿时便以为他是个修道之人。
即便是为自己写了诗，但依然不想担此虚名，搅扰清修。
“仙师不必忧心，小女知您定是怕被俗名所累。
对此我亦是深有所感，今日于这室中所言种种，皆是你我二人的秘密。
今后玉楼绝不会向外人透露半个字，以全仙师之清名。”
林易看着面前的解语花，硬是被对方给说得苦笑连连。
这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呢，怎么两个人之间连小秘密都有了？
虽然这种事对于旁人而言，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但对于林易来说，完全就是一头雾水。
“不过花魁娘子所言，倒也正是在下心中所想。
林易不过一介方士，逍遥闲游，自在随心，才是在下的追求。
至于作诗，还是扬名，确非吾心中所愿。”
林易此时也放下了心情，一边品着手中花茶，一边与对方如此说道。
“玉楼又何尝不是如此？
早些年为繁华遮目，虚名蒙眼，只想在天下人面前一展平生所学。
然而真得到了以后，时常又总觉怅然若失。
如今堂中宾客，皆是寻名而来，亦有酒色财气之辈，不知凡几。
皆想将玉楼收入囊中，以作炫耀之用。
若世间从此再无真心相待之人，徒有这虚名又有何用？
可惜曾经年少气盛，却是直到今日才终于想通了这般道理。
小女于此事之上，远不如仙师矣。”
杨玉楼言及此处，神情却是颇为感伤，旁人皆羡她名动天下。
乃当世花魁，艳压诸芳。
但她心中愁苦烦闷之事，又有几人可知呢？
林易对此听得颇为入神，没想到对方作为花魁，竟然也有如此心思。
而杨玉楼如今遇了林易这般知己，也顿觉心中亲近。
再加上两人又有了“小秘密”。
如此一来，便更加放下了往日里的矜持作态，不由得往前坐了坐。
便与林易靠的更近了一些，心情亦是舒畅了许多，只言道。
“仙师如今与玉楼虽相识不久，却一见如故，你我既是朋友。
那还称呼花魁娘子，岂不是生分了？
如今此处亦无外人。
我想仙师不如称呼小女名字‘玉楼’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