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拱石村
时值腊月。
北国早已银装素裹。
而南疆却是另一番景象。
山下的小村远离尘嚣，隐匿于苍翠葱郁之中。
村口古木参天，枝叶交织成一片绿荫，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过往之人撑开的巨伞。
温暖如春的阳光穿透薄雾与叶隙。
轻轻洒落斑驳光影。
王伊祁与莨菪踏入这方未被冬寒侵扰的净土，周遭尽是不畏寒意、依旧生机勃勃的林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与湿土的气息，仿佛连季节也在此地流连忘返。
两人缓步前行，途经一座古桥，桥下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圈圈涟漪，仿佛在欢迎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据段和誉遗留的木雕舆图指引，此地应当叫作拱石村。
他们继续深入。
只见村中心一块巨石巍然而立，石上青苔斑斑，仿佛历经无数春秋，见证了拱石村的兴衰变迁。
有的村民聚于石旁，有的忙碌于田间，这山下的景象与生活节奏与昨夜山上发生的厮杀相比，简直恍若隔世。
只是此刻的村庄。
尽管阳光明媚，却笼罩着一层莫名的阴霾。
有一点却颇为诡异。
村民们虽仍在田间劳作，儿童偶尔的欢笑声也难以掩盖空气中暗涌的紧张。
而且更多的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几缕炊烟升起，却也似带着几分仓促与不安。
行走在湿土泥泞的小径上。
王伊祁与莨菪不难察觉，村民的眼神中藏着戒备与恐惧，交头接耳间似乎在提及一个不可名状的威胁。
莫非这十二月的暖阳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
王伊祁眉宇微蹙，心中暗自揣测，这本该是恬静宜人的世外桃源，怎会有一股不祥之气萦绕不散。
莨菪轻声细语，言中带疑：
“看村民们的举止，好似有难言之隐。”
二人对视一眼。
王伊祁面色凝重，目光如炬，有些好笑地向身边人质问道：
“你难道不是借由这条蜿蜒山路，然后才得以上山的嘛？怎会对村中之事一无所知。”
莨菪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低声道：
“我确实是循着这条路上的山，也有瞧到此地有人烟。
但追杀我的那些人心怀叵测，其行径你也亲眼目睹，若是我贸然进入村庄，只怕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说到这里。
她语气中透露出淡淡的无奈，仿佛并不愿意去回忆那段算不上愉快的经历。
王伊祁听罢，眉头稍展。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保护无辜免受牵连，亦是侠义之道。
如果只是顺手而为。
他恐怕也会选择如此来做。
但却也仅限于此了。
王伊祁不会选择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可同样也不会选择做利人不利己的事。
就比如眼下。
他虽然对这个拱石村所发生的问题感到好奇，但是如果没有利益可图，却也不会选择主动帮忙和出手。
王伊祁神色自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十分自然的对莨菪吩咐道：
“你且去村中市集，速购纸笔及后续所需的干粮吧。”
他的个人专属空间中并没有食物。
这倒不是疏忽与失误。
而是王伊祁发现，于现世之中虽然可以取出并存放原有的物品，但却无法将现世中的额外物品进行存放。
这或许是为了避免在现实中某些身居高位者成为摆渡者后，借用种种渠道，购得超常规的危险物品，以至于打破一些微妙的平衡吧。
莨菪闻言，本来还有些欢喜。
对方让她买纸笔，显然是为了赶快了结那秘籍残卷之事。
而让自己去买干粮，这则是使二人开始有了一些真正同伴的即视感。
如此之后适当其时的委托出手也会大大增加可行性。
但在之后。
莨菪眉间微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与不解，又品出了些其他的味道，不禁出声质疑道：
“难道你就不欲插手相助吗？眼见这村中暗潮汹涌，你我岂能袖手旁观。”
她的话语中蕴含着几分侠骨柔情。
显然对于这疑似袖手旁观之事颇感不妥。
王伊祁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调中却藏着深意，应声说道：
“我为何要出手？你早前提及自身肩负重任，莫非真心愿意耽搁于此，做那虚名的女侠？”
他一双古怪的眸子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言语间透露出对当前局势的另一种考量。
莨菪闻听王伊祁之言，心中顿时翻涌起波澜，疑惑与挣扎如同夜幕下的暗潮，汹涌而不息。
只要心中有侠，行则必达，这份信念，足以让人跨过任何难关。
这是她从小被灌输的理念。
自己理应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怎能对眼前的困境视而不见？
但转念一想，对方说的话确实也有一番道理。
哪怕莨菪欲成之事仅靠自己难以完成，只能等待时机，或者寻找外援。
但如果事态恶化到极点，她却也只有拼命一搏、去换取那三分机会。
哪怕不会死。
可这世上比死亡更痛苦的刑罚多的是。
莨菪目光闪烁不定，最终缓缓低首，心中虽有不甘，但却也明白，自己眼瞎每一个决定都需慎之又慎。
她暗自叹息一声，决意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遵从对方的安排。
“好，我便依你之言，先去置办所需之物。”莨菪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却也透露出坚决。
说罢。
她转身开始向村民询问集市所在，步伐虽快，却显得有些沉重，似乎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坎之上。
王伊祁目送莨菪远去。
直至那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他才缓缓转身，于村中心那一块年岁久远的巨石旁坐下。
坐定后。
王伊祁闭目养神，似乎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但实际上，耳畔却细心捕捉着四周的每一丝声响。
不一会儿。
村中的谈话声、儿童的笑语声、甚至是远处牛羊的叫声，都渐渐汇聚流入他的耳中。
村民们或谈论着今年收成的丰歉。
或忧虑着近日里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气氛，更有甚者，低声议论着村外田野中的异动……以及偶尔传来的古怪声响。
这一切的一切。
都被王伊祁收入耳中，并于心中渐渐拼凑出了一个更加完整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