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龙象般若功

莨菪闻得王伊祁之言，心中那番忸怩之态竟如晨雾遇日，瞬息消散。

她眸光一闪，其声清越，不带半点踟蹰，毅然开口道：

“大侠稍安勿躁，小女子一身武艺，乃家门独传之秘，非外人可窥，未经大人允许，轻易相传，无异于背叛先祖。

倘若英雄真个执意如此，倒不如我们继续论及终身托付，不过此事仅此一夜，过后云水两忘，江湖路远、各安天命，如何？”

先生诚不欺我。

华夏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

譬如你说。

这屋子太暗，要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

但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但问题在于。

王伊祁确实对于眼前女子的身子没有什么心思。

难道这世上男女之间，就只能有裤裆里那点儿破事吗？

“真是太失礼了，我可是纯爱。”他眉峰微蹙，目光如炬，反诘道：

“我说了，我对你并无什么特别的兴趣，或者说，缺乏足够情感基石的关系，我都同样并不向住。

且适才与姑娘刀剑相向之青衫客，依在下拙见，所使招式与姑娘如出一辙，若真乃不传之秘，岂非意味着同门同姓、手足相残？”

莨菪闻此，面色脸上竟似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既有如释重负，亦隐隐藏着失望。

但更多的是像被触及心中不愿启齿之事。

半晌无语。

她方轻启朱唇，幽幽言道：

“大侠所言不虚，那人与我所学同源，但却并非同门同姓，只是偷抢偷学去罢了。

况且他行他路，我走我桥。

世间万物各有其道，他之所为，由他心而定；我之所守，自我意而生。”

言毕。

莨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这次则是无奈，以及坚决。

果然并非一家嘛。

这么说青衫男子应该是大理高氏的家臣，其族盗国之后，占据了原本大理段氏的武库与绝学。

而眼前的黑衣女子则是原大理段氏的仆役？

青衫男子追杀后者是为了进行彻底肃清，让大理高氏永远高枕无忧。

不过。

似乎反过来也能说通。

黑衣女子是大理高氏的人，但是被彻底洗脑，反而认为对方才是窃贼与强盗。

而青衫男子则是大理段氏想要重新夺权展开进攻的号角。

如此一来。

莨菪眼下说的话倒是能颇具喜感。

这两个可能性。

决定了“凤血”到底与哪个家族有关。

王伊祁更趋向于相信前一个。

毕竟他在先前的试图询问中，关于“凤血”还未说出口，便从段和誉身上察觉到了极其危险的预兆。

当然。

这同样也有可能是大理高氏掌握“凤血”后，对段氏展开了血腥清洗的缘故。

还有一点也颇为重要。

就是无论青衫男子还是黑衣女子。

似乎都不清楚此处山中的破庙里，有着一位堪称老祖宗一样存在的段和誉。

青衫男子如果作为大理高氏的家臣，在知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绝对不敢如此大摇大摆前往。

而若是作为大理段氏的仆役，在死前又为何没有进行求援？

黑衣女子的情况同样如此。

她表现的过于无动于衷，就像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僧人一样。

在缺少足够信息的情况下。

王伊祁思来想去也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哪怕是玄学上术数的推算，也是需要足够信息作为支撑的。

他自知此刻再多思绪也是无用。

于是便在莨菪那双眸中蕴含的不安与期待交织之下，轻轻挥袖，语气淡然说道：

“我刚才见你表现与言谈，似是对武林各派绝技都了如指掌，其中可有能与你家传秘技比肩者？

抑或是修炼至大成、或者登峰造极后，能使坚壁寸寸化为齑粉，这一层次的武学？”

王伊祁为了便于理解，直接在叙述中套用了郁振西的比喻。

毕竟武功不像传承。

其以“武”为名，本就是为了纯粹的暴力而生。

莨菪闻此，螓首微垂，复又轻抬，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久处大理之中，除了此地本土武功，便只知道些本就于天下间流传甚广的寻常武功，这远远算不上了如指掌。

而于此地……若论哪家能够比及我所学的家传秘技，具备此等恐怖的威力，恐怕确实罕见。

我所知之中或许仅存残篇半简能堪比肩。”

王伊祁听罢，目光微凝，他缓缓启齿，沉声再问道：

“这套武学，叫做什么……可有响亮名号？”

莨菪神色间颇有几分无奈，回应道：

“此功名为龙象般若功，那是我从一名蒙古百夫长手中夺来，习练者掌力强横，霸道无匹，宛如怒龙狂象。

每一层修为精进后，便似得一龙一象之力加持，至刚至猛，除了中原那门降龙掌法，世间难寻其二。

惜乎我仅获前三层功法，犹似管中窥豹，未见全貌，倘若有人机缘习得全卷，并尽数练成，或许真能如龙腾象踏，撼动山河。”

言罢。

她目光深邃，似在回忆那功法带来的震撼与遗憾。

龙象般若功……

这不是吐蕃密宗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吗？一个百夫长有何德何能，拥有其秘籍。

王伊祁闻言心中顿起疑惑。

金轮法王倒是密宗之人，并效忠于蒙古，后接受蒙古帝国大汗册封，以蒙古国师身分协助由忽必烈统率的蒙古南侵大军攻打南宋。

但按照他所熟知道那个版本的故事线。

对方应该已经在上一次襄阳大战中身死。

而且哪怕历史从“赵禅”那里就出了变动，一切都似是而非、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位骄傲的大和尚，也绝不会任由武功被人轻易学去，并如此草率的死在战场上。

——还是死在莨菪这样一个远非真正高手之人的手上。

更不用说。

此人在这个世界可能都并不存在。

吐蕃现在属于大元的领土。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出于那位世祖忽必烈？

以铁骑破山伐庙，并将之武学于军中广为传授。

龙象般若功与其它高深武学不同。

练成与否，并不一味讲求资质。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循序渐进，绝无不能练成之理。

纵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二年里也能成功入门，就是每一层需要的修炼时间皆要翻倍。

但人寿有限，这般无法逾越的门槛，某种意义上反而超越其它高深武学的资质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