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罗轻烟掌
霎时间。
剑锋破衣而入。
“嗤”的一声轻响。
长剑穿透肩胛,带起一抹凄艳的血色,骨骼间的摩擦仿佛能令人心悸。
莨菪本就难以变招,此刻更是剑身受制于对方的血肉之躯,难以进行回转。
她陡然弃了手中长剑,任由其嵌于青衫男子肩头,铮鸣不已,剑影与血色交织,更添几分凄厉。
旋即顿时化为一道掌影,劲力所至,空气似被撕裂,带起缕缕轻烟,缭绕四周。
莨菪的伤势,已然不允许其使用一阳指,但她还会另一项绝学。
——五罗轻烟掌。
一阳指出手可缓可快,缓时潇洒飘逸,快则疾如闪电,但着指之处,分毫不差。
而五罗轻烟掌则只专注于速度!
能够与眨眼之间,便极快地攻出数掌,令对手防不甚防。
如此。
后发先制也不是不可能。
莨菪眼下只担忧一个问题,此刻自己因为伤势以及强行变招而导致劲力不足,并且也只能挥出一掌。
如果这一掌被对方硬吃下来,并未能影响其出指之势,那又该如何?
若依旧被点中。
尽管她这一掌打中对方。
且让其所受伤势更重,也只能是无用之功。
于交锋之间。
哪怕一方状态再好,只要被人点住穴道,便难以动弹、甚至陷入昏迷,这等于提前宣告了死刑。
念头电转之间。
青衫男子一阳指点中莨菪穴位; 而莨菪五罗轻烟掌亦拍中青衫男子的胸口,令其胸膛一阵气血翻涌,面色更为苍白。
二人身形俱是一滞。
一阳指力透骨髓。
莨菪身形一震,只觉一股暖流从被点中的大穴涌入,瞬间麻痹了全身经络,意识亦开始昏厥。
她娇躯不由自主地瘫软,轻飘飘地倒向地面,眸中满是不甘。
与此同时。
青衫男子中掌之处,一股柔和若青烟缭绕的劲力肆虐,仿佛有虫蛇在胸腔内撕咬。
他的身体在遭受重击后,竟诡异地静止了两个刹那,就像是老旧的影片突然卡带一样,被无形之手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一切都为之凝固。
随即。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自其胸口爆发开来。
青衫男子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猛然间向后倒飞而出,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落在地。
“噗”的一声。
鲜血自其口中狂涌而出,染红了胸前衣襟。
他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意识在昏厥边缘徘徊,仿佛正被黑暗深渊所吞噬。
“咳……咳……”
青衫男子强忍着喉头的腥甜,双手撑地,艰难地支起身子,尽管摇摇欲坠,却终究没有倒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凝聚起散乱的内息,不让自己的意志沉沦于痛苦之中。
“是我赢了……我……赢了。”
话语虽断断续续,却字字坚定,透露出青衫男子此刻心中难以抑制的狂喜。
紧接着。
便见王伊祁缓缓走近。
一只脚重重踏在了对方那张沾满尘土与血迹的脸庞之上。
他面容淡然,徐徐言道:
“嗯,是你赢了。”
青衫男子本已如风中残烛,勉力挣扎欲起,这突如其来的践踏使之再度被击溃,无力地倒回了地面。
王伊祁另一手轻轻搭在了插在对方肩头的长剑剑柄上。
“噌”的一声轻响。
长剑应手而出,带起一抹银光,让人心生寒意。
旋即。
一股鲜红的液体猛然自伤处脱缰而出,如同被禁锢已久的狂澜找到了释放的缺口。
那血色,鲜艳而刺目,带着生命的温度与重量溅落于地,绽放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花。
即便是最轻微的脉动。
也似乎在加剧这不可遏制的流失。
青衫男子的脸色瞬间苍白。
痛楚使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其却没有呻吟出声,只有紧咬的牙关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证明着此人正以极大的意志力对抗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痛。
王伊祁抽剑之时并未采取任何巧妙的手法,而是生硬的直接拔出,他望着对方的不屈模样,缓缓地将自己的脚从对方的脸上挪开。
移开脚后。
王伊祁蹲下身子,让自己与那青衫男子的目光平视,仔细端详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鲜血与尘土交织在一起。
模糊了男子原本的面貌,只留下痛苦与挣扎的痕迹。
他目光沉静如水,声音里却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向对方言道:
“尚且还算个汉子、骨气未失,我就不继续折辱你了,倘若你愿意以‘一阳指’绝技见赠,但书片纸,我便许你全身而退。
当然,若你不欲妥协,选择了拒绝,我也会干脆给你一个痛快,是生是死,一念之间,我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
青衫男子的实力。
在王伊祁看来不值得一提,放不放走对方,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而且对方此次的行动显然是由那个“少主”下达。
放走对方。
甚至还有利于提前让自己初露峥嵘,为之后将名声响彻于在“元”、“宋”两朝高官的耳中打下基础。
青衫男子闻言,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低沉而坚定地道:
“我眼界浅薄,小看了这天下的广袤与英雄辈出……秘籍之事,断不可行,你杀了我吧。”
言罢。
他闭目凝神,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从容而显得决绝。
这个世界的本土风气与上个世界完全不同啊。
在西部内人心如鬼蜮,大多人都怀揣着自己的目的,或是财富、或是权势,以至于连共同结义的兄弟都能杀害。
他们只懂得踩着同行者的尸骨向上攀爬。
而在这大理的山中,一名应当只是家臣的存在,却也有着自己的原则与底线,甚至能为之坦然赴死。
真是不错的世界啊。
王伊祁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冷冽如秋水,剑尖轻颤,仿佛带起了一缕不易捕捉的风声,轻轻掠过了青衫男子的颈项。
这一抹。
无声无息,却干脆利落。
青衫男子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即便归于平静,仿佛方才发生在山中的所有纷扰与斗争,在这一刻都随着他的气息一同消散。
王伊祁手提长剑,每一步皆沉稳有力,踏在地上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近动弹不得,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的莨菪身边。
弯腰间。
王伊祁以一手轻轻托起莨菪的背脊,另一手稳稳揽住对方的膝弯,动作轻柔而娴熟,动作轻柔而生涩,仿佛是初次抱起一个熟睡的孩童。
他步伐不急不缓,重新走向庙宇。
庙外,夜风依旧; 而庙内,因这份难得的宁静,亦仿佛真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有忽然停下的木刻声,诉说着故事依旧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