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线索
四兄弟在草莓镇黑市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们是众多黑市商人默认的合作伙伴，暗地里藏污纳垢，共同维系着这座小镇地下世界的微妙平衡。
此刻被人当众击杀。
这些平日间算尽锱铢、私下里勾结营私的黑市商人们，即使再如何冷血，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慨与惊惧。
但他们亦有顾忌。
王伊祁在大开杀戒之后，不仅没有隐匿逃遁，反而公然向他们叫卖首级。
这点让人不得不进行深思。
这条过江龙是不是在说：
要想安然无恙，速拿重金来赎卖，否则你们也将步其后尘！
这群贪婪成性的黑市商人，会因为重要的合作伙伴被杀而心生愤怒。
可同样的。
眼前这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也为自己的伙伴遭遇劫掠而怒火中烧。
而一旦冲动的愤怒占据上风。
他们深知，这或许只能引来王伊祁的愤怒，面临的将是更为惨烈的报复。
比如。
为黑市商人们带来杀身之祸。
寂静。
黑市瞬间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无人敢轻易说话，一时鸦雀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给不给钱，给多少……
这些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张义寿的首级。
三千贯是于正常黑市交易而言的数目，但再加上用来赔罪的买命钱就不一样了。
然而。
王伊祁本意并非如此，此举不是在觊觎天价赔偿。
据任鸟飞所言。
他在黑市中仔细搜寻之后，已然确定此处并无所需觅求的古籍。
这样一来。
草莓镇对于王伊祁来说，显然已经失去了继续逗留的价值与意义。
毕竟那四名不孝子都已经杀了。
且锦衣卫终究也是要吃肉的。
那些群龙无首的居阴山零散匪徒。
恐怕并不能满足锦衣卫的胃口，而对于他们来说，张义寿无疑是极具价值的目标，甚至于是志在必得的。
一旦王伊祁贩卖首级之事暴露。
他很可能面临锦衣卫因功劳被抢的迁怒。
而关于这件事的暴露，几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他不可能在交易后，将草莓镇黑市中所有人杀光。
因此。
当下王伊祁唯一的目的只是尽快获取银钱，以换取自身安全。
只不过他那杀人如麻的形象。
在此刻无疑深深地震慑住了黑市的众多商贾，是对草莓镇整个地下世界的一记重拳。
就在这近乎于凝滞般的死寂之中。
忽有一个压抑而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僵局。
这声音来自人群深处。
一名身着华丽锦袍、面色苍白的商人挺身而出。
他双拳紧握，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显然内心正在经历着激烈的挣扎与抉择。
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加沉重了几分。
锦袍商人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话语中却透出坚决，说道：
“我……我愿意出五千贯，买下这首级。”
话音甫落。
众商贾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既包含着得以解脱的庆幸，也有意想不到的惊讶，以及深深的困惑。
他们庆幸的是有人愿意代为破财消灾。
至于惊讶，则是这个出价竟远超了他们原本的预期数目。
要知道。
即便通过官府正式途径悬赏，不经中间任何流程的剥削，张义寿的首级也不过五千贯而已。
商人素来唯利是图。
更不用说这群黑市商人了。
嗜利如命？
他们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这群黑市商人可以接受蝇头小利，甚至保本即可，但绝不容许有任何亏损之举。
要让他们折本。
那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
而黑市商人最后的困惑在于，他们意识到主动出钱的这个人，并非草莓镇本地黑市的老牌商人。
早先已然提过。
在这片由秩序的灰色夹角之间，仍有着属于自己的秩序存在。
故而哪怕其中成员不断更换。
新旧交替，往复循环。
也始终总有那么一些“巨头”如同磐石般稳固存在，屹立不倒； 而外人要想在这里分一杯羹，那就得先拜山门，得到他们的认可，成为同一个利益共同体。
如今。
这个毅然决然买下首级的家伙，分明不属于草莓镇本地黑市圈子，却在此刻挺身而出，不惜付出高昂代价。
难不成是被人吓傻了吗？
王伊祁见周围黑市商人们的反应，也猜到了一个大概，但却浑不在意，只是毫不犹豫地将那首级递向了锦袍商人。
锦袍商人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每一张面额均为一百两，总共五十张，整齐地排列在手中。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慢慢向王伊祁伸出了手。
两人间的距离在这一刻缩短。
他们的手几乎同时触碰到对方的物品。
一手交出了那象征罪恶的首级，一手接过了承载价值的银票。
王伊祁接过银票后，当即翻看了起来。
对于他来说鉴定非常简单。
待确定无误后，便准备重新上马，携同任鸟飞扬鞭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而那名锦袍商人也仔细的查看了起来，似乎是原先便认识张义寿，知道其相貌细节。
恰逢任鸟飞先前被地痞流氓夺走的骏马，此刻也被送还。
而这一幕依旧被锦袍商人所注意到。
眼看二人即将策马离去。
他瞧着二人的背影，情急之下连忙大声呼唤，喊道：
“那位好汉，请留步！我早先偶然听闻到你的小兄弟正在追寻有关风后的古籍……我这里有线索！”
王伊祁早已翻身跃上马背，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言语简短的应道：
“说。”
锦袍商人定了定神，继而缓缓道来：
“鄙人平生喜好搜集各种古籍，家中便曾有幸珍藏了几卷与风后相关的秘籍。
然而近来在黑水县一隅，出现了一名手段残忍至极的连环杀手，官府将之代称为‘开膛手’，至今已杀害无辜女子三十有余。
其中就包括了我的亲生女儿……在一个月前，我外出经商，归来时却发现女儿遭遇横祸，并且家中那批珍贵的古籍也被那丧尽天良的杀手洗劫一空。”
言辞间。
他情绪激动，语序显得有些混乱。
但透过每个字眼流露出的悲痛与绝望却清晰可辨。
而重点已然明晰：
一名始终未落入法网的连环杀人犯手中，疑似有着王伊祁想要的那些与风后相关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