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火！火！火！

电报这项通信秘技所倚仗的符码体系，世人称之为“莫思密码”。

乃是起始于西历1837年，一位名叫莫思的大明巧匠，在创制电报之余，为提升信息传送的速度与精准度，精心研拟的一套数字编码法则。

以瞬短促的点信号“・”，保持一定时间的长信号“—”，二者交织变幻，各有所指，分别对应不同数目。

进而通过数字符号与万千汉字的对照表，将无形的电流转化为蕴含真意的文辞。

潘醉蓝虽然是军户出身，然其现今显赫的千户地位，却并非坐享祖辈荫庇世袭得来。

而是凭一身勇毅与智谋，自传习所苦修毕业后，靠着自己从低微之位步步攀升，历经沙场百战，才终至今日荣光。

他在军中各级职务皆曾历练，不但粗通兵法韬略，更熟稔于莫思密码的拍发。

故而无需他人辅助，即可自己独立手敲密码，并非只能靠着手下人来进行电报的转译。

锦衣卫一行人最终在犁刀村整整盘桓三日之久。

期间。

村中众多尸体的颅首均被割下，并以石灰防腐炮制后，置于木匣之内，送交给了洛山府查实辨认，其中甚至包括了两名女子的首级。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诸如纪朝贵等数位首领人物的颅首，更是被隆重地安放在金银器皿内。

大明军功首级律例，每一颗斩落的敌酋首级，都将被藏于木匣之中，在库房内陈放三十年。

以免一次检验有误，不时由专门掌管军功考核的考功司官员按期复查核实，以防虚报冒领。

待过了这三十载期限，那些首级则依法处置——或沉入海底，或就地焚于烈焰。

那些考功司官员们，凭借其独到之术，能通过颅骨轮廓推断敌手之性别，以牙齿与毛发细微特征分辨其族群渊源，甚至能从伤痕痕迹中甄别是否冒功顶替。

以此来确保每一份军功皆真实无欺。

这一严苛规矩，即便是本就肩负辅佐考功司职责的锦衣卫亦无法豁免。

当然。

虽说闻之觉严厉至极，但实则不过亦是为官场中层峦叠嶂的权钱交易、敲诈勒索，又增添了一道工序而已。

此刻。

潘醉蓝屹立于犁刀村之外，素来冰冷肃穆的面容，此刻却难掩心中的欢喜。

尽管依旧未能寻获得张义寿与宣勃二人的尸首。

但是此次行动收获颇丰，甚至已远远超出了原本的预期，且还是在近乎不付出任何代价下达成。

正当潘醉蓝欲遵照锦衣卫惯例，对犁刀村实施标志性的犁庭扫穴，继而火燎全村，以销毁一切不利于己的痕迹之际。

忽见小旗官趋前禀告：

“千户大人，总督有急电送达。”

潘醉蓝闻之精神陡振，疾问：

“电文已转译出来没？”

见小旗官点头回应，遂接过递来的纸条。

其上只有寥寥八字，写着：

仙人献果，平步青云。

身为锦衣卫的潘醉蓝，乍见此语，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武周时期所发明的一种残酷刑罚。

——使罪囚高举重物，屈膝跪于碎砖乱瓦间，在自身重力的影响下，让碎石慢慢地、深深地刺入肌肤，犯人最后双腿鲜血淋漓，哀嚎不已。

然他深知，总督所传之意断然非此。

潘醉蓝急于求解，旋即连忙遣小旗官速召玄静轩前来释疑，进行请教。

玄静轩到了后，便徐徐讲述了两桩史话故事：

一则乃远溯上古尧帝时代，传说中的仙人偓佺，曾向尧帝敬献能延年益寿的松子； 另一则为本朝嘉靖年间之事，顾可学通过进献所谓的仙丹，而蒙圣眷、飞黄腾达，一路升迁至工部尚书乃至礼部尚书、太子太保高位。

其中偓佺在古籍中，便被记载为拥有非凡寿元的方瞳子。

仙人献果，平步青云……

联系当下朝廷情势，皇上龙体欠安，自十九岁起便几度命悬一线。

若以仙界之人降凡献宝为例，呈上此等祥瑞，无疑将在朝堂之上如登青云梯，扶摇直上！

潘醉蓝经玄静轩一番解析，顿时心中洞明、恍然大悟。

他边让人抓紧放火，边紧紧握住玄静轩的手，恳切言道：

“轩老，我等虽非专司缉捕的捕快，但这‘五狱成仙’一案确实恶性深重，恐还与白莲邪教有关，必当全力追查，将幕后黑手捉拿归案，还请您不吝援手，共襄此事！”

…………

翡翠牧场。

疾风仿若一头愤怒的猛兽，裹挟着熊熊烈火狂舞，发出震慑人心的咆哮。

炽烈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每一寸土地，不论是木质摊棚抑或是简易商铺，皆未能逃脱其厄运。

木料炸裂的噼啪声连绵不断，犹如万千鞭炮齐鸣，直教人闻之心惊胆战。

烈火猖獗。

照映着周围静谧的草原。

那些平日里借助夜色掩饰进行交易的黑市商人，此刻犹如惊弓之鸟，纷纷夺路而仓皇逃窜。

他们的身影在跃动的火光中摇曳不定，尽显惶恐与狼狈之态。

在火海与晨雾缭绕交融的边缘。

王伊祁卓然而立。

他嘴角噙着一根粗壮的雪茄，烟气随着他悠然的吐纳徐徐上升，融进初醒的晨霭里。

其身边围绕着一群紧密配合的居阴山匪徒，在曙光初现的朦胧光影中，手握各式长短火器，枪械在微光下闪着寒芒，早已蓄势待发。

“一个也别放过。”王伊祁眼神陡然一凛，雪茄微斜，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他手中枪口瞬息之间迸射出连串火花，每一颗子弹都像是报晓的钟鸣。

砰砰砰！——

清脆而果断的枪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宛如唤醒万物的号角。

烟尘滚滚中。

弹丸疾飞。

空气中弥漫起刺鼻的硝烟气息，混杂着火焰炙烤木材的焦糊味道。

几声凄凉的哀嚎在空气中回响。

伴随着肉体被子弹洞穿的沉闷撞击声。

那些面庞上还挂着未干的恐惧和疲惫，衣衫褴褛的黑市商人开始依次应声倒地。

他们在密如骤雨的子弹中苦苦挣扎，试图寻找生路。

无奈最终仍旧在绝望中以或蜷缩、或扑倒、或踉跄几步后僵硬的姿态永久定格，用鲜血染红了青翠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