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
我稍微松了口气,这货总算良心发现。
冤有头债有主,接下这活算我不自量力,但正主来了也没理由冲我来吧。
我并非毫无缘由的天真,阴影只是封禁物品的打工人,因为污染气息而被迫灵体化的普通人,也只有那种廉价甚至无法控制好自身污染气息的封禁物才会产生阴影。
如此说明,就能体现出作为附属物品的廉价。
我压根瞧不上连体型都模糊的阴影,但它毕竟拥有完整灵体,产生一些灵智和维持部分生前思维并不奇怪,出现擅自报复我的情况也就不奇怪了。
“你丫……”
小七话语突然哽咽在喉咙中,低头看向胸口。
“刷!“
此时才有一阵劲风席卷,透过落叶我清晰看到阴影长长的爪子从小七背后透出,紧跟着就飙血地抽出来,血淋淋地再次对准了我。
小七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倒地,我特么直接看蒙了。
这丫喊得那么鼓舞人心,结果就让人毫无期待的被秒杀了?
废物啊!
我暗骂一声,强行运转微弱的灵性,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一定会发现我的皮肤赤红一片,连眼珠子也凸出了脸颊,整个人仿佛迅速充气的气球一般。
随着一股炽热自体内升腾而起,一道殷红的血丝在我脸上游走,所过之处皮肤寸寸裂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不可逆转的燃烧生命,不仅折损了生命,还会让我破相。
玛德,我嫌弃它根本不配让我拼命,既然把我逼急了,那我也要砸碎它背后的封禁物,像踩死一只挡路的蟑螂那样。
“啊!”
我都已经热血沸腾,可呐喊是谁发出来的?
那阴影的速度极快,在我献祭似的加持下,动态视力已能清晰捕捉它的身影,与其说是身影不如说是一道拉长的线条,犹如满弦激射而出的箭矢。
在我视野的捕捉中,却不是超我而来。
我飞快侧头,眼角余光看到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手电筒正对着阴影的方向,脸色惊讶、惊恐又夹杂着难以置信。
他的表情如此停顿下来,嘴角的脸皮抽动一下,半拉脑袋像落刀利索切割的黄油倾斜而下。
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吴生的记忆中也并不认识对方,他以路人姿态出现在这里又痛快的死去,我心中没有产生任何波澜。
相反,我嘴角微微上扬。
死亡的灵性爆裂开来,年轻通常意味着旺盛的生命力,密切关联到血液精神力,对我而言,无非是丰盛的营养品。
我并不认为有嘲讽生命低贱的嫌疑,这位年轻保安我根本没有认真打量对方的长相,他就像游戏里与boss对决前的补给品。
献祭的加持令我有额外且充足的精力去捕捉疯狂溃散的灵性和灵体碎片,同时还有心情顺带伸出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我虽已超过普通人的状态,肌肉、骨骼并未得到加强,自然无法支持超越界限的举动,尽管我非常希望以暴力的手段直接锤死它。
我所使用的大致可以理解为瞬移,原地一团火焰爆裂,在阴影背后同样出现一团火焰,我的身影从火焰中挤出来。
一只燃烧漆黑火焰的手握向阴影的脖子,让我稍感意外的是,诡秘化身破碎的残影竟在我身后浮现,庞大模糊的阴影犹如山岳般恐怖屹立着。
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差劲的姿态了。
饶是如此,阴影头颅微微扭动,却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牢牢钳住,全身都在剧烈的沸腾起来。
这股力量,来源于我。
尽管我献祭生命,就单纯灵力的数量绝对无法超过阴影,但我是暗穹之中的不可视黑暗绝非戏言,就算只是第二梯队中下排名,也是足以令普通人膜拜祈求视若神灵般的存在了。
如果真要算计算等阶,阴影和我的差距,就像蚂蚁与人类一般,此时巨大的、恐怖的,在诡秘化身之下,超越本能的威压将阴影牢牢桎梏,除非它的力量要远远超过我才会升起反抗意图。
否则,只有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纤细高大的阴影被我攥住了脖子。
“嘭”
一缕火苗倏然窜起,空气扭曲散发灼热的气息,我在火焰之中却毫发无伤。
阴影的头颅轻松扯了下来,我盯着那双毫无面部表情的头颅,猛然张大嘴正准备将它吞下去,异变再次发生。
头颅在我手中消失,我不可思议地侧目看去,并未因失去头颅倒地的阴影出现溃散的场景,那些跳跃的黑色颗粒飞快衰退,从中露出一个年轻姿态的女人。
这一次,我看清了对方的脸。
我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角,清凉的泪水在血肉沟壑中流淌,血肉翻滚的刺痛中令我猛然捂住了胸口。
“妈……”
她是年轻时的模样,可我还是一下辨认了出来,那是我,不,吴生的妈妈,徐有清。
“对不起。”
这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而是我从她轻微张开的嘴型辨认出来的,事实上,她的嘴型也只有一个字。
“对”
后面没有表态,也未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一脸如此悲伤、愧疚、自责的姿态消散了。
不知怎样的本能,我很早之前就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却对吴生的母亲有着清晰认知。
那一刻,我几乎梦游似地试图抓住那些溃散的黑色粒子。
动作很慢,即便我小心翼翼无比担心会碰碎那些粒子,可我只抓了几下,原地便只有残留的落叶了。
我献祭的生命中止了,那一刻,我又好像献祭了自己的灵魂。
我颓然愣在原地,旋即巨大的愤怒将我的理智彻底掀翻。
徐有清,我以这样的称呼试图划清界限,即便如此努力,可我依然愤怒的全身颤抖。
她不是因为救某个大学生死掉的吗?怎么会以被封禁物束缚的阴影出现在我面前?!
无论是谁撒谎,我都要弄死他,非是单纯的以击杀为目的恩赐般地制裁,而是以无尽的痛苦为目的,从身体,从灵魂乃至一丝丝的灵性,我都要竭尽全力的折磨。
而此时,我又全然明白了。
她出现时的全身颤抖,她攻击我时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她每次刻意冲我抬起的爪子,这一幕幕的场景在我脑海中如电影般掠过。
她拼劲全力所抗拒的指令,一定格外辛苦吧……
我所有的不可思议,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