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吃人,很过分!
“阿秋!”
严青感觉到鼻子有些痒,随即打了一个喷嚏,睁开朦胧的双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的土豆球子。
这土豆球子,就是昨夜那个喊着娘的女孩。
钟雀眼中充满了好奇,肉脸上瘪着嘴巴,手上拿着一根稻草,不停的在严青鼻子面前晃悠。
“你醒啦,娘让我来叫醒你!”
奶声奶气的女孩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一样,将手中的稻草扔到一旁,双手背在身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原本严青并没有睡的那么死,一直都留有一丝心眼,但他实在太过疲惫,渐渐的便沉入了极其深度的睡眠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发觉到有人进入了房中。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严青扶着额头,眼神渐渐出现神采,目光平和的问道。
“时辰?”
钟雀挠了一下竖着两根冲天辫的脑袋,想了想了,不好意思的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哦,娘没教过这个。”
她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这处驿站,那道木门之外俞听也不允许她出去,所有的常识都是俞听在教导,明显俞听也不会教,教了个半生不熟。
对于孩子,严青总是会宽容一下的,他伸手摸了摸女孩头,问道:“就是天上的太阳,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啊,你说的这个我知道,太阳已经在天边了,再过一会就要下山啦!”
终于问到了钟雀能明白的东西,她很高兴的说着,在她记忆中,以前穿着这种衣服的人,对她很凶讲话很大声,从没有这么温柔过。
快天黑了......
严青沉默了片刻,拿好东西,便起身带着钟雀走出了屋子。
这时,大棚之中的桌面上,已经醒目的放着两个包裹。
看来,俞听是真的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了......
严青满意的微微点头,天不救,不自救者,在这种险恶的人世里,会选择自救的人,才是真正有资格活下去的。
“安明你醒了,快来吃点东西吧!”俞听在灶台前忙活,转身就看到了出来的两人,马上亲切的招呼道。
她手上拿着一盆干粮,是烙的很大的饼子,饼子里面有陷,看起来肉量很足。
“我想着反正都要离开这里,这些东西就不留下了,全部做成饼子带走,这样路上吃的也好些。”
很显然,俞听是一点东西都不想给巡夜司留下,能多刮几两肉走,就多刮几两肉走。要不是只能凭两只脚走出锦山县,估计这处后勤驿站的东西,都会被她给搬空,连地皮都不给巡夜司剩下。
严青内心默默点赞。
这样的做法,太符合他的胃口了,只有不给自己留后路,才能关关难过关关过,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对母女肯定能安全抵达州城。
到时候,说不定还真会有神兵天降......
不可否认,创造一个机会让这对母女去往州城,严青心里是带着善良的,但也并非没有功利心。
以他现在处境,终是独木难支,若是能解决问题还好,但要是解决不了呢?
等死?
怎么可能!
所以他需要后援,需要所谓的神兵天降。
简而言之,他很需要俞听去州城,将钟元留下的东西呈上去,然后州城来人帮他一起度过难关。
“安明怎么还站在那里,快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
思绪被打断,严青自嘲的摇头,想这么多做什么,将希望给予他人,有个屁用,最后不还是要一刀一刀杀出去,搏一条生路,随即不再多想,坐下抢过钟雀的手上的大饼吃了起来。
钟雀还没吃几口,双手还停在空中,整个人都懵了,瘪着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抽泣道:
“呜......娘!我大饼被抢走了!”
很快,吃饱喝足,伴随着钟雀的哭声,严青重新戴上了斗笠,在俞听无奈的目光中,关上了后勤驿站的门。
......
锦山县一城,十五村,县城在最东边,一般巡夜司执守巡夜的时候,都是从南门出发,分成三路向西边绕一个大圈先巡守完九个村子。
然后在后勤驿站休息片刻,再次分成三条路线巡守完剩下的六个村子后,才能回县城复命。
而前身当值了四个月,两天走一次巡夜,早已经对路线了然于心,因此严青选择了记忆中那条最近的路。
......
不知何时,天空又下起了大雪,一道身影快速在雪中移动,早已没过半截小腿的积雪好似对他没有任何阻碍,轻松被他的双腿拨开。
直到在一处极小的土地庙前,人影才停止了脚步。
快到了!
严青低眸看向土地庙,锦山县城前最清楚的地标,只要看到这个小庙,就证明他离锦山县很近了,只要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就能看到县城的城墙。
他没有多做停留,但也没有再用那人眼都看不清的速度疾驰,而是优哉游哉的迈着步子,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
以他对守城差役的了解,只要他穿着这身衣服,这些痞子是不敢拦住自己的。
不多时,他便看到了城墙,再往前走了一段时间,终于来到了城门入口。
天色渐黑,已经快到了关城门的时间,有几辆驴车拖着一堆绑着严严实实的木柴正在门前接受守门差役的检查。
很快,守门差役检查完那几辆驴车后,收了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就将他们放了入城中。
“头儿,你说这柳氏也真够大方的,这么沉的钱袋子,估计有三四两银子了,他们可真有钱!”其中一名差役,看着那个钱袋子眼神飘忽,咂了咂舌感叹道。
为首的那名差役,拿着钱袋子掂量了几下,冷笑道:
“他们家主要做的就是过冬的柴火生意,一趟出来三四辆驴车装的满满当当,然后往城里运,一天四五趟,比我手中的钱袋子不知多了多少。你别看这些银子多,咱们兄弟们分一下,真没几钱真的到手上。”
那名差役听到自己可以分到钱,眼巴巴的看着钱袋子,嘟囔道:“没几钱也是钱啊,我的俸禄也才几钱而已......”
为首差役眼睛瞟了一眼自己的下属,一巴掌盖在他的脑袋上,让人踉跄了几下,才骂道:
“狗玩意,真没出息。”
骂完,为首的差役便不理自己的下属,转头继续当差,这时,他才赫然看到,穿着一身巡夜人标配的严青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
差役立马吓了一跳,严青全身各种血渍,暗紫色的妖血居多,红色的人血也不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他心头一颤。
“这,这位大人,怎么还排队呢,您直接进来就好了,小的们绝对不敢拦着!”为首差役立马点头哈腰赔笑,随即指挥守门的其他差役让开一条路来。
刚刚的话,严青全程听完了,淡漠的看向那名差役,将手伸到了差役的前面,平和的说道:
“拿来。”
为首差役汗如雨下,一点不带犹豫的将那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到了那只宽大的手掌上。
严青打开一看,钱袋子里最少有三两八钱的银子,差不多他三月的俸禄。
柳家挺下血本......
在他的记忆中,县城只有一家人姓柳,那就是柳子七的柳家,巡夜司估计报丧了,柳家也知道自家的顶梁柱没了,现在能这么下血本,估计是在金钱开道,为了以后的营生做准备。
“我问你答,要是回答满意,钱袋子还你。”
严青将钱袋子抓在手中,问道:“城中巡夜司衙门,现在可还有人当值?”
这个问题,对于为首差役来说并不困难,他在县城混了多年,每日当值守城门,三教九流接触了不少,消息一贯是灵通的。
为首差役拱手,恭敬道:
“巡夜司是有人当值的,不过不是巡夜人,而是我们这些县城的差役......不过今日早晨,听人说,巡夜司衙门大门紧闭,不似之前那样敞开,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昨夜之后,可有人见过巡夜队伍回来?”
为首差役思考了下,回答:“大人,昨夜城门守卫关门后就再也没打开过,想来是昨夜巡夜的人还没回来。”
没回来?
严青笑了,这正合他意,更方便他进入巡夜司衙门了。
至于他们为何没回来,其实也并不难猜,估计在某个地方埋伏他呢。
就比如,前去州城的路上......
巡夜使确实不蠢,他以为严青是又一个钟元,所以并没有盲目遣人寻找他,而是设下埋伏等他自投罗网。
但很可惜,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估计是抓不到了他了,最多能抓到带着钟雀前往州城的俞听。
不没关系,等到时候一把火下去,巡夜司亮起火光,这些人肯定就会回来了,毕竟老家都被端了,他们肯定稳坐不住,到时会立马回援。
而这个时候,俞听正好出发,两者的路程长短不同,两拨人肯定会错开来,到时候俞听应该能安稳走出锦山县的边界。
“你很不错,钱袋子还你!”得到想要的回答,严青心情不错,手上的钱袋子随即被扔了回去。
为首差役稳稳接住,笑了一声将钱袋子收到胸口衣服内,再次拱手道:
“小人名叫陈寺,如后若有任何事,大人都可以差人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现,小人请大人进城。”
严青颔首,记下了这个名字,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
走在大街上,即便是临近夜晚,街上的行人也不少,完全没有外面诸村,那种了无人烟的样子。
相比起外头诸村那般累累尸骨,锦山县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少了一丝紧迫和纷争。
如果严青醒来时,所在的地方是这里,他可能都不会那么快意识到,什么叫所谓的妖魔乱世。
换句话说,锦山县巡夜司,把自己的老巢,经营的确实不错。
不多时,严青凭着记忆,终于来到了那气势磅礴的巡夜司衙门,衙门大门旁耸立一块巍峨石碑,上面有人题字道:
巡夜守岁难行路,生死全然忘两旁,长刀痛饮妖魔血,只为护我天下民,十年苍茫,十年风霜,且走且行。
严青看了一眼,笑着摇头,显然提字的人没有读过书,这句话既不押韵,也没有境意,就像是一种平常的叙述一样,很平常的叙述了巡夜人的一生。
但恰恰是如此简单的话,却有多少巡夜人,一生都无法做到。
感叹了一句,严青便来到了大门口,他伸出手推开了巡夜司的大门......
入目的一切,让他的眼神逐渐冰冷,一股子血腥臭味扑面而来。
整个衙门庭院内,到处都是尸体,看着这些尸体上面的服饰,严青知道他们并不是巡夜人,而是锦山县的差役。
而在这些差役尸体尽头的庭院阶梯上,一只红色毛发,手臂极长的猴子正惬意的啃食着一只手臂,透明的唾液上沾染着血色,凶戾妖异让人作呕。
那只猴子看到有人打开了衙门的大门,以为是又有吃食送上门来,但结果却不是,它抬头看到,来人是穿了一身蓑衣斗笠的巡夜人,随即将手中的手臂扔到了一旁,嗤笑沙哑道:
“你们让我在这里等着,等你们找到那个叫什么严青的巡夜人,我等了一个晚上,都等饿了,吃你们一点人,不过分吧?”
真的很可笑,堂堂大晋巡夜司里,竟然有一只妖魔在吃人,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严青冷眼蹙眉看向那只猴子,手按在刀柄上,内心无比烦躁,心头一股子气无法言说。
“我问你话呢?这不过分吧?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吗?”
猴子齿牙咧嘴,残暴无比的脸上充满了轻蔑,就好似在看一条,随时可以宰了吃的狗一般。
“太吵了,如老狗低吠!”
严青缓缓抽出长刀,侧身刀尖直指那只猿猴妖魔,双眼燃烧起幽蓝火焰。
“你吵得我心烦,是着急被我砍死吗?”
猴子听到面前巡夜人的话,又看到那柄被抽出的长刀,神情愣了一下,随即咆哮嘶吼双拳捶地。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真以为锦山没有了你们,我们就经营不了牧场了?”
“想要找死,那我就给你痛快!”
被挑衅的猿猴双脚一登,犹如炮弹一样弹射了出来,一只黝黑的拳头直冲严青面门。
严青长刀横立身前,稍微往后撤了一步,在猿猴黝黑的拳头还没有到达前,蓄力侧踢将猿猴踢飞了出去。
猿猴犹如炮弹般直直坠落在庭院的台阶上,将台阶砸碎成了一块块小石头,而后倒地不起。
严青居高临下,身后的夕阳在这一刻消逝,刹那间无垠的黑夜取代了白日。
他冷眼看向倒地不起的猿猴,缓慢走过去。
“我现在回答你,在我的心里,吃人,很过分!”